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麻溜回來了,不但買回了麥種,並且同時帶回了一些生活的必須用具。不用說也知道麻溜帶回的東西是怎麼來的了,令麻溜出乎意料的是,粗人們並沒有象感激王老漢一樣表情興奮,而是冷眼看著他。
跡哥當然知道粗人們為什麼對麻溜冷眼相視,他們或許為麻溜的行為所不恥,但麻溜已經實實在在的解決了粗人們目前的難題,恬不知恥也是跡哥的一貫本性,在粗人們冷眼相對的時候,跡哥覺得應該給麻溜點安慰,於是兩人開始勾肩搭背的親熱起來。
在眾人冷漠的目光中,跡哥搭著麻溜的肩,在院落的一角竊竊私語,這邊有多緊張,他們那邊就有多融洽,麻溜的臉通紅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澤。不用說,跡哥在誇他,做英雄怕也就是這種表情了。
眾人不知道他們說什麼要說那麼久,兩天裡粗人們愁了多久,他們就說了多久,巴丹知道跡哥一定是在說戰刀和粗人們為了麥種愁到什麼程度,你弄回麥種解決了大家最大的難題之類的,貶低眾人抬高麻溜。巴丹憤怒的不是跡哥怎麼貶低自己,而是戰刀,他就當沒事一樣。
眾人的假裝清高其實都是給戰刀看的,而戰刀卻視而不見,他現在的賤樣簡直像一個三百年沒碰女人的男人大戰三百合之後的表情。他甚至走到跡哥和麻溜中間,對麻溜和藹的目光並不迴避粗人們,也不像粗人們那樣視而不見,他甚至還在麻溜身邊停下,輕輕拍了他三下肩,說:「僅此一次,下不為例。」然後他扛著麥種便從粗人們的視線裡消失了。
麻溜還戳在那,為這個集體做點事的幸福已經換算成同等份量的失落和茫然,老趕又低了頭想著事,粗人們全都一樣的不知所措。戰刀的行為讓巴丹更加相信——這是一個永遠不會被自己尿憋死的主。
田地裡在次沸騰了,剛剛還給麻溜臉色看的粗人們轉眼忘掉了不愉快,眾人裡除了巴丹和麻溜沒接觸到農家鋤具外,戰刀、老趕等人參軍前都是地道的農民,對土地,有與生具來的親切。王老漢、衛萍和小王莊的村民也都前來幫忙,看著眾人把麥種如同侍弄孩子一樣種下,看著自己出了學校一直拿槍的手拿著農具的好奇,十畝地的麥子種到了田下。
接下來的日子戰刀帶著粗人們出去打短工維持生計,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日出而做,日落而息,這樣悠閒自得的生活讓粗人們真的幾乎忘記了自己曾還是個浴血奮戰的軍人。
飽暖思**,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生活越是安逸,巴丹越是思念遠的蚌埠的衛雅,可大家都不願意提蚌埠兩字,雖然巴丹鬱鬱的眼神裡已經表露出內心的想法,但大家都裝看不見。
黑龍到是近水樓台,有事沒事總往王老漢家跑,與衛萍的關係與日俱進,同樣和巴丹一樣思念親人的,還有小莫。小蚌埠一別,一直沒兩個姐姐的消息,生活已經安定的小莫對姐姐的擔心與日俱增。但他不敢在眾人面前提回小蚌埠去探聽,粗人們忌諱蚌埠這兩個字的字眼。
一天勞作後的粗人們坐在田頭,看著夕陽西下,落日的余揮照在綠油油的麥田上,麥浪在隨微風起伏,一派田園的好風景。
老趕和山炮、黑龍、鐵漢眾人在有說有笑,巴丹和小莫兩人坐在田頭鬱鬱寡歡,沉默不語,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戰刀涎笑著湊了過來。「在想什麼?」
巴丹白他眼,轉而繼續看著落日。「沒想什麼。」
「派你和小莫回蚌埠打探消息好不好。」
看著戰刀意味深長、似笑非笑的笑臉,巴丹小聲嘀咕著。「打探什麼消息,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戰刀把臉又想巴丹湊了湊,「不是打探消息,是保護衛萍回小蚌埠省親。」
巴丹疑惑的看著他。「蚌埠在打仗,現在回去」
「打完了,51軍返攻成功,小蚌埠現在還是在**手中。」
巴丹沉默,沉默的含義戰刀懂的,小莫卻跳了起來,「我們反擊成功,那我們可以回蚌埠了。」
巴丹瞪著他,「是友軍反擊成功,不是我們。」
「別管誰了,這仗總算是贏了,也算對得起死去的弟兄。」戰刀的臉一片的茫然。
巴丹狠狠瞪著他,猛的起身,聲嘶力竭地大喊。「真對得起嗎,是他們贏了,不包括我們。」
看著眾人都驚詫的目光,巴丹又坐了下來。「對不起。」
戰刀湊到巴丹耳邊:「不要說對不起,沒誰對不起誰,告訴我你去還是不去。」
「不去。」巴丹斬釘截鐵的回答。
「那我只好派黑龍、小莫護送衛萍回蚌埠省親,你可不要怪我。」
小莫和黑龍歡快的答應著,原因很簡單,黑龍又可以和衛萍單獨相處,而小莫可以打聽兩個姐姐的消息。
第二天,黑龍和小莫早早起床,巴丹比他們更早,呆呆的看著兩人收拾行囊,涉世不深的小莫不理解巴丹為什麼不和他們一起去。「巴丹哥,你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去蚌埠呢,衛雅姐一定很擔心你。」
巴丹大吼。「不要和我提衛雅兩個字。」
小莫驚慌、不知所措的看著巴丹,他不明白巴丹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巴丹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份,把頭埋在雙膝之間,不在說話。巴丹沉默。所有人都在沉默,剛剛巴丹的怒火和所有人發洩的怒火一樣,讓大家只有沉默。
黑龍和小莫已經走出了院落,巴丹從地上站起身,望著兩人的方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看到戰刀從裡屋走了進來,巴丹掩飾性的舔了舔嘴唇。
「既然想去就去嘛,幹嘛這麼勉強自己。」戰刀的聲音有些疲倦,肯定也和巴丹一樣,整晚沒睡。
巴丹的聲音更疲倦。「我不敢去見蚌埠的鄉親,不敢見衛雅、不敢見死在蚌埠的弟兄。」
「和你沒關係,是我害死一團人,你盡責了,該負罪的是我。」
「不是你,是我們,是我們這種爛人怎麼樣都要活著,是我們連累了你。」
戰刀長長歎氣,從認識他以來,還沒見過他歎氣。「你們誰都對得起,是我對不起死去的弟兄,不過我們還活著。」
說完這翻話的時候,戰刀眼中閃出一絲異樣的光芒,巴丹突然明白了,他從沒放棄,把所有人攏在一起做農民,沒有遠離戰場,是他一直在堅持尋找機會。
巴丹呆呆的看著戰刀有些失神,長期以來憑天尤命的態度並沒有讓巴丹和粗人們訝然,他們幾乎把全部的精力都用於茫然。
戰刀對著巴丹使個眼色,然後巴丹迅速起身,戰場衝刺的速度衝了出去,同時回報戰刀一個也充滿異樣、你放心吧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