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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章 佞臣的用途 文 / 言無咎

    五月二十一清晨,石青在鄴城東門送別郗超以及南下和談專使劉群。

    「劉大人,此行南下最重要的一點是快,盡早與大晉朝廷締結和議,依靠建康朝廷制衡荊州桓溫……」

    建安驛外,石青、劉群離開和議使團隊伍,在一行青青柳樹下漫步而行,隨意敘話。石青剛從宮中出來,他和麻秋就降晉稱王、諸葛攸豫州之敗以及未來的形勢做了大半夜的暢談,基本上達成了共識。

    「石某和麻督議定,欲請大晉朝廷賜封麻督『民王』之號。嗯,不錯,這個賜號確是淺顯直白了些,但事不在其表而再其裡,石某以為這個賜號不錯。」

    石青瞥了一眼驚愕的劉群,娓娓而談。劉群點點頭,示意記住了。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傳國玉璽敬獻一事。這件事其實是樁買賣,可以另外商談,石某所求者,不過是越多越好的布帛、糧食而已,其他並不在意,劉大人需要在這方面留心。石某對和議條款要求不多,唯有一點就是,無論如何三五年內大晉軍隊、政令不能在中原暢通無阻,中原需要時間,石某需要時間,劉大人切切留意!」

    「劉群明白。」劉群躬身長揖,隨即招呼和議隊伍辭別石青,翩然南下。

    一夜沒睡,石青沒有一點疲憊之感,荊州軍的出現彷彿點燃了與慕容氏罷戰後漸趨熄滅的鬥志,讓他處於極大的亢奮之中。「三娃子!即刻傳楊群、趙韶、趙誨去西苑見我,然後傳令親衛騎,收拾行裝,備妥七日糧草,隨石某去豫州走一遭。」

    荊州軍在豫州出現,讓石青不敢有絲毫大意;另外,關中密使向石青轉訴了王猛徵募胡人出關的用意,石青對此很是贊同,所以,他想往豫州走一趟,解決大晉荊州軍的威脅並把關中河西的胡人士卒安置下來。

    誰知道石青剛回西苑坐定,豫州新的通傳報到了鄴城。

    這份通傳是諸葛攸從堵陽報來的。諸葛攸在通傳裡先是請罪,言道自己輕敵冒進,因大意導致大敗,罪不容誅,然後道出了敵軍的動向,說宛城之戰過後,上官恩等敵軍沒在原地駐守,而是匆忙南下,據守新野、樊城、鄧縣三城。諸葛攸道,也許對手聽聞王朗後軍正全面攻略豫州,自知實力相差太遠,所以不敢輕鋝其鋒。通傳末尾,諸葛攸道出了自己的判斷:環顧宛城,能予樂弘、上官恩臂助者,必是荊州桓溫。然,對手不能以力凌之,只能曲意謀劃,設伏偷襲,且大勝而不敢留守,實因事發倉促,力有未逮,先前無備耳。

    看罷通傳,石青打消了去豫州的主意。荊州軍北上是臨時起意救援樂弘、上官恩之舉,短時間內可能不會給豫州帶來威脅。這樣的話,從建康朝廷入手制衡桓溫也許更有效。

    拿定主意,石青吩咐親衛:「請楊群大人進來說話。」

    楊群在青兗任太守期間,勤懇謹慎,轄治有方,石青很是滿意,這次青兗人士大規模進入鄴城,他讓楊群也跟著來,目的自然是為了提拔。

    半年的太守生涯過去了,楊群一改昔日落魄模樣,神色間恢復了許多自信。進了營房,他從容對石青施禮道:「征北大將軍,楊群來了。」

    「楊大人請坐。」

    石青請楊群就座,他自己卻在營房內來回踱步,隨意地問道:「不知楊大人對青兗施行的胡人抬籍一事怎麼看?」

    「楊群竊以為胡人抬籍實乃長治久安之良謀。」

    楊群先給出一個肯定的結論,然後斟酌著解說道:「自漢以來,胡人開始內遷中原,歷經漢、魏、晉數代,內遷數目已達數百萬之眾。內遷胡人是為了充實邊塞,避免胡人在塞外騷亂擾邊,原本是個好計。然則,中原朝廷歷朝歷代看重胡人之勇武剽悍,喜用其為卒為伍,卻忽視了胡人乃野蠻之人,不受忠義靡勒,沒對其予以王化。國力強盛之時,中原朝廷自然不在意這些胡人,然則一旦國力衰弱,變亂迭起之際,未曾馴服的胡人便容易成為大患。八王之亂後,中原之所以淪落如斯,根本因由便是如此。」

    「好。不錯,楊大人見地透徹。」石青揚聲大讚。

    楊群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大將軍借抬籍之名,對胡人施以王化,以禮儀羈絆之,去其粗俗野蠻。一旦時日長久,胡人便只能為我中原漢家之鷹犬,再不可能成反目之虎狼。抬籍之根本,就在於此。」

    「楊大人之言深得我心。這件事交給楊大人,石某很是放心。」

    石青來到楊群席塌前站定,俯首注目楊群道:「石某有意將關中一部分胡人遷至豫州施予王化,並在其中推行抬籍之策。這件事說來容易,若想安穩妥當,不出紕漏,卻大為不易,不知楊大人可否幫石某分憂?」

    楊群起身一揖道:「楊群駑鈍,大將軍但有所命,唯盡心竭力耳。」

    「能盡心竭力足矣。」

    石青點點頭,緩緩交代道:「王朗來報,關中軍進入豫州以來暢通無阻,許昌、譙郡、汝南等地聞風而降,眼下豫州全境已歸入鄴城下轄。石某有意以王朗為豫州將軍,駐守宛城,防禦大晉荊州軍。王朗將軍麾下有徐磋、白犢等部胡人近兩萬,諸葛攸麾下還有毛受部千餘胡人。石某意欲以防禦荊州軍之名,命令關中各部胡人分別駐守許昌、懸瓠城、淮北、宛城等地。待秋後農閒時,令豫州各部胡人家眷部落從河西南遷豫州定居,棄遊牧漁獵之習,學耕種植桑之道,治漢家禮儀經學,推行青兗抬籍之策。這便是汝——豫州新任刺史楊大人之職責。」

    楊群愕然一愣,隨即有些惶恐。在青兗推行抬籍之策比較容易,因為青兗胡人早被石青肢解的支離破碎,沒有半點反抗之力。可在豫州就有些難了,關中胡人尚未受到嚴厲靡勒,而且數目如此眾多,一旦做起亂來,可不是文職刺史能夠應付的。

    楊群的為難神色石青盡收眼底,當下開口點撥道:「楊大人勿須顧慮太多,在豫州推行抬籍之策,一手需要硬一手還需要軟。硬的一手由王朗將軍以軍令靡勒,若有人膽敢牴觸,石某不吝於殺一儆百;軟的一手就是大人的職責,對於心向漢禮的,楊大人可予以鼓勵,對於懵懂不知的,楊大人可點明漢禮的尊榮加以引導,對於牴觸的,悄悄報於王朗將軍即刻。」

    楊群幡然醒悟,欣然道:「楊群明白了,有大將軍和王朗將軍依助,楊群定會將抬籍之策在豫州推行下去。」

    「抬籍之策若在豫州推行的好,以後可以邀請關中、河西等地胡酋前去參觀,以便在中原各地予以推廣。楊大人切切當心。」

    石青密密叮囑了一陣,然後送楊群出去,站在營房門外交代道:「楊大人準備準備,盡快趕往豫州去吧,石某會通知王朗將軍將豫州政務予以轉交,大人任命刺史的正式文誥過段時間再行補上。」

    楊群應聲稱是,揖手作別石青。

    楊群剛一離開,何三娃就引著趙韶、趙誨兩兄弟過來拜見。

    作為和楊群同時被邀請到青兗的關中子弟,趙韶、趙誨兩兄弟的際遇與楊群可是天壤之別,兩人在青兗一直沒能擔任職務,如吏員一般只在軍帥府做些抄抄寫寫的雜事,這種生涯可把兩兄弟急壞了,這般下去如何對得起天水趙氏的名頭?隨軍帥府來到鄴城後,兩兄弟憋足了勁,打算走和天水趙氏關係不錯的麻秋的路子,謀個超不多的職位官爵。只是向他們這等微末小吏想間鄴城第一人麻秋並非易事,來鄴城十餘日了,竟然還未能和麻秋取得聯繫,就在這時候,石青先行派人前來敦請了。

    對兩兄弟來說,「姑爺有請」比「麻秋有請」更為重要,一接到通傳,兩兄弟匆匆整理了一番衣飾,然後慌忙趕過來拜見。

    「見過征北大將軍,大將軍威風八面,殺得燕軍丟盔棄甲,聞風而逃,真乃神人也,只可惜我等未能鞍前馬後供大將軍驅策……」

    一見面,趙氏兄弟把奸佞名臣的潛質發揮的淋漓盡致,贊詞諛語滔滔不絕,大拍特拍黑雪的屁股。

    「好久不見,二位一向可好。」石青微笑著說了一句實話,自從關中回來,他確實再沒和趙氏兄弟見過一面。

    趙氏兄弟聞言鼻子一酸,四隻眼睛霧濛濛地,竟是有了些淚花。

    「好!好——多謝征北大將軍牽掛,趙韶和兄弟一切都好,只恨不能隨侍大將軍身側以效犬馬。」趙韶哽咽作答。

    石青點點頭,鄭重說道:「賢昆仲拳拳之心,石某深知。石某並非不願讓二位跟隨,只是前方戰事凶險,擔心傷著了二位啊。」

    石青這番苦心著實感人肺腑,趙誨忍俊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石青面前,嚎哭道:「能得大將軍如此體諒,趙誨兄弟雖死無憾,肯請大將軍將我兄弟留在身邊,上陣以身擋刃,回營日夜服侍,苦累凶險我兄弟亦甘之若飴。」

    聽到日夜服侍一詞,石青腹中一陣翻江倒海,過了好一陣,他強自壓下腹脹的感覺,感慨道:「賢昆仲盛情石某心領了,二位但有此心便可,用不著隨某上陣廝殺;且中原初定,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時,賢昆仲大才,正可為石某分憂。」

    話說到這裡,石青重用之意昭然若揭,兩兄弟精神一陣,當下不再懇請「日夜服侍」,一起躬身施禮道:「但有用得著之處,大將軍儘管吩咐,披肝瀝膽不敢有負。」

    「披肝瀝膽倒是不用,此事只需用心即可。」石青淡淡地說了一句,隨後似乎十分為難地樣子,蹙起眉頭沉默不語。

    趙韶眼珠一轉,心中竊喜。讓石青為難的事情不多,這等重任能交給他兄弟二人,說明石青很看重兩人之才。

    私下琢磨了一番,趙韶小聲試探道:「征北大將軍何事為難?只要有用得著處,無論讓我兄弟二人做什麼都可以。」

    「唉,此事難以啟齒,確實令石某很是為難。」石青長歎一聲,淳淳說道:「石某信得及賢昆仲,有心請二位幫著分憂,請二位務必替某保守秘密。」

    趙韶、趙誨又是一喜,眼看著自己兄弟二人是要被石青托為心腹了。「大將軍儘管放心,我兄弟二人理會的其中厲害。」

    石青目光溫淳,在趙氏兄弟身上流轉了好一陣,這才重重地點點頭,道:「賢昆仲乃天水趙氏子弟,家門和麻督關係交好。石某有意請二位隨侍麻督左右……」

    趙韶、趙誨四隻眼睛俱是一亮。

    兩兄弟其他的本事平常,對勾心鬥角、宮斗陰謀卻極有天賦,要不然也當不得歷史上有名的佞臣。一聽話音,兩兄弟便猜到石青是打算暗中監視控制麻秋,以防有變。能擔當這種事的只有絕對的心腹才行,石青將二人依為心腹之意至此清清楚楚、再無可疑了。

    趙氏兄弟骨頭輕了幾分。趙韶諛笑道:「征北大將軍放心,一旦我兄弟能隨侍麻督左右,定將麻督一舉一動報於大將軍知道。」

    「麻督的動向倒不是石某最感興趣的,石某最感興趣的是……」石青微微一笑,語氣加重了一些:「張舉遺孀韓氏是何底蓄,她到底意欲何為?」

    「張舉遺孀韓氏?」趙家二兄弟頓時摸不著頭腦了。兩人才來鄴城,什麼根底都不知道,連韓氏的名字都沒聽說過。

    石青把韓氏的來歷已及如今隨侍麻秋左右的處境向兩人一一講明,然後道:「石某對這個女人不是很放心,只因為張遇、張平尚未剿除,這才容她活到現在,沒想到她竟然進宮到了麻督身邊。礙於麻督顏面,石某暫時不好明著下手,是以打算請二位陪著麻督,找機會將這個女人的來歷和打算探查清楚。」

    「按大將軍的說法,這個韓氏很不簡單啊,只怕一時半會難以露出馬腳。」趙韶興致勃勃地說。

    「石某不好明著對韓氏動手,但會把張氏家人僕婦全部送到隱秘之地拘押。只留韓氏一人在宮中,這樣她就算有所圖謀,也是孤掌難鳴,無奈之下,她一定會想法尋找他人襄助。」

    說到這裡,石青得意地笑了笑,意味深長地向趙氏兄弟說道:「賢昆仲若經常陪伴麻督左右,必定有機會與韓氏認識,如二位這般能經常進出宮中的,應該是襄助韓氏的最佳人選,也許要不了多久,她就會想法暗中接納二位呢。」

    「不錯!石帥推算的極為精妙,韓氏若真的有所圖謀,必定會尋找他人襄助。」趙韶、趙誨恍然大悟。

    石青眼中閃過一道厲芒,轉頭向著皇宮所在的方向,吩咐趙氏兄弟道:「二位不要刻意去做,該怎麼說就怎麼說話,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事,依著平常樣子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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