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山寨,屬於孫永金的那個小民房裡將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只見他自縛雙臂,背著一根粗重的木材,一步步的走進珠山寨中,引起了人們的一片觀望,更在那些俘虜群中引起一番擾動,只見那名曾經領著喬欣一行人去見宣撫使大人的小頭領開懷大笑著喊道,「姓王的,你也有今天。」
王品淡然不語,只是繼續向前走去,在即將跨入小民房的時刻,突然回頭笑道,「我是來投誠的。」
那名小頭領聽見這句話,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之後,氣急敗壞的罵道,「殺千刀的,你也有資格投誠啊。」
儘管氣憤非常,可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跨入民房之中。
不久聽見裡面傳來王品的聲音,只聽得他說道,「罪人王品前來投奔員外,自知罪孽深重,特地負荊請罪。」
孫永金笑瞇瞇的看著他,這是第一次有清兵綠營軍官主動投降於他,不能說不重視,如今漢人連西南的最後一點江山都給丟了,憑著他這麼點兵馬,想翻盤並不是容易的一件事情,畢竟他擁有的只是一個帝國時代的城鎮中心,而不是星際爭霸的主基地,何況還是一個擁有著這麼多限制的城鎮中心。清朝九十萬綠營,早就成了作戰的主力,隨便抽一個零頭出來,就足夠他喝上一壺的,現在他真正的優勢是身處群山之中,清兵補給困難,否則大軍壓境,便是一個泰山壓卵之勢。
如果綠營能夠稍稍採取一點觀望的態度,就能為他帶來無窮的可能性,如果能得到他們的投誠,更是可以極大的削弱清兵的實力,而壯大自身,別忘了,剛剛有十幾萬明軍投降了清兵,局勢一旦出現了動盪,他們隨時都可能反覆,當然其中一些鐵桿渣滓是一定要清除的。因此,儘管只是一個小小的清兵把總,孫永金依然是重視萬分,特地挑選了一個最寬敞明亮的房子來接待,同時心中更在不停的思考著,該如何來對待他。
當王品擺出一副負荊請罪的模樣時,孫永金頗具玩味的打量著他,心中琢磨著是否要搞一番帝王心術,但他很快就明白過來,自己不是這塊材料,要想得到別人的跟隨,就用真誠來打動他們吧。
此時,他還不知道這就是那天晚上同他交鋒的清兵把總,若是知道這一點,依著他現在還不夠成熟,依然存在著很多衝動的性格來說,或許這個時空的歷史就會被極大的改寫吧,後世的人們每次討論到這次會面的時候,不知道自己該是糾結還是慶幸。
不過,此時無論是孫永金還是王品都沒有去時間去思考後世會如何來評價此次會面,只是相互打量著對方。王品雖然低著頭,但眼睛還是不時的斜斜瞟了上去,那裡坐著一個看起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如果要說他有什麼不普通的,就是鬍鬚很少,看起來就像一個小白臉。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次又一次的打敗了他,心中覺得頗為費解。
「你為什麼要向我投誠,依著當時的情景,你是有機會逃跑的。」孫永金沒有去問他的罪責,而是緩緩的開口說道。
「因為前程,在滿洲人的手下做事,做得再好,也是他們的一條狗,但是為漢人打天下,我卻能夠有機會列土封疆,位極人臣,甚至於擁有沐家在雲南的地位。」王品毫不掩蓋自己的野心,**裸的說了出來,然後眼睛直視著孫永金。
一語而出,滿堂皆驚,李生明更是撲哧笑出聲來,指著他,嘲笑著說道,「就你,一個辮子兵,一個小小的把總,竟然妄想著位極人臣,列土封疆。」
滿堂之中,只有孫永金沒有笑,反而讚賞的點點頭。不過,王品依然死死的瞪著他,想從他的眼中看出點什麼,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贊同自己,然後問道,「員外對我的話就一點都不奇怪嗎?」
孫永金站起身來,三兩步走到他的面前,拔出身邊的匕首,就把他的繩索一一解了下來。
李生明微微一愣,說道,「員外,你就這麼放了他嗎?」
孫永金朝著他笑了笑,然後對著王品說道,「壯哉!我從來不覺得列土封疆,位極人臣是個多麼可笑或者可恥的東西,人生在世就該轟轟烈烈的做一番事業,如此,就算死了也是甘心,至少我們在這個世界上,闖過,試過,嘗試過。否則,老來回望自己碌碌無為的一生,連寫點什麼感言都提不起筆來。」
聽聞此言,王品大有酒逢知己的味道,說道,「若是來到人世之中,連位極人臣都不敢去想,那還有什麼趣味,壯哉,壯哉!」
「沒錯,小小的一個位極人臣算得了什麼。」孫永金領著一行人走出房屋,指著那一座座的群山說道,「其實,我的野心更加的可笑,我渴望著在這一片土地上的人們,從此再沒有大人與草民之分;我渴望著在這一片土地上的人們,從此能夠頂起自己的脊樑,不再那麼卑躬屈膝,不再為一小群人所壓迫,為幸福去爭奪,去努力;我渴望著在這一片土地的人們,從此逃脫永無休止的治亂循環……」
孫永金一邊回想著他所來到的那個時代,一邊展現出了一副想像不到的畫卷,他沒想過這樣說是否會被人認為是一個瘋子,因為眼前就存在著另一個瘋子,只是他的想像更加瘋狂而已。
李生明先是震驚,雖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潛意識之中,還是產生了一絲嚮往,一個沒有大人與草民的世界,該是什麼樣的世界啊!
孫永金只是隨性而發,並沒有想過要對別人產生什麼震動,更沒有想過要得到別人的認同,實話說,他只是有一點懷念原來的那個世界了,不管當時認為原來的那個世界有多少的不足,但同這個明末的世界來比,它依然是天堂。
王品把他的話都聽了進去,有些話理解,有些話他不理解,不過卻能感受到孫永金描繪了另一個奇異的世界,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戰敗,總兵大人佔據絕對的兵力優勢為什麼會戰敗,騰越城外的清兵為什麼會戰敗,眼前的並不僅僅只是一個小白臉。於是,說道,「我終於知道員外像什麼人了,像一個讀書人,一個心懷天下的讀書人,一個真正為民著想的讀書人,有著一份書生的意氣,在這個末世企圖挽大廈於將傾。」
「是嗎,這就是書生意氣嗎?」孫永金神氣的說道,實際上,他不僅是個書生,而且還是一個大學生呢。或許如今的大學生已經多如牛毛,在為生存,為房子而奮鬥,似乎是少了那份書生意氣,但每次夢中回想起自己在書本上看到的一切,想起即將到來的那段黑暗,那一個人不為明末發生的一切而歎息,如果歷史可以重來,那一人不想改變它。
「那好吧,既然這就是書生意氣,那我就讓它飛揚到底,看見那群山了嗎,看見那好山好水了嗎。如今就有這麼一群人盤踞在那裡,像吸血蟲一樣正在吸取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血氣,他們要把這片土地上的人壓抑到極點,讓這片土地上的人徹底沉淪,成為他們最為乖巧的奴才。如果你想位極人臣,那麼我告訴你最簡單的一條路,從那些渣滓的屍體上踩過去,告訴那些吸血蟲們,這大好河山,絕不相讓。然後用你的功績炫花人們的眼睛,讓他們忠心的擁戴你,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同樣會支持你,只要你在位極人臣的位置上,真正的為這個國家,真正的為這片土地上的人們著想!」
「如果有人為了自己的功名頂戴,帶著異族踐踏這片土地上人們,員外一定不會放過他。」
「沒錯!」孫永金斬釘截鐵的回到。
「明白了。」王品抱拳說道,「我絕對不敢與員外為敵!更要為員外提上幾個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