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八旗來了
永昌府,來自於潞江的告急信頻頻傳來,孫七帶著南甸、隴川兩處的兵馬勸降了芒市,徵召當地山民,擺出一副要向潞江進攻的架勢。
哨探不斷的出現在潞江境內,就連永昌府的周圍也開始有著當地口音的哨探在不停的打聽著什麼,似乎要與騰越的主力連成一片,把騰越徹底的變成一座孤城。
楊?看著一份份軍報,瞇著雙眼,什麼也沒說,只是將軍情看了一眼,就扔到一邊,任潞江那邊如何的告急,也不去理它,就連最為要緊的騰越,也只是派出了三千援兵,就再沒什麼動靜。
聚集在永昌府的清兵將領,也不知道主將究竟在想著什麼,只是覺得焦躁不安,這樣下去,不過是在永昌空耗錢糧,起不到半分的作用。
他們心中揣測,不斷的念叨,不過就是個鄉紳地主,能聚集起多少兵馬,在騰越一地,來一場決戰,一舉將他擊潰,也省了以後不少的事情。
楊?知道眾將的想法,也不去解釋,有時候,作為一名主將,就用不著跟下面說得太清楚。他們既然身為下屬,就該知道,上面總有上面的考慮,不是他們能夠揣摩得清楚的,更不是他們可以隨意左右的。所以上官的命令,聽著就是,哪來這麼多?嗦。
他一邊想著,就一邊開始靜靜的思量起吳三桂在臨行前的一番話。當年關寧軍一路過來,也是頗不容易,雖然不斷的取得勝仗,但是不少的老弟兄依然死在了沙場之上。如今這些倖存的,大多都成了軍中的骨幹,也算是有所回報。不過,這樣的榮華能夠繼續享受多久,確實是個值得思量的問題。
他一邊想著,就一邊站了起來,然後回頭看向那張地圖,在他的眼裡,這不僅僅是一個軍事問題,更是一個關乎將來地位的決策。
只要騰越不失,他們這個由關寧軍為骨幹組成的團體,就是朝廷值得依靠的,不至於遭受問罪,更不會引發雲南的一場連鎖反應,導致局面失控。同時,只要那些南明殘軍依然對騰越保持著壓力,朝廷就離不開他們,更不能裁他們的軍。
楊?想得明白,所以按兵不動,只要騰越城池沒有遭受攻擊,他就一個勁的向朝廷叫苦。
只是可惜,他的盤算雖好,騰越那邊的人卻不肯依著他的計劃行事,雖然沒有攻擊騰越,卻接二連三的把當地土司給串聯了起來。那些土司都是些什麼傢伙,他還能不知道,惟利是圖,只要那邊站著優勢,就會順風倒向那邊。何況,明朝在雲南經營日久,對永歷還有點眷念的人,大是存在,只要一點點風吹草動,就會捲出一大片人來。
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沅江一luan,吳三桂就帶著大隊人馬前去鎮壓,絕不能讓它形成榜樣效應,引得其他土司紛紛效仿。
如今,騰越城那個土財主的舉動不是與沅江同樣惡劣嗎?若是看到一個個土司淪陷、起兵,而清兵毫無辦法,其他的人會怎麼想,稍稍安定下來的局面,只怕瞬間就會再度亂了起來。
楊?心中猶豫,思緒在不斷發生著激烈的交戰,猛烈之處,遠遠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就在此時,一個將要逼著他做出決策的人似乎就快來了。
永昌府的城門口一陣喧鬧,只見平時橫行霸道的綠營兵士卒們,慌忙的撤開路障,大隊的騎兵就這麼肆無忌憚的衝進城來。
鐵蹄之聲,不停的敲響著永昌城裡的土石路面,一些躲避不及的逃難百姓,就這麼被他們活活的踐踏過去,只聽得哀嚎一片。
可就算這樣,他們似乎還不滿意,拔出刀來,對著那些挨餓受凍的百姓就是一陣luan砍,剎那之間,好好的一個街道,便如人間鬼域一般。
如此情景,就連平時殺人如麻的綠營兵也是暗暗搖頭。不過,如今這種場景還算是好的,清兵剛入永昌之時,那種情景更加不堪。
就連洪承疇都不得不在奏疏中寫到,「永昌一帶地方更為慘烈,被殺死、拷烙死者堆滿道路,周圍數百餘里杳無人煙。真使賈生無從痛哭,鄭圖不能盡繪。」
話語雖然簡單,但其中描寫的事實卻格外的殘酷,真不知道,千百年後,為什麼有人能用簡簡單單的一句不得不付出的代價,就輕描淡寫的繞了過去。
此間慘事,罄竹難書,有人還記錄了這樣一段事實,昆明縣縣令派遣使者,迎接清兵,走到一里地,對面直接就把弓矢射了過來,然後見人就殺,就連豬羊也不放過,活脫脫一副激犬不留的模樣。
於他們相較之下,在大西軍和永歷朝統治的時期,雲南是連年豐收,就連清兵入滇的前夕,雲南百姓,依然在準備著忙於過年,仿若在太平年間一般。
李定國在從昆明敗退的時候,更是考慮到清兵會因為軍糧缺少,而收刮百姓,因此沒有採取堅壁清野的策略,把數座糧草留給了清兵。可就算這樣,雲南依然變得如人間地獄一般。
所以,沅江那嵩起義,頓時就能得到各個土司的支持,並不是沒有原因的。而孫七一入隴川,他們轉眼就調轉旗幟,同樣不是沒有原因的。
如今,只見得這麼一支清兵一路殺進永昌府裡,當先的一名將官沉著臉,朝著楊?所在的地方直奔而去。
踏進府中,也不讓人通報,直接就帶著兵丁衝將進去。那些府中的兵馬他們的模樣,也不敢阻攔,只是急著要去府中通報。只是可惜,那名將官走得太快,轉眼就踏進楊?房裡,把一份軍報直接丟在他面前,怒聲說道,「這就是你鎮的永昌府,三萬大軍聚集於此,就這麼看著隴川陷落,芒市叛變嗎?如今更是讓賊軍逼到潞江來了,難道你還打算把整個永昌府都丟給他們嗎?」
一番話劈頭蓋臉的罵過去,絲毫不留情面,一點也沒有顧及到楊?的身份。不過,就算如此,楊?也不敢在他面前有分毫的怒聲,因為此人是正宗的八旗,固山額真趙布泰。雖然磨盤山一戰,他遭受沉重打擊,但在這裡,他說話的嗓men,絕對不比吳三桂要xiǎo。
不過,楊?終究是混慣了官場的,即便是碰上了這種情況,也是不慌不忙的說道,「將軍有所不知,騰越一地,道路艱難,如果曠日持久,我軍糧草難以為繼。何況,據說那個孫永金還是當地鄉紳,地形熟悉,若是讓他帶著我們在茫茫大山中兜圈子,只怕越發的難以抓得住他。正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我們只有做好萬全準備,才能一舉擊破此等逆賊。」
趙布泰心知他說的有一定的道理,就在前不久,磨盤山之戰後,就是因為糧草的問題,才不得不撤兵,任由李定國帶著主力部隊,撤入南邊。
不過,他心中雖然知道,但卻另有一番計較,他早就在雲南這個瘴疾叢生的地方待厭了,只想早一點結束戰事,好回京去,涼爽涼爽。於是冷笑著說道,「做好萬全準備,什麼樣的萬全準備,要等到吳三桂平了沅江,把十幾萬軍隊一起拉過來,才算萬全準備嗎?」
楊?看他眼神,知道今日不掏出點東西,沒法繞得過去。雖然心中很想說,就是要讓雲南保持著十幾萬大軍才是,不過,這種話,怎麼說得出來,只見得他依然笑容可掬的說道,「將軍有所不知,實際上下官早有計議,那姓孫的賊人手下儘是當地山民,頗熟地形,與其讓我們跟他一起在大山之中兜圈子,不如等到他進攻騰越,鈍兵於堅城之下,到時候進退失據,我們再一舉破敵,不是更加可以一勞永逸麼。」
趙布泰眼皮兒微跳,這種計策不是不行,他也知道,若是不能攻破騰越,有所發展,那個人再怎麼蹦?,也蹦?不出個什麼名堂,邊地艱苦,瘴疾叢生,根本就養不了太多的兵。因此,一時間竟想不到該如何去反駁於他。
不過恰在此時,一名傳信兵急匆匆的跑來,「急報,急報,姓孫的那個部將帶著兵馬在潞江繞了一圈之後,直接朝著南邊去了,揚言要打通與偽王李定國的聯繫。」
那名傳信兵話音剛落,只覺得府中氣氛似乎有一絲不對,而趙布泰聞聽此言,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朗聲說道,「楊?,你如意算盤打得很好,可惜別人去不肯依著你來,若是李定國再來到這永昌,你認為這裡還安穩得了嗎?恐怕沅江未平,你永昌又亂了吧。」
完之後,他扭頭走了出去,就在即將跨出大院的時刻,只聽得他大聲喊道,「楊?,你沒膽子去騰越走一趟,我趙布泰就親自代你去走一趟好了。」
話音剛落,趙布泰已經走出府中,出門就吆喝著他的滿洲兵,又是一路成風,朝著騰越殺了過去。
楊?眼看著趙布泰的舉動,氣得直跺腳,想不到這個傢伙,只是剛剛一來,就把一番盤算,徹底的給打luan。
他此去,無論是姓孫的滅了他,還是他滅了姓孫的,都免了不了他楊?的責任,於是心中焦急,只得點齊兵馬,跟了上去。
永昌城外,幾名哨騎看著眼前的一幕,用筆寫下幾個簡體字,「永昌城,大軍盡出,約兩萬五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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