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荊羽居然會私自離開家族,這罪可大可小,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大堂外,人群議論。
「以荊羽在族人們心中的地位,我看他這次是難逃一死了!」
「哼,他早就該死了,十五年前就不該把他留下來。」
「就是,當初根本就不應該留下他!」
「噓,別說了,大長老出來了。」
「咚~」「咚~」「咚~」「咚~」
堂中,沉悶的聲音響起,每個人在這時候都安靜了下來,望著聲音發出的方向。那是石像後面發出的,有人正從那裡出來。
「咚~」「咚~」「咚~」
聲音越來越近,荊羽聽著這聲音,心中有種難言的壓抑,那種聲音每一下都好像敲在他的心臟上,讓他覺得非常難受。
這到底是什麼聲音?
「咚~」
又一聲,荊羽終於看到了發出聲音的東西。
那是一根枴杖,它一下又一下擊在石頭築成的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拄著枴杖的是個年邁不堪的老人,他顫顫巍巍從石像後面走出,似乎隨時可能跌倒。好在,老人身旁有個十五六歲的青年在攙扶,否則真的很讓人擔心他能否支撐得住自己的身體。
就是這麼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他的出現卻讓大堂兩邊的十二個人感覺到一股莫大的壓力。
「這次荊羽的審判居然讓大長老親自主持,大長老已經很久沒有主持過誰的審判了,這次卻為了荊羽親自主持。」很多人不解,不明白荊羽如此一個小輩,怎麼會值得大長老親自主持這場審判。
「那就是大長老嗎?」大堂外有人出言,許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家族中握有大權的老人。
「大長老?」荊羽打量著眼前的老人,負責審判自己的就是他麼?
大長老年紀看上去有八十多歲,雙眼渾濁,且暗淡無光。他拄著枴杖,看上去就像一個非常普通的老人,如果不是聽到堂外人的話,荊羽絕不會將這個老人當成荊家權勢最重的人。
「這個人……」
荊羽注意到攙扶著大長老的那名青年,他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覺,這個人……他認識!
「但是,他是誰?」
荊羽只覺得自己認識這個人,但是卻怎麼也想不想來他是誰,這種感覺非常奇怪。
「咚!」
一聲悶響,大長老的枴杖重重擊在地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現在,開始罪人荊羽的審判!」大長老聲音沙啞,說的話卻清晰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
「終於開始了嗎?」大堂之外,荊缺站在人群當中,微笑看著這一切。他周圍一丈之內沒有一個人,所有人都和他保持著一定距離,就連那些實力超過他的長輩看到他的笑容也感覺心中發毛,不願意接近。
「哥哥。」另一邊,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女緊張地抓著身旁一名少年的衣袖,臉上寫滿了擔憂。
這女孩正是荊藍,她身旁的少年則是她的哥哥荊原。
五年前,他們曾經邀請荊羽和他們一起玩耍,但是荊羽卻沒有接受,而他們都理解荊羽,沒有怪他,在之後他們便很少再見過荊羽,不想今天卻聽到荊羽叛離家族,要在此接受審判的消息。
其實他們之所以會今天才知道,是因為荊鶴一直封著消息,不讓族人們知道,他對荊羽仍抱有最後的期望。但是荊鶴既然能知道荊羽的出離,那些握有大權的長老們自然也知道,荊鶴礙於長老們的壓力,最終也不得不放棄對荊羽的期盼,讓他接受族人們的審判。所以荊家族人們得知消息的這一天,就已經是荊羽接受審判的日子。
不同的人,望向荊羽的眼神也有不同,但大多人仍是那種冷漠,厭惡,甚至憎恨的眼神,審判還未開始,那些人卻似乎已經定下了荊羽的罪。
大堂兩旁的十二人卻是一臉不耐煩,荊羽這麼一個人,居然要他們來聽審,這讓他們覺得落了自己的身份。荊羽什麼人,也值得讓他們來?
「咳~咳~咳~」大長老一陣咳嗽,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那雙渾濁的雙眼望向荊羽,用沙啞的聲音道:「荊羽,有人看見你一個月前於午夜子時從後門私自離開了家族,你可承認?」
荊羽表情木然,淡淡道:「我承認。」
從離開的那一刻荊羽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天,他沒有後悔。
大長老點點頭,本來他已經準備好了證人,荊羽如果不承認的話他就會把那個證人叫出來,卻沒想到荊羽居然如此輕易就承認了,改口道:「那你可知錯?」
荊羽抬起頭,望著大長老渾濁的雙眼,平靜道:「何錯之有?」
荊羽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堂外的荊氏族人們卻幾乎都聽見了,立時一片喧嘩。
「好你個荊羽,私自出離家族還不知錯!」
「你居然敢判逃家族,還敢說這沒有錯,實在罪大惡極,當誅!」
「荊羽,你好大的膽子,判離家族還不知悔改,真是該死!」
荊羽回頭冷冷望了一眼門外的人,這些就是自己的親人麼?充滿冷漠,充滿憎恨,充滿悲哀的一群人。
恍惚間,荊羽在人群中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一個是最顯眼的荊缺,他站在一片空曠的地方,周圍一丈沒有一個人,臉上帶著微笑,顯得對荊羽的罪並不怎麼在意。
荊羽明白,他只是荊缺的一個玩具,玩具壞了雖然可惜,卻也不怎麼值得在意。
荊羽還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荊藍和荊原兄妹雖然比五年前有很大變化,但荊羽卻認出了他們。
荊原臉色沉重,一言不發,而荊藍則緊張地看著荊羽,眼中有著一層水霧。
荊羽對他們笑了笑,這兩個也許是他在這個家族中唯一算得上親人的人了。
「咚!」
大長老枴杖一敲,人們的喧嘩瞬間沉寂,他渾濁的雙眼看著荊羽,搖頭道:「原本你若知錯,我還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而今你卻不知悔改,我又豈能容忍家族有你這樣的人存在?」
大長老說著,又咳嗽起來,他身旁的少年連忙上前,輕輕拍著大長老的背。
大長老咳聲漸止,他拄著枴杖,雙手顫抖,俯視著荊羽道:「我再問你一次,你可知錯?」
荊羽的語氣依然平靜,淡淡道:「何謂錯?」
大長老搖頭,充滿惋惜道:「我已給了你機會,你為何不懂珍惜?」
荊羽淡淡一笑,道:「如果人劃出一個圈,並告訴自己呆在圈裡就是對,走出圈外就是錯,而這圈中無水亦無糧,人為了活下來就必須走出圈子去尋找水和糧,那這是對還錯?」
荊羽直視著大長老的眼神,淡然道:「如果有人寧願渴死餓死也要留守圈中,我相信他是對的,但難道就因為另一個人走出圈子去找水和糧,就把他認定為錯嗎?」
大長老渾濁的雙眼凝視著荊羽的眼眸,沉默不語。
「我相信對與錯的圈子不是由誰來劃下,而是在每個人自己的心裡。我的心告訴我,走出荊家這個圈子,我沒有錯。」荊羽直視著大長老的眼睛,說的話清晰傳入了堂外每個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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