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樓上,殘破的襄陽王王旗被數名楚軍將士合力推倒城下,楚王大旗也同時被奮力樹立,迎著清晨刮來的陣陣涼風獵獵作響。數名楚軍將士扶著楚字王旗,臉上卻是沒有絲毫得勝之後的喜悅感。
司馬霆右手仗劍,率領著數十名楚軍將校,大步流星從司馬門穿城而入。皇城中高聳入雲的承風觀、增喜觀彷彿兩把擎天巨劍,倒插雲端。司馬霆緩緩抬頭,目光直透過天空中還未被朝陽上驅散的陣陣霧靄,落在了增喜觀上一對風乾了的眼球上。
那是寒素的眼球。當年寒素臨死之前,說要親眼看看賈後最後落的一個什麼下場。司馬霆便是將寒素的一雙眼睛用內力深深嵌入了增喜觀的木欄之中。賈後死了,寒素總算是如願以償了……
賈後雖死,可是大晉江山卻是已然被這個妖後攪得支離破碎了,各地藩王紛紛擁兵自重,像趙王倫,襄陽王司馬范這等實力最為強悍的,都是已經迫不及待地跳出來爭奪這大好山河!還有自己,隨著手中的權柄越發膨脹了,心中好似也燃燒著一團火焰,想要大展拳腳,重新離析天下,重振朝綱!
司馬霆緩緩收回了目光,一路疾行來到了巍峨雄壯的太極殿中。
太極殿,作為大晉王朝權利中樞,在大晉朝經歷了如此之多的劫難之後,唯有其屹立不倒。裡面的主人換了一遍又一遍,從原先的武帝司馬炎,再到後來權傾一時的楊駿,然後輪到汝南王亮,太保衛瓘與自己的父王,然後是禍亂朝綱的妖後賈南風,趙王倫,還有自己的大哥司馬范。現在卻又是換作自己站在這裡了。
煦日的朝陽此刻已然將光輝灑落在太極殿的金頂之上,激起片片金色璀璨的磷光。耀眼的光芒直讓人感到一陣眼暈,使人心潮激盪。司馬霆胸中頓生一股豪情壯志,你們可以,我司馬霆一樣可以!甚至會比你們做得更好!司馬霆用力地一按腰間佩劍,精神抖擻,舉步邁入了太極殿之內。
過不多時,周處與督絕也是同時出現在太極殿外。周處一見到督絕,便是上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盯著督絕道:「督門主,事情怎麼樣了?」
督絕看了看周處,又扭頭眺望著昂首挺胸立在太極殿中的司馬霆,對著周處輕輕搖了搖頭。
周處見了面色頓時露出失落之情,道:「真是可惜了。他還真是狡猾至極。聖門這麼多高手都是殺他不得。現在已經天亮了,只怕他早就隨著殘軍逃回荊州去了。」
周處又是一歎,卻是聽見背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周處回頭一看,只見到司馬義滿臉笑意,帶著一大群楚軍將校,大步流星地來到了兩人面前,笑道:「督門主,周大人。你們都已經到了啊。來來來!大家一起進去吧!要說這太極殿啊,還真是大氣磅礡,以前也就跟著父王來過幾次,想不到有一天,我也能在這裡佔有一席之地!哈哈!」
司馬義自顧自地大笑了幾聲,卻是發現周處與督絕的臉色有些苦悶,不由戛然而止。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們,怎麼了?」
周處面上抽了抽,臉上漸漸露出一臉笑意,道:「義王子,無事。方纔我與督門主在商議該給義王子封個什麼王才是。現在破了洛陽城,義王子居功至偉,裂土封王不在話下。楚王爺已經襲了王爵。怎麼也該給義王子個王爺當當。」
司馬義聽了頓時眼中精光四射,摩拳擦掌興奮道:「是麼?嗯……那的確要好好考慮考慮,這名字取得要霸氣、要文雅、要響亮、要……
周處與督絕對視一眼,都是苦笑著搖了搖頭。正在沉思的司馬義忽然抬起頭來,大叫道:「對了!」
周處被司馬義一驚一乍地嚇得一跳,望著手舞足蹈的司馬義道:「難道義王子想到了?」
司馬義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周大人,老二!還有老二!」
這時候司馬霆也是從太極殿中走了出來,看著打了雞血一般的司馬義笑道:「三哥你這是怎麼啦?什麼老二老二的?難不成你老二有毛病了不成。」
司馬義身後的一眾將領聽了都是哈哈大笑起來,他們與司馬義相熟,平時間都是一起喝酒吃肉,沒大沒小慣了,這時候自然是絲毫不給面子。
司馬義也是不以為意,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司馬霆面前大聲道:「不是不是!我是說二哥!二哥雖然去了,不過也該追封個王!」
這一下,眾人臉上都是收起了戲謔的笑容。楚老二司馬戣,當年荊州楚國戰神般的人物。那個身材猶若獅虎,天生神力的軍旅高手,雖然已經去世多年了,但在場眾人都是記憶猶新。眾人的心頭都是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一個念頭:若是司馬戣還在世,那該多好。
司馬霆拍了拍司馬義的肩頭,沉聲道:「這是自然的。」說著司馬霆環視一眾將領道:「還有眾將士,你們為我司馬家都付出了汗馬功勞,我們司馬家一定不會虧欠你們,論功行賞,大家都能加官進爵!」
楚軍眾將領都是喜形於色,俯身道:「謝楚王爺!」
司馬霆點了點頭,向督絕、周處兩人使了個眼色,眾人一齊步入了籠罩在一片金光之中的太極殿。眾人在殿中站定,司馬義望著金階上金光燦燦的帝皇寶座,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他直勾勾地盯著皇帝寶座,拍了拍司馬霆的肩頭,道:「老七啊!這皇位看上去倒是不錯,只不過金子這麼硬,坐上去肯定不會舒服。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拚死拚活的,就為了去坐一張坐著不舒服的椅子。像我這樣,夢想做一個只需要玩樂,不需要管事的閒散王爺多好。」
司馬霆嘴角也是擒起一絲輕笑,腦海裡閃過無數個為了這張座椅斷送性命的王勳權貴,也是心中慼慼,歎息道:「是啊。為了這個皇位,大晉天下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了。現下天下大亂,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安定下來。」
周處這時候忽然從人群中閃身而出,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猛地單膝跪地,朝著司馬霆拜了下去,大聲道:「楚王爺!賈後亂政,趙王叛逆!以致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皇上也是為奸賊所害!但天下不可一日無君!先皇仙逝,然卻已然無子嗣留於人間,京中各王爺也是盡皆遇害!楚王爺乃武皇帝之孫,合當登大寶,執神器,以鎮大晉江山社稷!」
周處嘹亮的聲音在太極殿空曠的殿堂內迴盪著,經久不息。楚軍一眾將領都是被周處的舉動唬得愣了神,片刻之後,眾人都是跟著周處一起跪了下去,只剩下司馬義、督絕和司馬霆三人立在大殿之內。
督絕面無表情、負手而立,好似這發生的一切與他毫無關係。可是從督絕緊緊看著司馬霆的眼睛裡,卻是能夠感受到無限的狂熱之情。司馬義卻是慌了手腳,看了看跪倒了一地的楚軍眾將士,又看了看昂首而立的司馬霆,猶豫著要不要跟著一起跪倒。直到瞥見督絕也是沒有跪下去,司馬義頓時把腰板用力地挺了挺,暗自想道:「督門主是老七的師傅,我是老七的三哥。他不跪,我自然也是不用跪了。嘎嘎,周大人還真是心急啊!不過,我喜歡!」
司馬霆環視眾人一圈,笑道:「諸位,此事事關重大。還需從長計議。上頭還有那麼多個王叔王兄,怎麼說也輪不到我司馬霆啊。」
司馬義一聽頓時急了,上前一步拉住司馬霆的手臂,急道:「老七,什麼從長計議。這不……」
司馬義還沒等說完,就被司馬霆狠狠一眼瞪了回去。司馬義姍姍而退,司馬霆隨即笑著將周處從地上扶起,道:「諸位的心意司馬霆都明白,只是現在先皇都還未曾入土為安……」
周處頓時會意站起,接口道:「楚王爺所言極是。先皇為奸賊所害,是應該擇吉日下葬西陵,以安亡魂!」
司馬霆與周處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