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九年的三月,正是陽春時節。洛陽城北的華林園的地面上已經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入眼滿是百花爭放,爭相鬥艷的景色,不由令文人騷客感到心曠神怡。不過最令這些文人騷客詩興大發的卻並不是這滿園春色,而是那相伴來此踏青的窈窕淑女。
而這其中最令人頻頻側目的應當便是獨立湖畔,靜靜望著清澈湖面的衛鑠了。七年的光陰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絲毫的痕跡。一襲長裳勝雪,恰巧襯托出她婀娜多姿的身段,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隨意地繫了一條青色絲帶,散落在肩頭,卻是讓她憑空增添了一絲嫵媚之情。
兩名搖著紙扇的青年才俊,談笑著經過此處,看到宛若天仙的衛鑠,都是忍不住駐足觀望。其中一人的魂兒早就被衛鑠勾得不知所蹤,癡癡吟道:「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這仙女也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竟是如此傾國傾城……」
另一人似是洛陽的官宦子弟,滿臉垂涎地一合紙扇,笑道:「趙兄?怎麼,看傻了吧?這可是我們洛陽第一才女衛鑠是也。她的祖母乃是前太保衛瓘是也。喏喏,站在身旁那位就是當今中衛左軍大將軍衛璪衛大將軍是了。」
被稱為趙兄的遊子這才注意到美人身邊還站著一個身材高大,渾身殺氣騰騰的英俊男子,剛才被美人所懾,竟然都沒有她邊上盡然還站著個猛男,頓時收了收輕佻的表情,輕輕哦了一聲,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原來是這便是傳說中的書法大家衛鑠小姐啊!實在沒想到衛鑠小姐不**法超絕,竟然還長得如此出塵。」
官宦子弟忽然垂首頓足,感歎道:「誰說不是呢!這衛鑠與清河公主可是並稱洛陽雙嬌。清河公主七年前下嫁給了司馬霆王子。可是衛鑠現在卻都已經二十又七了,還是沒有婚配!真是可惜啊!也不知道這世上還能不能找得出讓衛鑠怦然心動的男子嘍。」
趙兄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看著官宦子弟笑道:「怎麼?李兄好像也是有興趣博上一搏嘍?」
李兄自嘲一笑,道:「我倒是想啊!只是人家可不會看上我罷了。要知道,現在衛鑠小姐在賈後跟前可是大紅大紫的人物,深得賈後喜愛。哎!世事弄人啊!想當初誰都以為衛家會就此沒落,可誰知道衛鑠忽然橫空出世,一副長達萬字的《娘娘頌》讓賈後後心大悅,從而飛黃騰達了。」
趙兄微帶惋惜地搖了搖頭,道:「可惜了。如此才女,如此美人,卻是阿諛奉承之輩,竟然對賈南風這等妖後搖尾乞憐,實在令吾輩惋惜。」
李兄嚇了一跳,連忙摀住趙兄的嘴巴,朝衛鑠方向看了看,發現衛璪已經一臉怒氣地朝他們看了過來,趕緊拽著趙兄開溜,一邊還壓低聲音道:「趙兄,你不想活命了。這種話都敢說出口?快走快走。」
趙兄也是自覺失言,臉上一陣慘白,緊隨著李兄快步遠去。
怒目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衛璪臉上呈現出一股怒色,道:「鑠妹,你等等。讓我去教訓教訓那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衛鑠淡淡一笑,搖頭道:「璪兄又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呢。嘴巴長在他們臉上,便由他們說去便是。只要我們問心無愧,又何必在乎他們說什麼呢。」
「好!衛鑠小姐此言果然精彩。」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叫好。衛鑠扭頭望去,見到司馬霆正一臉笑意地朝著他們大步行來。身後跟著妖艷的林瑤兒。
司馬霆頭上一頂紫金冠,一身紫色錦袍,腰間繫著玉帶,腳上穿著一雙熨金黑靴。與七年前想必,司馬霆的臉上已經找不出一絲稚嫩,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穩重逼人的氣息。倒是身後的林瑤兒,與七年前想比,越發顯得妖艷動人,令人怦然心動不已。
司馬霆來到衛鑠面前,笑道:「任他冷嘲熱諷,我自特立獨行!衛鑠小姐真乃我司馬霆的知己啊!哈哈!」
衛鑠望著司馬霆肆意的笑容,忽然心中猛地一揪,在司馬霆的眼裡她已經看不出一絲愛慕之意,有的只是真摯的欣賞。也許當初司馬霆也是一時衝動才喜歡自己的吧?現在有了清河常伴身邊,自己只怕早就被他跑到九霄雲外去了吧?
倒是自己,這麼多年無數次告訴自己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可是卻遺憾地發現,眼前這個男人的身影在自己的心底卻是越刻越深……親朋好友雖然無數次給自己介紹過不少青年才俊,可她卻是忍不住拿他們跟司馬霆相比。一比之下,總是會暗自懊悔當初怎麼那麼衝動,竟然與司馬霆就那麼錯過了……
司馬霆發現衛鑠忽然就發呆了,心中好奇,不覺出聲喚道:「衛鑠小姐?」
衛鑠這才回過神來,瞥了一眼司馬霆身後勾人魂魄的妖艷美人林瑤兒,朝司馬霆盈盈一拜,道:「見過霆王子。」
站在一旁的衛璪怎麼會不知道自己這個妹妹心中想什麼,沒好氣地朝司馬霆道:「司馬霆。我們可是在這裡等你很久了。」
司馬霆呵呵一笑道:「讓衛璪兄久等了。方才趙王忽然派人讓我去趙王府,這才耽擱了。還請衛璪兄見諒。」
衛璪皺眉道:「趙王這麼急找你,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司馬霆隨意一笑,道:「衛璪兄可能還不知道吧?我那個不成器的大哥司馬范在襄陽城自立為王,起兵造反了……」
「什麼?」衛璪臉上露出驚訝之色,隨後沉靜下來道:「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了。只是他這麼多年都不反叛,怎麼這次忽然就反叛了?現在形勢如何了?」
司馬霆淡淡道:「荊州刺史石崇已經逃了出來,荊州全境已經全部倒向了司馬范。司馬范還沒有北伐洛陽的意圖,只是屯兵各個進入荊州的要道而已。具體的情況還要等石崇到京城以後才能知曉。」
衛鑠眼中泛著精光,忽然盯著司馬霆道:「霆王子,這可又是個絕好機會。這次,可以動手了吧?」
司馬霆沉吟片刻,搖頭道:「對不起。衛鑠小姐。現在還不到時候。」
衛璪忽然胸中騰起一股怒火,憤怒地盯著司馬霆,沉聲道:「司馬霆!都這麼多年了,有好幾次機會都被你放棄了。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司馬霆苦笑一聲,道:「衛璪,你別急。我也是被逼無奈啊!你知道我母后和五姐的『西域金蟬』之毒到現在還是沒有找到解決的方法,每個月都是靠著賈後給的解藥控制體內的『西域金蟬『之毒。」
衛璪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有些情緒激動道:「以前你每次都說等等,我都等了。可是現在都已經等了七年了,還要等到什麼時候!賈後也是已經快五十歲了。搞不定哪天忽然就死掉了!若是讓賈後壽終正寢,那還算報仇嗎!」
司馬霆皺眉道:「衛璪,你別逼我。我不能再失去我的母后了。我答應你,只要一解決『西域金蟬『的問題,便立馬動手。」
衛璪龐然大怒道:「這句話我已經聽你說了幾千遍了。你不想想,我們拿下賈後,可以在宮中掘地三尺,一定能夠找到『西域金蟬『的配方。」
司馬霆反問道:「如果找不到呢……」
衛璪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一陣猙獰之色,道:「司馬霆你知不知道,這七年來,我每次一閉眼,耳邊就響起當天在天牢裡祖父他們的慘叫聲!我要賈後死!今年便是要賈後死!」
司馬霆臉上漸漸冰冷下來,沉聲道:「衛璪,你瘋了嗎?這些話怎麼能在這裡說。」
衛璪怒道:「司馬霆你別給我打岔。你也是快步入化境的高手了,我們周圍根本沒有人能夠聽到我們談話!你給我個答案,這次你到底干還是不幹?」
司馬霆拍了拍衣袖,冰冷道:「衛璪,你先冷靜一下。我現在要去調集糧草,為隨時可能爆發的戰爭做準備了。這件事,我們改日再談吧。」說罷不再管衛璪,與衛鑠點頭示意,帶著林瑤兒徑直向遠處走去。
衛璪氣得胸口起伏不定,雙拳死死握緊,盯著司馬霆遠去的身影,沉聲道:「既然你下不了決心。那我就幫幫你。」
衛鑠在一邊聽得心猛地一跳,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忙道:「璪兄,你想幹什麼?你可不要亂來。」
衛璪扭頭看了衛鑠一眼,道:「鑠妹,這件事情,你不要管。」說罷也是一個人怒氣沖沖地走開。
衛鑠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