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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卷 :玲瓏骰子安紅豆 一八四:行憫 文 / 柳寄江

    傳捨之中,劉盈坐在上座,淡淡問道,「你可知道,阿嫣如今在哪兒?」

    「表舅,」抱著劍站在室中的少年吊兒郎當的笑道,「阿嫣小表妹此時不是應當在長安的未央宮麼?你怎麼會問起我來了?」

    劉盈握著茶盞的指尖因微微用力而發白,瞇了瞇眼睛,忽然冷笑道,「呂憫,你認為,朕會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來雲中找你?你要是不說的話,可以,朕也不用治你的欺君之罪,你父親一直沒有放棄找你回去的打算,朕只需要說一句話,你以為,你還能過這種遊俠的清閒安生的日子麼?」

    「好,好,好。」呂憫頓時面上變色,無奈道,「我說就是。」

    這一對夫婦,平日裡看起來都和善的很,誰知一到關頭,威脅起人來,都是直點人的死穴。

    呂憫是呂家長房嫡孫,論起來,他的父親是魯元與劉盈的表兄,因此應喚劉盈一身表舅。他自幼聰敏,但是不喜長安城中的鉤心鬥角的權利傾軋,反而更喜歡十年載酒江湖行的浪蕩,十三歲那年離家出行,被當時呂家的當家人,建成侯呂釋之,也就是他的叔祖給捉了回去。

    叔祖對他寄予厚望,尚指望他日後擔起家族重任來。如何肯放他做什麼遊俠?然而那個年紀地少年,最是倔強不過,寧死不肯低頭。最後鬧到呂後面前。

    論理,呂後說出嫁了的女子,無權再管娘家的事的。但是當一個女子坐到了皇后這個位置,什麼樣的理都要靠邊站。

    呂後給了他自由。

    「長安風雲變幻。我們雖竭盡全力要保住盈兒的儲位。但是也要做一朝不幸地準備。」長樂宮中,當時地呂皇后淡淡的說服兄長,「讓他隨心意去吧,也當是給我們呂家留一條後路。」

    阿嫣小表妹,對不住了。呂憫在心中道,不是做表哥的不想幫你。實在是皇權壓死人,他一介做人臣子和晚輩的。不敢違抗淫威。你他日若要算賬,記得要找對正主啊。

    「我是在去年九月的時候,函谷關遇到阿嫣表妹……唔,皇后娘娘的。」瞧見了劉盈不滿地目光,呂憫機敏的改口。

    時隔半年,他回想起函谷關前偶遇張嫣之時。依舊覺得驚悸。

    當日,他路過函谷關,遠遠地見了一夥強人攔著一輛牛車打劫。遊俠之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當即上前將那些強人驅散。其實這群人不過是一群小小的流匪而已。只不過面對對方一個老車伕以及一個柔弱驚怯的少年,亦是恃強凌弱。然後倚老賣老的教訓少年道,「小小年紀既敢孤身趕路,真不知道你是大膽,還是沒有腦子?還是你真以為隨便扮一扮男裝就能讓人都當你是男子不成?眉清目秀的,誰看一眼都知道你是女子。」

    少女不滿的撇了撇唇,詢問老車伕,而車伕尷尬地笑了笑,轉過頭去,想來也是早就發覺了,只是給她面子一直沒有說破。

    他見狀嗤笑,卻聽少女跺了跺腳,道,「誰稀罕你救人?就是沒有你,我也有法子對付他們的。」翻袖取出一把貼臂的匕首,輕輕拔出鞘,鏘地一聲,可見刃鋒寒氣森森,當是當世寶器,削鐵如泥。

    呂憫呆了呆,又道,「有兵器又有什麼用?你嬌嬌弱弱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怕仗著匕首,別人也依舊能擒下你。

    他不料少女竟點點頭,笑道,「也是。所以我懷中還帶了特意配製地****,撒出去,自然能將他們迷倒。」

    呂憫微微錯愕,揉著額頭不甘心道,「還是沒腦子。你我不過一面之緣,便將一切後著都告訴了我,不怕我其實是壞人,翻臉無情麼?」

    少女嫣然笑道,「我又不是見了誰都這麼推心置腹,不是見了熟人麼?」

    「呃。」呂憫仔細瞧少女的容顏,果然很有些眼熟,一時卻想不起她是誰來,耳中聽得少女轉首對車伕道,「累阿同伯受驚,我在此賠罪,多謝阿同伯一路上送我前來。這是未付的車資,剩下的路,我跟著我表哥就行了。」

    「喂。」呂憫愕然,「你是我哪門子表妹?」

    她回過頭來,嫣然道,「你是周呂侯一房長孫,名呂憫,六歲的時候拜季布為師,學習劍技,七歲的時候被師兄打碎了一個門牙,哭著回家說不學了,卻被你母親給斥罵,八歲的時候……」

    「好了,好了。」呂憫連忙喊停,「我信你是我表妹了。」

    她輕揖笑道,「正如表哥所說,江湖險惡,表哥就忍心見我一個弱女子獨自奔波?」

    函谷關外的小城傳捨之中,呂憫安置下來,將腦海中的七大姑八大姨都過了一遍,實在想不起自己有一個這般年紀刁鑽古怪的表妹。忽聽得隔壁敲門聲,推開門,見少女換了一件藍色綢緞男裝,也將臉上塗抹的草木灰洗了一個乾淨,露出來一張清艷如芙蕖的臉頰。

    「表哥安好。」她笑了一笑,杏核一樣的明眸微微瞇起,宛如彎月,左頰之上一個酒窩若隱若現。

    一瞬間,面前這張嬌顏與記憶中小時候的某張容顏重合起來,呂憫恍然叫出了口,「阿嫣?」

    果然是女大十八變,他離開長安的時候,阿嫣不過還是個孩子。如今再見,竟是清艷讓人不敢逼視。

    他地父親與長公主是表兄妹。論起來,張嫣的確算是自己的表妹。

    實在不怪自己剛才一直想不到她頭上去,他縱然遊蕩在江湖,也聽說了今上四年冬日的那場大婚,宣平侯長女嫁入未央宮,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

    誰能夠想到。此時明明應當身在未央宮的皇后。卻忽然布衣出現在函谷關。

    「皇后娘娘,你怎麼會在這兒?」呂憫忍不住問道。

    「我已經不是皇后了。」張嫣低眉,淡淡道。

    「什麼意思?」他愕然。

    她淡淡道,「我既然出了未央宮,便自然當不了皇后了。」神色憫然,彷彿再說著今天天氣很好啊一樣不相干地事情。

    「可是。陛下怎麼說?他就這麼不管麼?」

    「不要提他。」張嫣刷地一聲摞下了臉子,明顯的不想多談。

    呂憫飛快的思索。無論如何,以兩家的親緣,既然他遇到了張嫣,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任由她一個人在外遊蕩,若真出了個三長兩短。呂後,陛下還有魯元長公主都饒不了他。

    但是,他也不能真的順著張嫣的心意胡鬧。不如,到下一個大城……

    「表哥。」張嫣甜甜道,「你要是出賣我地話,我就去和馨姐姐說,說你喜歡她要娶她。」

    「別。」

    呂憫立時頭大了。

    田馨是他母家表妹,父親亦是當年助高帝成就大業的一名功臣。她自幼對他有情,又因兩家門當戶對,家中長輩很是看好他們地婚事。當年自己堅持要離家,也有一定想要逃避馨兒的目的在。

    好容易,這些年,田馨因為離別的原因心灰意冷。他還想著,只要再撐幾年,待到馨兒出嫁,自己便自然不用再怕了。如果這個時候任由張嫣插上一腳,他還真怕田馨來一個千里追「夫」。

    「那皇后娘娘這是打算……?」

    「不要叫我皇后娘娘。」張嫣低迷道,「表哥叫我阿嫣就好。我想去雁門郡,勞表哥送我去。」

    此後十數日,他送張嫣一路前行,特意留心了一路上各城的朝廷邸報,都沒有尋到任何有關於廢後的詔書,不由得驚疑不定,看著身邊張嫣面上淡淡地神情,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

    再將近雁門郡的一個夜晚,呂憫中夜推窗,看見張嫣獨自一人坐在傳捨庭院中,默默的飲酒。

    越往北走,天氣越寒冷,初冬地夜晚,有淡淡的霜色,指尖凍到和倚著地花樹一樣冰涼的,張嫣仰頭看著蒼藍的夜空,天上的星辰彷彿凍起來。極遠又極近,一伸出手來就可以觸摸到。

    呂憫看著張嫣茫然的樣子,不禁也有些心疼。就好像當年的自己,明明是自己選擇的出走,但有時候回望長安呂氏門楣煊赫,卻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張嫣忽然覺得肩頭一暖,愣了一愣,抬起頭來,看見呂憫微笑的臉,「天氣涼,阿嫣可否分我一口酒暖暖身子?」

    她笑了一笑。

    那一天夜裡,張嫣喝了很多的酒,終於迷迷濛濛道,「舅舅不要我了,所以,我也不要他了。」

    「那麼,」呂憫問她道,「你日後打算如何呢?」

    「我啊,」張嫣喝了一口酒,笑道,「我想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悄悄的居住下來,也許,等到三五年後,能夠遇到一個憨厚的人,他待我很好,我也有些喜歡他,然後,我們就可以一起白頭到老。」

    阿嫣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有點淡淡的蒼涼,那個神情很是動人,以至於呂憫忍不住衝動,脫口問道,「那麼,我有沒有榮幸,做這樣的一個人呢?」

    我會待你很好。

    你可有一點喜歡我?

    西漢帝后中,唯有她的陵寢規制超過貴為天子的丈夫;同樣是帝位更迭,家族覆滅,張嫣幽居北宮,悄然辭世,她安居長信,尊崇始終。晦澀的古文下未必全是嚴肅的歷史,《長樂夜未央》,看看作者如何一本正經地用史料演繹漢宮秘史。書號:1226527作者:易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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