「荊羽,你這是強詞奪理!」
「就是,你明明犯下私自出離家族的重罪,難道你以為這樣說就能免去你的罪名嗎?」
門外的人已經認定荊羽是個罪人,荊羽此時再說什麼在他們看來都是錯的。
荊羽對此只是淡淡一笑,他說那些話並不是想得到這些人的認同,如果這是罪他認,因為罪是由別人訂的,而如果說這是錯,荊羽卻不願承認,因為對與錯並不是由他人來評價。
大長老惋惜搖頭,道:「我已經給了你兩次機會,你卻如此執迷不悟,看來我唯有將你定罪,才足以給族人一個交待。」
荊羽不置可否,其實無論他認不認錯,他的罪名都不會有任何改變,大長老那兩個機會只是想聽他親口在族人面前認錯,只要他自己也承認了錯,那麼定他的罪將更加合理,而今荊羽雖不承認,卻也達到了那樣的效果,因為不認錯既是執迷不悟,定他的罪一樣順理成章。
「我宣佈……」大長老望向門外的眾人,冰冷而沙啞的聲音響徹每個人的耳畔,「荊羽於無人知道的情況下自行離開家族,且無悔改之意,此等行為於我荊家族規中屬於判離,今日我荊洪在此判定荊羽有罪,罪名:判離家族!」
「判離家族,那可是死罪!」門外的人在低聲議論。
「從他離開家族的那一瞬間起,這個罪名就已經被定下來了,當初那些長老們就不同意把荊羽留下,是家主極力堅持才把他留了下來,而今他卻犯下這樣的過錯,長老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除掉他的機會。」
「讓他多活了十五年,已經很不錯了。」
人群議論紛紛,而大長老則一直在看著荊羽,道:「荊羽,對於這個罪名,你可服氣?」
荊羽淡淡笑了笑,沒有回答,服氣如何?不服氣又能如何?他深深明白無論他說什麼結局都早已寫在大長老的心中,不會有任何改變,此時他說得再多也是無用。
大長老知道荊羽中不服,卻也不去管他,因為此事已成定局,他服與不服都影響不了什麼,他轉向大堂兩旁的十二個人,道:「你們對我的判定可有意見?」
十二個人紛紛搖頭,他們存在的意義本是為了判罰出現不公的時候提出反對意見,這樣一場審判才不會握在主持者一個人的手中,以保證審判的絕對公正。而此刻主持的人是大長老,這些人當然不敢對他的判罰有意見。
再者荊羽在家族中只是個惹人厭惡的存在,即使主持這場審判的是另一個人,他們也懶得為荊羽去提出意見,無論荊羽被判什麼罪,在他們看來都是一樣的。
「大長老公正嚴明,我們都覺得這個罪名很合理,願遵從大長老您的決定。」十二個人的態度幾乎一致,沒有人願意為了荊羽去開罪這個地位還在家主之上的老人。
「嗯。」大長老點點頭,轉向門外的眾人,道:「按照族規,罪人荊羽犯下家族重罪,罪名:判離家族!這是死罪,按照族規,荊羽將於三日後被處以死刑!」
大長老被那名青年攙扶離去,而荊羽被押回地牢等待死刑,這場審判就此落幕。
地牢中,荊羽曾經流下的鮮血如今已變得暗紅,荊羽盤坐在地上,思索著自己的未來。也許他已經沒有未來可言,因為三天後他將被家族處死。
荊羽不怕死,但卻不想死,他還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還沒有找到他們,如果就這麼死了,荊羽的人生將充滿遺憾。
然而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在地牢中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死亡。
死亡來得並不快,荊原和荊藍兄妹先來了,他們在審判結束不久就來到了地牢看望荊羽。
通過他們,荊羽得知阿沙不知去了哪裡,家族中的人已經有一月左右不曾見過他,荊羽猜測阿沙定是知道自己離開以後不願自己留在荊家,出去找他了。
但阿沙卻不知道荊羽離開後第二天就被家族抓了回來,那件事情一直被荊鶴封鎖著,根本沒有多少人知道。
荊藍和荊原離去後,地牢中又來了另一個人。
「我以為你已經對我失去了興趣。」荊羽微笑,看著牢前的人。
那個人靜靜站在牢前,一身白衣與地牢的昏暗形成鮮明對比。地牢像是地獄,而他站在地獄卻猶如來自天外的精靈,似不食人間之火,超然世外。
他微笑望著荊羽,俊美的臉在暗中也同樣迷人,正是「有缺無暇」的荊缺。
「你即將被處刑,我無力救你,來看看你也是應該。」荊缺打開牢門,走向牢中的荊羽,手中提著兩個罈子。
「這是?」荊羽望向荊缺手中的罈子,開口道。
「這是酒。」
「酒?」荊羽驚訝,道:「我從不喝酒。」
荊羽如今十五,且從小自閉,因此還從未接觸過酒。
荊缺卻彷彿沒有聽到荊羽的話,他從懷中拿出一張白布鋪在地上,而後坐了下去,把兩罈酒放在面前,這才開口道:「也許今天可以喝一喝。」
荊羽笑笑,在荊缺前方坐下,道:「因為我就要死了?」
荊缺拍開其中一罈酒的酒封,放到荊羽面前,道:「我知道你不怕死。」
荊羽道:「那你就該知道我不需要酒來麻醉。」
「死亡並不可怕,那只不過是短短一瞬間而已。」荊缺收回自己的手,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深深凝視著荊羽,道:「但是等待死亡卻是最可怕的!」
荊羽沉默,他不得不承認荊缺說的是事實,明知死亡在迫近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種時光是一種煎熬。死亡只是短短一瞬間,而這種煎熬卻會一直持續,直到死亡的到來。
「這種酒叫三日醉,喝了他的人會醉足三天。」荊缺又拍開了另一罈酒,並且已將它拿在手中。
荊羽靜靜看著荊缺,沒有拿酒。他是不服輸的人,不願逃避什麼事情,喝酒這樣的事情在他看來就是逃避現實,他不想做。
荊缺沒有勉強,只是淡淡看著荊羽,道:「如果你連放開都做不到,又何必假裝堅強?」
荊缺說完舉起酒罈,仰頭痛飲。
荊羽看著荊缺的舉動,目光變得暗淡。
「是啊,我是不是太過執著?連堅強都成了假裝。」
這些年來,荊羽一直受到族人的冷眼對待,獨自一人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荊羽希望自己是個堅強的人,因此開始漸漸變得對各種事情都不服輸,無論什麼事都只想著正面挑戰,從不退縮。然而今天荊缺的一句話,卻讓荊羽對「堅強」這兩個字有了新的體會。
真正堅強的人又怎會如此執著於自己害怕的事情呢?如此的堅強只不過是脆弱的另一種表現,因為脆弱才不想逃避,因為脆弱才會使自己更勇敢的衝上去。如果真正堅強的話根本不用刻意去面對,越是執著於表面的人,往往反而越脆弱。
此時荊羽才忽然發現,自己原來也只是個脆弱的人。
荊羽拿起向前的酒,學荊缺的樣子大口痛飲,一陣火辣的感覺沿著他的喉嚨滑入,傳遍他全身,使他感到渾身一陣火熱。
「好!」荊羽放下酒罈,雖然沒喝過酒,但是這一刻他也知道手中的酒絕對不差,因為他讓荊羽有了放開一切的感覺。
「好!十四弟果然不出我所料,好酒量!」荊缺眼中放出光彩,將手中的酒罈遞向荊羽。
荊羽一笑,手中的酒罈與荊缺碰撞,二人再度痛飲。
地牢的潮濕與陰霾彷彿不再,牢中只等下兩人碰酒的聲音與放肆的笑聲在牢中久久不息。
許久之後,牢中的笑聲才漸漸斂去,地牢又恢復了往日的沉寂。
荊羽醉了,荊缺卻依然清醒,三日醉只對常人有用,對他這樣的人卻沒有什麼效果。荊缺看著已然倒在地上的荊羽,目光有些暗淡。
「少爺,羽少爺即將被處死,您又何必如此呢?」關平出現在昏暗的牢中,對著牢中的荊缺開口問道。
荊缺目光暗淡,望著已然熟睡的荊羽,道:「也許,我只是感到可惜吧。」
關平沉默著,在心中細細咀嚼荊缺的話。不是所有,只是那兩個字,「也許?」
「就讓他在這裡好好睡一覺吧,等他醒來將會是三天之後。」荊缺起身,走出了牢房,與關平一起離開了地牢。
三天之後,家族處刑的日子,荊羽醒來時將直接面臨死亡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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