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蚌埠狙擊進行到第9天,臨淮關、墓山和池河的相繼失守使小蚌埠三面受敵。51軍軍長深知小蚌埠狙擊北線日軍對徐州會戰的重要性,下了死命令,「臨陣退縮者,就地軍法處置。」
在他的嚴令下,小蚌埠幾易其手。第10天,日軍開始了更強大的攻勢,日軍動用20幾架飛機和30幾門重炮把淮河沿岸陣地工事全部摧毀,作為小蚌埠唯一制高點的鍋盔山更是日軍轟炸的重要目標,鍋盔山被飛機和重炮炸起的浮土和碎石足有一米厚。
經過幾天激戰和日軍的輪番轟炸,憲兵團傷亡過半,能戰鬥的已經不到600人,為了使鍋盔山這棵釘子牢牢訂在小蚌埠側翼,軍長於學忠又派來333師主力團和憲兵團繼續防守。
增援的雖名為一個團,可在以往戰鬥中編製已經十分殘破,一個主力團不到800人,與憲兵團兩個團合在一處,還不滿一個團的編制。
幾天激烈的戰鬥,巴丹已經記不清打退了日軍多少次進攻,看著滿目滄痍的陣地和橫七豎八的屍體,他傷感多與激憤。嶄新的校官服又已破爛不堪,甚至比以往更加破爛。滿是硝煙的面孔能分辨出顏色的只有牙齒,骯髒的頭髮如刺蝟般立在頭上。
巴丹呆呆的看著這一切,日軍的炮火打斷了他的思緒。日軍又要進攻了,在飛機大炮的掩護下,日軍開始全線進攻,這次的進攻看來是勢在必得,幾千名日軍不是由河裡強渡,而是由臨淮關方向陸地進攻,步兵配合著坦克和裝甲車,大鍋盔側翼的友軍陣地相繼被日軍攻陷。
看著陣地前如螞蟻般的黃流,粗人們已經不報什麼希望了,大鍋盔陣地幾乎彈盡糧決,巴丹反覆的玩弄這最後一戰留給自己的那棵子彈,這是一棵7.92mm漢陽造的子彈,而巴丹,現在升為副官武器已經換成了駁殼槍,巴丹無奈的笑笑,看看駁殼槍,又看看子彈。
日軍離陣地不到500米,在坦克的掩護下步兵和巴丹的人生一樣漫不經心,從大鍋盔的火力判斷,日軍覺得攻克大鍋盔已經是手到擒來。
巴丹慢慢的打開駁殼槍的槍機,打完這一匣子彈,他準備和日軍同歸於盡,他已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望了眼身邊的粗人們,粗人也明顯做好了最後一博的準備。
就在粗人和炮灰準備拚死一戰時,身邊的戰刀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怪叫,那叫聲比巴丹第一次衝鋒和鬼子拚命的叫聲有過而不及。戰刀提著他上了刺刀的漢陽造衝出陣地,一路怪叫著向日軍衝去。
如此情況下發起衝鋒,巴丹不知道戰刀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無異於送死。死就死吧,他早已沒想活,團座帶頭衝鋒,炮灰們還是緊跟戰刀身後。巴丹學著戰刀地樣子,也是一路怪叫緊隨他身後。
戰刀還在怪叫,巴丹覺得會叫到氣竭死掉,但那傢伙回頭看了一眼他不斷在倒下的部屬,長吸了一口氣,接茬兒鬼叫。
黑龍追上了他,凶神惡煞,一副要拆掉人骨架子的表情,「你姥姥的,死也沒這麼個死法。」
戰刀一耳光扇在他臉上,把那傢伙打的愣了,然後戰刀跳下了山坡,在陡峭的山坡上摔了個滾,然後一直滾進樹林裡。他什麼也沒說但大家都明白了,粗人和炮灰們學著他的樣子都跟著往山坡下滾,摔得鼻青臉腫連滾帶爬。陳鳴那倒霉蛋乾脆摔得是連影子都不見了,他坐上滑梯一樣滑出了眾人的視野。
眾人停了下來,黑龍被沒停穩的巴丹一腳蹬個滿臉花,巴丹停下的第一句話就是破口大罵。「狗日的,你在幹什麼?」
黑龍以為在罵他,不解的問?「啥玩意?」
「沒和你說。」巴丹答。
戰刀回過頭,一臉的涎笑,對著巴丹努努嘴。
巴丹這時才明白了,他不得不佩服戰刀的精明,山坡下是茂密的樹林,和陣地上的陡坡是個斜三角,日軍想衝上陣地,只能做守備團的活靶子,坦克肯定爬不上去。而要消滅粗人們,在茂密的樹林裡只能短兵相接,這樣憲兵團不但節省子彈,而日軍的炮火和飛機也失去了作用。
「你精明也沒用,我們全都要死在這裡。」巴丹仍然吼道。
「不能死,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活,但不能像以前那樣夾著尾巴活,敗也要敗的有尊嚴。」戰刀嘮嗑一樣數落著,一如往常一樣嬉皮笑臉。
巴丹已經快跑的吐血了,那傢伙居然在這種時候——槍彈在他頭上橫飛,那傢伙在這時候還嘮碎磕,居然還一臉溫情的微笑。
爆炸聲已經沒時間讓巴丹惡毒的回復他,眾人離日軍已經近到這個地步,他們從看不見的樹裡甩出手榴彈,在眾人身邊爆炸。
「黑龍帶些人機槍封鎖陣地前的通道,其他人跟我來。」戰刀很快完成部署。
與日軍的交鋒在互擲手榴彈中開始,山坡下和坡頂的陣地上都是爆炸著的煙塵。一個很強悍的日軍從爆炸的煙塵裡衝出來,被戰刀一刺刀挑翻了下去,可日軍身後還有一群這樣要跟中**人玩白刃戰的傢伙。
森林裡的山勢見緩,戰刀一邊調整刺刀所對的方向,一邊與日軍那一片刀尖對峙,一邊嚷嚷:「拼刺刀別害怕,小鬼子也是爹娘養的肉身。」
粗人們沒人聽他嚷嚷。他們都在衝鋒,剛當兵的難民菜鳥們面對鬼子要比面對鬼子的炮彈好很多。山炮後來者居上地衝到了第一個,他居然像揮木頭棒子一樣揮舞著他繳獲的三八槍。嘴裡哇哇呀呀地喊叫。
巴丹徒勞的想追上他,罵著他、但知道在槍聲和爆炸中他也聽不見,「這是拼刺刀啊,槍不能當棒子用!」
山炮真的聽不見,他已經領先了所有人至少幾米,哇哇呀呀的叫聲也吸引了所有看見他的日軍步兵的注意,大部分的刺刀都調向他,捎帶著另一種頻率的尖叫向他撞來。
山炮忽然不叫了,身體直立著把自己砸在地上,以至衝到他跟前的一名日軍連人帶槍從他身上飛摔了過去,後邊的毛楞給補上一刺刀毫無懸念。
山炮開始回頭看著巴丹,並迅速把子彈上膛。巴丹忽然明白了,自己手裡的是駁殼槍,駁殼槍是可以連發的,於是巴丹手中的駁殼槍開始發出輕響,讓衝出煙塵的日軍幾乎就在山炮和毛楞眼前翻倒。
山炮和毛楞在向巴丹點頭,那是一種默契的讚賞,然後兩人從地上躍起,巴丹在打倒幾個衝在最前的日軍後,把駁殼槍插入腰間,抓起日軍遺留的三八槍和山炮、毛楞一起加入拼刺的行列。
巴丹衝入煙塵,在極低的能見度中和一具人體撞在一起,他瞪著眼前那個日軍滿臉麻子的大餅子臉,發現自己在衝擊中他用整段刺刀把他捅穿了。那傢伙發出一種似曾聽聞的咕嚕聲,一張照片他脖領裡掉了出來,他沒法不注意到上邊的年輕女子和孩子——這是一家三口的照片——這勾起他莫名其妙的某種感觸,儘管他不知道為什麼。
巴丹用力的去拔刺刀,因為人體肌肉的收縮刺刀拔不出來了,於是他開始低身去卸脫刺刀與槍座上的卡銷。他身邊繼續響著人體與人體的撞擊聲,戰刀把上了刺刀的步槍當標槍沖煙塵那頭投擲過去,然後抽出他的駁殼槍開始對煙塵那邊射擊。鐵漢在他身後,**著,大砍刀上的鮮血在不停的滴下。
負責陣地狙擊的黑龍和麻留已經成功的把想衝上陣地的日軍消滅,陣地前早已經清理了射界,沒有絲毫的隱蔽物體,沖在路上的日軍簡直是黑龍練習機槍的活靶子。正面戰場已經轉移到森林裡,日軍也放棄向陣地的進攻,來全力消滅森林裡的中**人。
於是,巴丹看著足有50幾個日軍向山炮自己等人包抄過來,巴丹和老趕背對著背隱蔽在一棵大樹下射擊,兩人的槍法是眾人裡很不錯的,但很快打光少的可憐的子彈,而更多的炮灰也開始加入拼刺的行列。
巴丹終於有時間給自己的槍重新裝上子彈,轉頭望去,跡哥正在和一名日軍軍官對峙,看軍銜應該是個少佐。跡哥怕官,即使日本軍官他也神經反映似的怕。可他忘了他現在自己也是官,他手裡挺著刺刀在不停的搖頭,「朋友,別別」
少佐並不理會他的搖頭,也聽不懂他的話,握著手裡的戰刀一步步緊逼,戰刀突然斜著向跡哥的肩膀砍下,跡哥連連後退,還是躲閃不及,一跤跌坐在地。前胸的衣服被戰刀劃開,胸前鮮血開始滴下。
少佐猙獰的臉上嘴角在抽動,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然後高舉戰刀,企圖劈了面前已經手足無措的羔羊。
跡哥不討人喜歡,而且是絕對的不討人喜歡,他在打擊挖苦人的時候粗人們甚至暗暗詛咒他,恨不得他早日死於日軍的槍下。他骯髒的外表和粗糙的心靈,甚至甘為弱智的表現讓人覺得有他不多,沒他不少。
但少佐刀舉起時,毛楞、老趕,甚至一直不喜歡他的黑龍和巴丹不約而同的一起衝向少佐,巴丹以讓眾人從沒見過的速度撞向少佐的身體,少佐睜大了眼睛,舉刀的雙手緩緩落下,巴丹已經沒有刺刀的槍口竟硬生生的插入少佐的前胸。少佐戰刀落下的同時,跡哥向幾人投來感激的一瞥,並本性難移的道:「這樣也行?」
巴丹惡狠狠的白他一眼,繼續加入拼刺的行列。粗人和菜鳥們繼續在硝煙裡用槍刺、軀體與日軍刺刀和子彈撞擊,每一次撞擊後雙方曾經的鋒銳都所剩無幾。當炮灰和粗人們用來撞向日軍的軀體已經倒下第四批後,巴丹和粗人們驚奇的發現,最後勝利的竟然是炮灰和粗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