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孟翔提及楊家是有榮乃焉的模樣,三郎卻只是含笑聽著,神色有些寡淡。
王琪見狀,心中納罕,待到坐席後,少不得私下拉著張慶和出來打探道:「姐夫,三郎與外家莫非不親近?瞧著怎麼不太熱絡?」
張慶和遲疑了一下,道:「詳細情形,我也不知。只聽你姐姐提過一次,十二叔起復出京時,本將三郎托付給楊侍郎家。沒過兩月,三郎就離了外家,回了自家宅子,聽說那邊不大過去,表兄弟們也不甚親近。」
王琪與三郎本就親厚,聽了這話不由皺眉,道:「莫非楊家高門,欺負三郎寄人籬下?」
張慶和猶豫了一下,道:「三郎脾氣溫和,不是與人爭鋒的性子。若是與外家關係不諧,我想多半是因萌生的緣故。長輩們面上不會有什麼,小輩子年少氣盛不好說。」
王琪越發皺眉,道:「難道只有楊家有萌生不成?十二叔三品地方,也有資格萌子入監。」
張慶和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只是去年十二叔進京時,十二叔尚未起復,三郎用了外家的萌生名額入監;十二叔起復後得的萌生資格,自然也就由楊家小輩得了,楊家並沒有損失什麼。長輩們自然心中有數,只有小輩看不長遠心中不忿也是有的。」
國子監是什麼地方?入監出來,即便不舉業,也有資格去補官。萌生資格,也不是一抓一大把,楊家第三代又子孫繁茂,怕是自家兄弟、堂兄弟都搶破了腦袋,卻被外姓佔了去,小輩們能服氣才怪。
不過楊侍郎也不是傻的。若是女婿不是探huā出身的。即將起復的三品方面大員,也不會如此痛快地讓外孫入監。
只不過讓一個孫輩晚入監一年,就賣了女婿與外孫一個大人情。這筆賬端的划算。
王琪本為三郎不平,不過隨即想到楊家如今「烈火油烹」、「繁huā似錦」的局面,眼珠子轉了轉。心中有了計較……
晚飯後,推了順娘夫婦的挽留挽留,眾人從張家出來。
三郎微醺,拉著道癡與王琪的袖子不肯放手,說什麼也要拉他們倆個家去。
王琪與道癡見他憨態可掬,平添許多孩氣,哭笑不得。
道癡入監的事情已定,不急著回會同館,見狀便對王琪道:「七哥。要不今日就隨三哥回去,反正明日也要去高姐夫家見容娘姐姐。」
王琪猶豫道:「二郎還罷,我得回二伯家。有些消息也要知會那邊。晚了不恭敬。」說到這裡,頓了頓道:「還有二郎既到了京裡。又從御前下來,也當去拜會族中長輩。過兩日二伯休沐,也當上門了。」
道癡點頭,心中記下。
此時的宗族,可同後世的親戚關係不同。宗族是根,沒有宗族庇護,就跟無根浮萍似的。不說別的,就是外九房,孤兒寡母,若不是得宗族庇護,早被人生吞活剝。
道癡與宗房之間,又有王珍的人情、王琪的交情在,是怎麼也疏遠不了的,要是無故疏遠,反而沒有道理。落到外人眼中,說不定就成忘恩負義之舉。畢竟,他這個天子「潛邸伴讀」的身份,也是因沾了已故王夫人的光才得來的。
高家與王家不在一個方向,高孟翔很有姐夫的架勢,見三郎醉了,道癡初來乍到,便親自送了兩個小舅子回去,王琪這邊則由陳慶和叫了馬車,送回侍郎宅。
王家的宅子在東城交道口府學胡同,與順天府府學不遠,周邊雖鮮有公侯府邸,卻是文風鼎盛、儒者彙集之地。
府學胡同與貢院大街的房子,向來最是搶手。置辦下這裡的宅子,即便不自己住,往外出租也是極容易出手。
三郎與容娘、順娘幾個之所以沒有順著道癡的要求買個小宅,就是看中這個宅子「可遇不可求」。
道癡到了府學胡同,聽高孟翔介紹了府學,才明白過來自己將來的新家還是「學區房」。曉得三郎選定此處,不單單是想要兄弟兩個住的近些的緣故,還有幾分真心打算在裡頭。
畢竟置產的時候,還沒有興王世子進京之事,三郎即便曉得道癡會來京城,也只是求學而已,終於要「落葉歸根」。買了這裡的宅子,不管以後是售是賃,只會增益,不會傷了外九房元氣。加上鄰近都是斯文人家,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想到此處,道癡看了眼倚在車廂上閉眼小憩的三郎一眼。
去年三郎還如不通世事的稚子,在外一年倒是長大了。
馬車停了。
王宅到了。
道癡扶著三郎下了馬車,高孟翔指了指胡同裡面,道:「二郎家的新宅子就在裡面,已經收拾的差不多。只是三郎說你愛潔,新粉刷了牆壁,待牆壁干了,糊了牆紙就能住了。」
道癡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因隔的有些距離,看的也不真切,口中道:「勞煩三哥與高姐夫了費心了。」
高孟翔忙擺手道:「我不過是湊個數罷了,裡裡外外都是三郎張羅的。」
說話的功夫,宅子裡聽到動靜「吱呀」聲響,出來個老僕,五十多歲,臉上透著忠厚,見到三郎與高孟翔忙上前來:「少爺,姑爺。」望向道癡的目光,則是有些疑惑與驚疑。
三郎早已睜開眼,扶著道癡的胳膊將身體站直,道:「二郎,這是安伯。」說著,又對那老僕道:「安伯,這是二郎。」
那老僕一愣,隨即立時屈身要跪。
道癡聽三郎對其稱呼,就曉得眼前這是有淵源的世僕。
就是十二房那邊的管家管事,能得三郎喚聲「某叔。」、「某伯」的也是屈指可數,眼前顯然不是尋常管家之流。
道癡不肯受禮,側身避開道:「安伯快起,勿折煞小子。」
三郎上前扶起道:「安伯勿多禮。二郎不是外人。」
高孟翔道:「是啊。安伯快起來。二郎是容娘與三郎的親兄弟,也要隨著他們姊弟兩個叫你一聲安伯,這禮差不多就行了。」
安伯道:「尊卑有別。禮不可廢。」
高孟翔見狀,便低聲對道癡道:「這是岳母乳兄,京裡這邊。岳母留了安伯夫婦照看。」
道癡聞言,方明白三郎待其如此客氣的緣故。
雖說在十二房待了短短兩日,可十二房的人事道癡也聽過些,並沒有聽到過著安伯,想來王青洪回鄉「養親」的時候,安伯並沒有跟著去安陸。
黃昏時分,天色漸暗,高孟翔就婉拒了三郎的懇留家去了。
道癡隨著三郎進了王宅。
王宅外頭看著很不起眼,裡面卻別有洞天。不是尋常的三進宅子,而是三路,極為寬敞。
進了大門。不過影壁而是去了東路。
東路亦是三進院子。前門緊閉,道癡直接隨著三郎進了二門。
正房三明兩暗。左右各有廂房三間,將近半畝的院子,顯得極為寬敞郎闊,與南邊佈局緊湊的宅邸不同。
聽到外頭動靜,上房竹簾挑開,出來個穿著粉紅比甲的丫鬟,笑吟吟迎上來道:「少爺回來了。」
這會兒功夫,西廂房裡也出來個丫鬟,打扮的與相差無幾,只是身上是綠比甲,也跟著迎上來。
見到三郎的時候不必說,見到道癡時,這穿綠的丫鬟的語調中露出幾分驚喜:「啊……瑾少爺……」
這個稱呼,是十二房這邊獨有的,模糊了排行,總不能一本正經的叫道癡「二少爺。」畢竟三郎行三。
道癡抬頭一看,十四、五歲的模樣,雖不是絕色,也是溫婉清秀的模樣。他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青巧?」
那丫鬟使勁點頭道:「正是奴婢。」
三郎揉著太陽穴,看兩人說話,道:「是了,青巧早年還在二郎院子裡當過差。」
那穿粉的丫鬟也給道癡見禮,是道癡認識的,三郎身邊的大丫鬟之一,名叫彤雲。
三郎身邊本有四個大丫鬟,年紀都比三郎要大三、四歲,前些年都婚配出去,獨留下這個彤雲,顯然是「襲人」的角色,只是不知道有沒有試了「情」。
還有這個青巧,早年道癡離開十二房後,聽說就去了王楊氏院子裡做粗使。三年功夫,就從粗使做到大丫鬟,又能在三郎身邊當差,顯然是王楊氏信賴之人。
這樣的人,當年竟然屈尊在藕院做小丫鬟,這其中沒緣故才怪。
道癡真是慶幸自己出繼出來,要不然讓自己看著嫡母的臉色吃飯也太難為了些。
三郎雖有些不適的模樣,可熱情不減,拉著道癡的袖子到了上房,直接去了西次間。
西次間放了書桌几案,上面筆墨紙硯俱全,書桌後還有書櫃,裡面放著經史子集等書,是個極雅致的書房。
轉過隔斷的百寶格,裡面是臥室,帳子寢具都是簇新的。
三郎道:「屋子早就佈置好的,只是我粗心,有什麼不到的二郎千萬要說話。」
道癡道:「又不常住,只在客房歇幾日便好了,如此太麻煩三哥。」
三郎搖頭道:「麻煩什麼?反正這邊也是我一個人,二郎常過來也能做個伴。」
說話的功夫,兄弟兩個從西次間出來,到東屋說話。
東次間是三郎的屋子,佈局與西面相同。
三郎不收拾客房,而專門收拾個屋子給他,倒是真心實意將他當手足兄弟看。
雖說兩家關係,道癡是避之不及的。
道癡卻是個不愛欠人情的,只憑三郎對他這份真誠,他就不能看著三郎被陷入楊家的泥潭……
西跨院裡,安伯皺著眉,似有不解。
安嬤嬤見狀,道:「聽說少爺帶了那孽庶回來,可是有什麼不對頭?少爺性情純善,別被人欺了去!」
安伯皺眉道:「少爺被那個哄的費心巴力地折騰,我也只當那個是奸的,今天瞅著卻是不像。不僅不使人生厭,反而只覺得可親可敬。」
安嬤嬤撇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面上好的,怎麼哄了少爺與姑奶奶去。少爺實在,姑奶奶卻是個精明的。這樣的人,要是黑心肝,才更防不住。」
安伯搖頭道:「還是不像,明兒你見了,就曉得了。真是奇怪,還是頭一回,怎麼就覺得心裡親近……」
入冬以來,家事繁多,原本要11月開始更新,結果家事繁多。淚奔,小九現在是家主,媽媽不知不覺已經老了,過去許多媽媽出面的事情,都小九跑了,對於宅人來說,這是個悲劇555.
12月準備更新,結果又有事回老家,回來就倒下了,躺了小半月,今年的冬天凍死人,內蒙更是零下三十度+,今天是新年了,新年新氣象,滿血復活。
本文女豬腳就要要見衣角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