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三更,鄴城皇宮東堂內燈火通明,琴聲叮咚奏響,兩名麗人翩躚起舞。
麻秋右手撐案,手中的酒樽向下傾斜,美酒即將灑出,他卻毫無所覺。眼光癡癡迷迷,看得不是起舞的麗人,而是冷傲美麗的女琴師。
琴師五指勾挑,目光專注,沉醉在操琴樂趣之中。忽兒,纖秀雪白的柔荑一陣連揮,清音鳧鳧間一曲終了。伴舞麗人悄然退下,琴師下巴輕揚,凝眸看向麻秋,與對方癡迷的目光一碰,冷傲的俏臉如春風拂過,蕩漾起幾分暖意,琴師聲音柔柔道:「賤妾笨拙,有辱麻督清聽。」
「啊哦——哈哈哈!夫人好琴技,便說餘音繞樑,三日不散也不為過。」麻秋從癡呆中驚醒過來,揚聲大笑,甚是歡愉。
「麻督!」
琴師似乎有些嗔怪,俏臉上的暖意收斂起來,恢復成高傲冷峻的模樣。「賤妾姓韓,夫家姓張,麻督可稱賤妾韓夫人,也可稱張夫人,只單稱「夫人」卻太不合禮數……」
原來琴師就是張舉遺孀韓氏。
麻秋哈哈大笑,戲謔道:「夫人恁是多禮,卻不知昨夜承歡之際口口聲聲呼某相公者是何人。」
被說到羞處,韓氏抵受不住,扭身向旁一側,只將一個側影和一隻嬌羞的通紅通紅玲瓏秀耳露給麻秋。
無言的嬌羞勾得麻秋心旌神搖,猛一仰頭灌下樽中美酒,他哈哈大笑著走上去,握住韓氏手臂,伸手一扯將其從榻上扯進懷裡,口中調笑道:「夫人——」
「別——」韓氏嚶嚀一聲,螓首低埋伏在麻秋懷中,抵死不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羞色。
強烈的征服**充斥麻秋心間,他要像前兩天一樣,征服這個高傲的、羞澀的、美麗的女人,讓她變成蕩婦,伏在自己身下婉轉求歡……
「夫人!叫聲相公聽聽——哈哈哈」大笑聲中,麻秋稍一用力,把韓氏扛上肩頭向後殿走去。
韓氏身子僵直,粉拳不住捶打麻秋後背,麻秋征服欲越來越旺,胸中似有沖天火焰騰騰燃燒,亢奮的讓他只以為自己年青了三十歲。
正在這時,堂外響起急驟的腳步聲,聲音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進入東堂。麻秋冷哼一聲,轉過身子惱怒地向殿口看過去。
「督帥!」聲到人到,殿口人影一閃,親衛隊長窩盔匆匆而入,躬身稟道:「姑爺回來了。眼下姑爺已進了城,正往宮裡來,督帥是否——」
「呀——」未等麻秋開口,肩頭上的韓氏驚呼一聲,身子一軟,兩條玉臂摟住麻秋頸項,失聲哀求道:「麻督,求你快些放賤妾回西苑,若是讓姑爺知道賤妾進了宮,可就了不得了。」她口中說是離開,身子卻瑟瑟發抖著拚命向麻秋身上貼去,一副害怕之極、乞求保護的樣子。
「夫人別怕——」
聽說石青進了城,麻秋邪火去了大半,他將韓氏從肩頭放下來摟在懷裡和聲安慰道:「石青是某女婿,某向他討個人,他會不許?夫人但請安心,一會兒某與他說去。」
韓氏簌簌發抖,雙手緊緊篡住麻秋衣襟,躲在他懷中綴泣道:「賤妾夫家得罪姑爺之處甚多,前段時間,張遇又無端造孽,發兵攻打枋頭,雖然企圖未逞,姑爺只怕還是會遷怒賤妾。哎——姑爺愛恨分明,英武不凡,麻督不要為賤妾這等不詳之人得罪姑爺,否則只怕……」
說到這裡,韓氏沒有繼續向下說,只哀泣道:「麻督,就讓賤妾自生自滅吧……」
窩盔眼光一閃,警惕地瞟了韓氏一眼。麻秋皺起眉頭,嘴巴蠕動了一下想說些什麼,忽然感到肋下一痛,原來是韓氏雙手篡他衣襟篡得緊了,連帶把一塊皮肉也篡住了。
痛疼讓麻秋清醒了一些。張遇攻打枋頭之事還未完全過去,他卻要向石青討要張遇小娘韓氏,這種要求實在不合時宜。
「不是說明天回的嗎?怎麼連夜趕回來了?」麻秋轉向窩盔。
窩盔欠身答道:「姑爺原先是說在邯鄲歇息一夜的,後來聽說諸葛攸在豫州吃了敗仗,姑爺放心不下,就連夜趕回來了,看樣子姑爺還想連夜進宮和督帥商量事情。」
「勝敗乃兵家常事,這小子恁沉不住氣。」
麻秋沒有把諸葛攸大敗一事放在心上,屠軍曾經在荊州與大晉交界處駐守了好幾年,其間雙方不時有戰事發生,勝勝敗敗都不能對雙方態勢產生根本改變。不過,這話他只能和窩盔說,卻不能公開指責石青做事太上心。
「姑爺若是進宮就領他去南台,某去那見他。」麻秋吩咐道,窩盔應了一聲,又瞟了眼麻秋懷中的韓氏,這才欠身退下。
麻秋撫著韓氏肩頭安慰道:「夫人勿須擔心,一切由某為你作主。再說,豫州有事,石青很可能要忙著應付,沒空閒記起夫人也未一定呢。」
「姑爺其實一直想殺賤妾,以前因為不想惹惱張遇才未動手,眼下張遇敗了,姑爺沒有了顧忌,這次一定不會放過賤妾的。」
韓氏傷心綴泣,連聲道:「麻督,賤妾感覺一向很靈,真的很靈。這次姑爺不會放過賤妾的,不信麻督等著瞧,不知哪一日賤妾就會沒命……」
「夫人放心,以後就在宮中呆著,有某護著,看誰害得了你。你留在這兒等某回來,某去見見石青。」說著,麻秋拍拍韓氏,逕直出了東堂。
別過韓氏,出了東堂,被清涼的夜風一吹,想到即將面見石青,麻秋心中沒來由生出點惶恐。沒錯,石青是他的姑爺,可來到鄴城之後,麻秋不知不覺地對這個姑爺產生了幾分畏懼。鄴城不比關中,關中就像家一樣,任他逍遙自在,無論慕容氏、大晉或者是石青再是厲害,他都不用害怕,近十萬人馬,四面八方的險關要隘,一旦閉上門戶,誰也奈何不了他。來到鄴城就不一樣了,舉目四顧,除了王擢、*、窩盔和兩萬人馬以外,四周人等盡皆心向石青,置身其中,麻秋感到孤立無助。特別是在石青擊退慕容恪之後,麻秋真正地瞭解到這個女婿有多厲害了。擊敗蒲洪、姚氏、石祗等人也許不能說明什麼,他麻秋的噩夢慕容恪沒在石青手中佔到便宜,可實在令他感到震撼。
這個女婿太厲害了!我若是得罪了他,只怕……
儘管石青一向待之以禮,麻秋心頭依舊不時冒出種種可怕的念頭。畢竟,在巨大的權利誘惑下,別說女婿,就算親身兒子都靠不住。
「唉……罷了,韓氏的事還是不提為好。」麻秋歎了口氣,身子拘僂了一些,適才那種年青的感覺不翼而飛。
勝敗乃兵家常事。石青在意的不是諸葛攸吃敗仗,而是誰打敗的諸葛攸。通傳軍情中沒有提到伏擊的是哪一方人馬。石青估計九成可能是桓溫的荊州軍。除了大晉荊州軍,宛城周邊再沒可能有其他勢力存在。
猜想的結果讓石青很不安。鄴城之所以降晉,目的是避免兩面受敵。他眼中的兩面敵手,一個是慕容氏的燕軍,一個就是桓溫統帶的荊州軍,其他的如并州、河東、殷浩的揚州軍、梁州司馬勳等顯然不配稱作敵手。若是最終不能和桓溫的荊州軍媾合,降晉就完全沒有必要了。
懷著這種心事,石青連夜趕回鄴城。進城之後,鄧恆、鄭生、秦興和親衛騎大部去西苑駐紮,何三娃率五十騎親衛陪石青一起去皇宮求見麻秋。
一行人來到皇城金明門前,城門早已打開。宿衛軍士卒打著十幾盞燈籠分在兩邊照亮,麻姑、窩盔一人提了一盞燈籠站在城門洞外。
「麻姑。你怎麼也在?」石青摔蹬下馬,上前接過麻姑手中的燈籠,一手牽了麻姑,向城內走去。
「嗯。聽說你離開襄國,我就讓窩盔叔幫著留心。剛才窩盔叔說你回來了,我正想是不是該去西苑看看,哪知你就進宮了。」
麻姑歡快的聲音從燈籠燭火的暗影出來,嘰嘰咕咕的,聽起來很受用。石青忍俊不住,輕笑一聲,俯近麻古耳邊低聲道:「怎麼?想我啦?待會和我回西苑——哎呦!」
牽著麻姑的左手傳來一陣鑽心的痛疼,兩根柔柔的、暖暖的纖指正狠狠擰著他的手心。手心上的肉極嫩,感覺最為敏銳,猝不及防之下,石青痛的忍不住叫出聲來,他有心扔脫,只是被對方另外三根指頭緊緊篡住了,麻姑是練武之人,不使出全力,他真還擺脫不了。
「石帥!咋了——」何三娃慌慌張張跑上來追問。
麻姑冷哼一聲,這才住手。
石青輕咳一聲,向一旁的窩盔問道:「窩盔大叔。岳丈大人安歇了沒?石青只怕打擾了。」
「沒了。姑爺。」
窩盔欠了欠身,回道:「可巧了!督帥今天很高興,在東堂喝了好一陣子酒,還未等歇下姑爺就進城了。督帥知道後,就讓窩盔領姑爺去南台說話。」
「哦?岳丈為何事高興?」石青隨口問了一句。
「因為張夫人韓氏呢。姑爺不知道,那可真是個乖巧伶俐的女人。呵呵,自夫人去世後,這些年窩盔還未見過督帥對哪個女人像這樣上心。」窩盔笑呵呵地,一副為恩主高興的樣子。
「張夫人韓氏?」
石青的臉從見到麻姑的愉快中倏地陰沉下來,語氣飄忽地追問道:「可是那個被我關在西苑軍營的張舉遺孀韓氏?」
「可不就是她嗎。呵呵……姑爺扣住張舉一家,算為督帥做了件好事,督帥不定多感激姑爺呢。」窩盔沒心沒肺地讚歎。
石青沉默不語,牽著麻姑低頭向前走。將到南台的識貨,他向台上瞟了一眼,對窩盔道:「窩盔大叔。韓氏的事你就當沒和我說過,以後也不要在我和岳丈面前提說韓氏,否則會很尷尬。」
「嗯,知道了。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