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午後溫暖宜人,週遭俱靜,正適合大夢一場。「通!」隨著窗戶一聲脆響,一個人影跌跌撞撞跳進來,蹲落在地板上,乾脆一屁股坐下,嘴裡直喘大氣。
這樣粗暴的進門方式讓林楓大皺眉頭,他立起半身往床下瞄去,正見阿飛左臂淌血,血珠淅淅瀝瀝滑入地上,很快積了一小灘。他不禁大感驚訝,以阿飛的身手,除了慕千山親自出手,還有誰能將他迫得這樣狼狽?
「還愣著幹什麼?來給我包紮啊!」見林楓只顧出神,對自己的傷勢無動於衷,阿飛惱怒地叫喊起來。
他連處理傷口的精力都沒有了麼?虛弱成這樣,就不怕我趁火打劫?還是,他故意做成這個樣子?……林楓疑慮重重,不急不緩地走到阿飛身邊,一眼望去只看到左臂一處傷口,便拿出繃帶就給他包紮。當他碰到阿飛手腕的時候,察覺到對方身體的氣脈還很強勁,不應該如此虛弱啊!
林楓不動聲色,將阿飛受傷的地方牢牢包紮好,便站起身來坐到身後幾步的椅子上,看著他默然不語。
阿飛就坐在染血的地板上也不急著起來,與林楓對視,兩人一時無語。氣氛漸漸凝固,林楓心中的疑竇也越來越濃,兩人互望的目光中逐漸滲入了冷意。林楓已經在額前凝聚了龐大的精神浪潮,就等一個鍥機,便能透過雙眼製造出恐懼衝擊,直接衝擊阿飛的心靈。
窗外明媚的春光被陰翳遮住,殺氣漸漸濃郁,使得房中溫度很快下降。好像有一塊濃郁蒼茫的霧氣,遮隔於兩人瞳眸之間,使得兩顆心被猜疑與戒心填滿,能以再溝通。
半晌,阿飛的嘴唇動了動,說出一句話來:「你的眼神與那惡婆娘很像!」
林楓不明白他所指何人,也沒有回答,只是問道:「為何騙我?」
「我騙你什麼?」
「你身上的傷,絕無可能讓你狼狽竄逃,連處理傷口都要假他人之手……」
「我遇上了幻術師!」
幻術師所傷的不是身體,而是心神。林楓方覺恍然,面色緩和下來,散了匯聚的精神波浪,點頭道:「原來如此。」
阿飛慢慢站直身子,凝視他的雙眼,忽然笑道:「你和她真的很像啊!我猜,你剛才一定想用幻術攻擊我吧?」
這話一出,稍有緩和的氣氛立即轉冷,林楓冷冷地看他。阿飛輕哼一聲,道:「若是你不分青紅皂白來這麼一下,大哥可能就真的玩完了!說真的,你給我的壓迫感比那惡婆娘還強,我猜已經接近強者境界了吧?」
林楓漠然搖頭。強者境界,離他還太過遙遠!只會半吊子的幻術,就算連個純潔的小精靈都打不過,何談強者境界?
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目光灼灼地問道:「你去了城主府?」
阿飛露出苦澀笑容:「本來以為隨便去逛一逛應該沒什麼難的,誰知道慕千山在府裡埋下了那麼多高手,隨便一個侍女也是實力高強的幻術師。」
聽著他無奈的話語,林楓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說道:「可惜啊,如果不是我鬥氣盡失,也可以去逛逛的……」
阿飛哼道:「不用試探,我倆說話就不能直白點麼?你的傷,是那日原神宛凝一般人幹的吧!依我看,只是一時力竭,用不了幾個月就能恢復的。不過你也不用等,大哥恰好知道附近有一處所在,可以讓你鬥氣回復,功力更勝往昔。」
「在哪?」林楓眼神發亮,站起身走到阿飛面前,道,「快帶我去!」
「等等,那地方也不是隨便就能進的,待大哥休息好,還需要準備一些東西。嗯,現在你該做的事,就是給大哥護法,我要運獨門武功治療我心靈的創口了!」說著,阿飛大搖大擺地走到林楓床前,撕了一塊床單擦拭了一下血跡,往柔軟的床上一躺,倒頭便睡,沒幾下就暈得像死豬一樣,怎麼喚都不醒了。
「你……我會給你護法?」林楓瞅了瞅這位睡相極度不雅的無良青年,扭了腦袋跳窗便走。
春光明媚,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更是暖洋洋的。在這樣舒適的天氣下,行走在春光中的人們心情會不自覺的變得舒暢。即使是剛睡醒不久,林楓仍然感覺到一種想要在這樣的溫暖中躺下的感覺。可是,那樣悠閒的日子離他越來越遠了。
他轉了幾條大道,來到一個僻靜的旮旯口,順便對圍牆內外都巡視了一遍,確定沒有人在附近竊聽。很快,一位將身體全部籠罩在漆黑斗篷中的神秘先生就匆匆趕來。他抬了抬帽簷,開門見山地道:「過幾天會有一些人從江南帝國趕來,這可能是慕千山要招募的最後一批高手,你混在他們中間,見機行事!」
林楓驚愕地道:「你已經見過慕千山了?」
孤點點頭,肯定地道:「他沒看出來!赤梟已經歸附於我,那個精靈也在秦錯監視之中。你只管放心!」
鑒於倫德斯城裡太多的眼線,這次簡潔的會面便宣告結束。孤拉下帽簷,匆匆離去。林楓走出這個死胡同時,離進入的時間還不過一分鐘。等他一出現,便有幾人隱秘地吊了上來。
這點小事難不倒他。雖然對地形不熟,直往小胡同、深巷子或疾奔或躍翔,很快就甩掉了這些尾巴。等他從一間平房屋頂上跳下來,看到不遠處高大城牆下的守城衛兵以狐疑地眼神打量他時,才發覺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倫德斯的最外圍。
從衛兵們的視野中逃脫掉,藏入縱橫的房屋群中,林楓身形急衝,仍無法擺脫那一抹無可言喻的不舒服的感覺。這感覺讓他從背脊生出一股惡寒,總覺得一直有人在不懷好意地盯著他!
他偶然抬頭,看到遠方城角里高高矗立的瞭望塔時,才有些恍然。就在那像一線黑影的高塔上,某位眼力極佳的高手正向他投以冰冷目光。
林楓頓住身形,凝目望去,隨著大股精神力量在眼前匯聚,黑點一樣的瞭望塔頂端逐漸變得清晰,一個圖像在腦海中匯成影相。在那站在全城最高處俯覽臣民的偉岸身影側旁,一位靜靜陪在他身邊的女子與他一樣四下打量,那清冷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在林楓立身之處掃過。
這女子的肌膚,像千年不化的雪山凍土,凝成永遠不會融化的雪樣白色。綺麗的面容,有一種縹緲意味,好似忽而衝你淺笑,轉眼又變成寒霜冷面,忽近忽遠,不可捉摸。她只是柔順地陪在男子身後,穿著普通侍女的服飾,卻掩不了那出塵的氣質。她就如那臨凡的神女,甘蒙塵垢,只願陪在心愛男子的身邊。
然而林楓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女子的身份,他是知道的。那是極端危險的幻術師,白貓法爾稱之為「米格裡德拉使者」,是一位凌駕於大陸之上的存在派來統治人界的使者,神賜名為「揚雪」。誰會料到,這樣一位幾乎擁有強者實力的女子,竟會一臉柔順地立於一男子身後,願以本該波瀾壯闊的一生去換他開心笑顏?
林楓吃驚之下,就忘了收斂自身氣息,瞳孔不由自主緊縮了幾分。那偉岸男子頓生感應,目光如炬朝他望去。兩人對視,林楓心頭生出一股畏縮之意,一甩頭髮轉身疾奔而去。
他體內不再擁有運轉不休的磅礡鬥氣,走動之下相比全盛時期慢了不少。沒等他衝出小巷之外,就覺眼前一花,一個身材偉岸、頭戴紫金冠的男子已經立在他身前。
「小友,既得一見,為何走得那樣匆忙?」男子攤出一隻手掌,笑問道。雖然面帶笑容,但他眉宇間卻有一股凌厲威勢撲壓而來,就像傳聞中的「王者之氣」,讓人不自覺地產生出要臣服於他的感覺。他這一問話,語調雖是淡淡然,卻給林楓帶來一種錯覺,恨不得將內心最深處的秘密掏出來,彷彿不這樣做就會被天雷劈中一般。
這樣的威嚴,怎麼會出現在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小邊城城主身上?林楓心中悚然,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磕磕巴巴半晌,才生硬地吐出兩個字:「路過!」
兩字說完,他感覺好多了,心頭壓著的大山威壓霎時消失。又見天邊白衣揚雪翩然飄下,瀟瀟然落於男子身後,首先朝男子背影張望幾眼,才將目光投在林楓身上。
男子朗聲笑道:「既是如此,也算有緣,何不去我府上一敘?」
他一舉一動間都可謂雄姿英發,有王者風範。饒是林楓基本猜到這人身份,也忍不住問道:「不知貴府……」
「呵呵!倒是還未向小友介紹,在下慕千山,正是這倫德斯城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