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玉玉的挖苦,周繼文有些尷尬,雖然經常被玉玉挖苦,但當著外人的面他還是有些緊張,於是趕緊對濛濛伸出手:「你好。(小說w手打)」
停了一陣,卻見濛濛看著自己伸出的手,滿臉茫然,這才想起這禮節不適合天寶寨,僵了一僵,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手,在衣襟角上擦著:「哦,那個……那個……」
這一剎那,他突然覺得自己怎麼那麼沒用,怎麼那麼笨拙?從見到濛濛的第一眼起,他就似乎連手腳都已不知該往哪裡放……
玉玉看到周繼文的表情也覺得奇怪,又一想想,本來就是個呆豬也就正常了,於是三人繼續在山裡閒逛,爬過幾個山坡,竟連一隻值得打的野活物也沒碰見。幾人當時想是不是山神爺爺請客,把滿山的野物們都招去了,又或者野物們都已經認得她們,約好了不肯跟她打照面。這樣想著就往回走,看到太陽紅艷艷的,把遠遠的大青山染得像潑了血一般的好看,幾個人就忘記了打野物的事,一邊走一邊採了幾朵野花,一邊說笑起來。
忽然林裡不知名的鳥唧唧喳喳的叫起來,抬頭就看見一隻草雞在溪水那邊喳喳地叫,圍著溪那頭的一棵老槐樹打轉轉地飛,兩隻不知名的鳥則在樹梢間上上下下地蹦,濛濛手裡的槍響了,「砰」的一槍,那只草雞就一頭就栽在了樹杈上。
林間巡邏的巴丹等人被槍聲嚇了一大跳。
多少天聽不見槍聲,也難抑制軍人對槍聲的敏感。這幾天總有野獸傷到站崗的士兵,臨下山前花姐還灌了他一肚子野獸怎麼怎麼厲害,如何如何要小心的警告,搞得他一路心繃得緊緊的,總感覺那陌生而幽暗的林子中藏著什麼危險,會隨時大吼一聲蹦出一隻黑熊來。
走了一路,轉了半個山,什麼也沒有蹦出來。
倒是一路這畫一般的青山綠水,和山裡清純得彷彿洗過一遍的空氣,讓他覺得那麼心曠神怡,等走到這個離橫闌山最近,熱鬧得猶如夢幻的天寶寨時,他開始懷疑一枝花是否有些神經質,或是存心要誇大路上的危險來嚇唬他們幾個外地人。
「巴丹,別聽一枝花嚇你膽,我在山裡轉了十幾年,任何野獸都怕人的,我還不知道。」鐵漢的話也讓巴丹寬心,鐵漢是個老實人,他的話巴丹相信。
於是巴丹帶著幾個小戰士順便去林間找蘑菇,鐵漢說這話的時候,一片雲彩正映在天邊,遠處的山,不見陽光處是墨墨的綠,雲彩被太陽映照處是血血的紅,紅與綠之間,過渡著由深而淺的金黃——巴丹只覺得他讀過的任何詩,也描不出這恬美、壯麗的萬一。
蘑菇沒找幾個,驟然響起的槍聲嚇得他渾身一彈。
不僅他自己,巡邏小隊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剛才還在憨憨傻笑的鐵漢也變了顏色。所有人都舉起了槍。
一片緊張的靜默中,有腳步聲踏過溪水,越來越近,然後他們就看到一個光著上身的身影,跑到了前面的大槐樹下,靈巧得彷彿一隻猴,三下兩下爬上樹梢,撿到了掛在上面的一隻大鳥。
是個精壯漢子,後邊跟著幾個年輕的後生。鐵漢悶悶的放下槍。「是打獵的,山裡人家,有幾個不會打獵的。」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然後放下槍。
只有巴丹還怔怔的看著漢子,這個漢子好敏捷的身手。
對面山樑上也立著一男兩女,女的婷婷玉立,男的卻顯得弱不經風,巴丹仔細瞧過去,才發現兩女不過十**歲,都有著兩隻漂亮得驚人的大眼睛。
是濛濛和玉玉。濛濛眼睛裡沒有膽怯與羞澀,只是一片天真的好奇——對著爬樹揀鳥的漢子質問:「你是誰呀?為什麼揀我們的鳥。」
光著膀子的漢子生半堵牆般地黑高黑大,一身黑銅般的肉一塊塊橫起往外長,好像一身皮都要包不住肉一樣暴起鼓滿一身,狠繃繃的臉上兩隻眼睛凶狠狠地,一眼就盯死了濛濛
「哇好漂亮的妹子。」漢子身後的幾個後生一起了喊,吆吆喝喝地使了勁的取鬧。
於是精壯漢子定下腳步,眼睛毒毒地盯著濛濛,扯開副狂吼吼粗粗的嗓子便吼了起來:「山畔畔上(那個)站的那是個誰?那就是我勾人心魂的二妹妹。山畔畔(那個)上抱一抱你呀,今生呀那個今世呀不後悔。」
如此赤裸裸的表白,讓巴丹這些每天和死人打滾的粗人都臉紅了。巴丹知道山裡人性格質樸,但在巴丹這個深知孔孟之道的文化人眼裡,覺得質樸的有些野蠻。
漢子身後的後生們齊齊打著拍子,齊聲應和,粗野野的歌聲一時間響徹林間
「喂,妹子哎——」一個後生一指那壯漢子,「我們這位郎哥想來親一口,親不親得,你開句口嘍——」
眾漢子一團瘋笑聲中,巴丹、麻溜、巡邏隊的無數雙好奇的眼睛都望了過來。
濛濛的臉,一時漲得血樣紅,她想怎也沒有想到還有這般沒臉沒皮的下作人,這般當眾地不知羞恥,卻不想那黑後生並不算完,還要扯起喉嚨衝她喊:「喂——你叫什麼?」
「不告訴你」濛濛拉起玉玉就走,鳥也不要了,並且加快了腳步。
漢子敏捷的爬上山梁,手一伸,竟把濛濛姐倆攔住,濛濛死命的推他的胳膊。「拿開啊」
漢子反倒吼得不曉得有多理直氣壯:「告訴我你叫什麼,我就拿開。」
「對頭嘍」山梁下的漢子們就跟起一陣地起哄,「妹子,留個名姓,郎哥好掛念起你喲——」
瘋瘋的、厚臉皮的笑聲中,濛濛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巴丹等人也看的呆了,這群人野蠻中透著原始,原始中透著真誠。即便麻溜,這個妓院長大,生性風流的漢子,此時也覺得自己那一套有些齷齪,而面前的漢子,卻是野蠻中不帶風流。
便在這時,乓一聲槍響,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開槍的,是聽見槍聲趕上前來的周繼武。
周繼武帶著管家周太巡街,周太邊走邊叮囑。「大少爺,老爺說了,今年的端午廟會,讓大少爺尋個妹子做少奶奶。」
周繼武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那也得讓我看得上啊,這十八寨的妹子,哪有一個看得過眼的?不信你自己去看。」
周太才懶得去看,十八寨總共巴掌大塊地方,他在這生活了五十多年,誰家的豬長啥樣他都知道,何況是妹子。
也難怪老爺著急,大少爺已經二十三了,至今還沒個中意人家,老爺捨著老臉四處拖人求親,可沒一個大少爺看的上的,時間長了,老爺也沒這麼多心思在這上面,正趕今年端午,老爺一在囑托,讓他留意,可這十八寨的每個人,他都看過不下一百遍,留意又有什麼用呢。
「大山斫柴不用刀哎,大河挑水不用瓢哎。妹妹不用哥開口哎,眨眨眼睛哎——動動眉毛……」
街上河邊還不時還有後生粗吼吼的唱起,歌聲之中,周繼武帶著團丁拖拖拉拉的走走停停。
看到團丁眼睛盯著一方向,繼武就皺起了眉頭:「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團丁狗娃也是二十幾的後生,平素跟繼武一起玩,講話無所謂大小:「大少爺,看看妹子嘛。」
「是個母的眼珠就拿不開,沒一點出息這有能看上眼的妹子嗎,啊?」繼武橫起眉毛就往四周亂指:「你們自己看看自己看看,這走過來走過去,哪裡尋得一個像樣的出?哪裡有一個……」話剛講到一半,他突然嚥回去了。
這一剎那,他整個人一呆,彷彿一隻才打出半個鳴的公雞,蹺起腳伸長腦殼僵在了那裡。
狗娃看他突然雙眼發呆,不曉得中了什麼邪,趕緊拍他:「大少爺,大少爺」「啊?」繼武驚得一回神,轉回腦袋,「做什麼?」
狗娃問:「你在看什麼?」
繼武顧不得搭腔,趕緊又掉頭尋找。
人流來往,只在這一晃眼的功夫,已然淹沒了他要尋找的那個身影。
他氣得一巴掌就扇在狗娃的腦袋上:「你拍拍拍,要死啊?多手多腳」
被罵的狗娃也不做聲,繼武繼續跳起腳,他使勁張望搜尋著……
他剛剛看到的,是一個妹子。一個人群中遠遠經過的水靈妹子,只是遠遠地一閃而過,只是半張臉驀然晃過他的眼,但繼武已經心頭如電閃眼前般發暈,只覺得身子火燒火撩地像被鐵筷子猛燙了一下。
只一眼,他已經知道,自己講在十八寨尋不出好妹仔的說法,是一個多麼巨大的錯誤。
一路尋找,急得火上房般在街上河邊來回轉了一個圈,也不曾尋見那個妹子,正在心燎火燙地發急,聽見林裡那股子凶野野的歌聲響得刺耳,推開人群向山裡走去,順著槍聲來到山腰,一眼便認出了山樑上被人擋住的濛濛。
嗜血戰刀第一一五章天寶寨(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