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西陵,一排排松柏樹也是在春日裡煥發生機,枝繁葉茂,在和煦的春風中發出沙沙的響聲。守衛陵墓的士卒們有氣無力地靠在一顆顆松柏之下,瞇著眼睛在大睡。守衛陵墓是最為無聊的事情,只有最不受待見的士兵才會被派到這裡,面對那日復一日的孤寂。也難怪士卒們都是一副混吃等死的樣子。
楚王墓前的石階上,楚王妃穿著一身白裳,靜靜地坐著,仰望著萬里無雲的晴空,一眨不眨,似乎楚王瑋正在天上與她遙遙對望。自從楚王瑋死後,她的心也便跟著死了,若非放不下這幾個孩子,她真想就這麼隨著楚王瑋去了。
楚王妃身旁並排坐著五郡主,五郡主正低著頭正用手逗弄著地上的一隻螞蟻,在這孤寂的守墓生活中,似乎忽然出現的螞蟻也能給她帶來極大的樂趣。
楚王妃緩緩收回目光,看了看五郡主,心中升起一陣憐惜之情,我可憐的孩子,你那喪心病狂的大哥如此狠心,讓你還沒出嫁便也跟母后一起守了活寡……楚王妃伸手摸了摸五郡主的腦袋,道:「小五,昨天母后夢見你父王說想要看看杜鵑花。叫上影鋒,陪你你出去找找,給父王摘些回來。」
五郡主輕輕應了一聲,起身呼喊影鋒的名字,歡快地向外跑去。
望著五郡主蹦跳著遠去,楚王妃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影鋒這位聖門的傑出弟子倒也不錯,小五跟她在一起也很是開心,若是他們能成一對,倒也能夠成就一段佳話。
楚王妃緩緩起身,楚王妃緩緩步入了楚王墓的入口,來到楚王墓中的主墓室內,緩緩在一個墊子跪坐下來。主墓室中並排放著九個石棺,其中四個石棺蓋著棺蓋,另外五個裡面卻是空著的。其中一個便是楚王妃為自己留的。
楚王妃望著楚王瑋的石棺,喃喃道:「王爺,小五給你採杜鵑花去了。記得楚王府的花圃裡也開著許多杜鵑花,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老大小時候,最喜歡在花圃裡打滾了。王爺,你還記得嗎?王爺啊,你說老大長大以後我們時不時對他關心太少了,這才讓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如果當初我們能夠多多關愛些老大,也許老大也會像老二老三老七他們一樣,不會不要這個家的……」
空曠的墓室裡迴響著楚王妃似是懺悔的聲音,衛璪卻是不知何時出現在墓室之中,躲在角落裡靜靜地聆聽楚王妃的苦澀的話語。衛璪沉吟良久,最後咬了咬牙,從懷裡取出一個竹筒,用力甩了出去。竹筒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正巧落在了楚王妃的身前。
楚王妃一呆,霍然轉身朝竹筒飛來的角落看去,卻是發現那裡什麼人都沒有。收回目光,楚王妃帶著一臉迷惑,撿起竹筒,發現裡面塞著一張紙條,輕輕抽出紙條攤開一看,楚王妃身子頓時一震。
「王妃五郡主身中劇毒,七王子受制賈後!」
雖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楚王妃腦海卻是電光火石般地閃過清玄宗碧曼屍體熊熊燃燒的情景,司馬霆伏拜賈後階下的情景,還有每個月司馬霆都帶來一顆據說調養身心的丹藥,讓自己與小五當他面服下的情景……
楚王妃臉上忽然露出一個苦笑,忽地癱倒在地上,她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也明白送來這個字條的人想要自己做什麼了。可笑自己多年來還多次責怪司馬霆不盡早為父王報仇,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啊!
墓室外響起了一陣歡快的腳步聲,五郡主手中拿著一捧杜鵑花出現在楚王妃身旁,將杜鵑花恭敬地放在了楚王瑋的石棺前,回到楚王妃身旁跪下,恭敬地磕了個頭。
楚王妃在一旁愣愣地望著五郡主專注地做完這一切,深吸一口氣,開口道:「小五,你怕死嗎?」
五郡主直起身子,不解地望著楚王妃,不明白楚王妃怎麼忽然會問她這個問題,卻還是認真地想了想,點了點頭:「怕!」隨後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不怕。」
楚王妃歎了口氣,拉著五郡主的手道:「小五,母后問你,那個影鋒你喜歡嗎?」
「母后。」五郡主羞紅了臉,不過還是輕輕嗯了一聲。
楚王妃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小五,你去把影鋒叫進來。」
五郡主看了看楚王妃,似乎猜到了什麼,從地上爬起來,撒腿便向外跑去。
不一會兒,滿心困惑的影鋒便被滿心歡喜的五郡主拉著步入了主墓室中,見到楚王妃背對著自己跪在那裡,俯身行禮道:「影鋒見過楚王妃,不知楚王妃有何吩咐?」
楚王妃緩緩起身,轉過來看著影鋒,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影鋒,本妃問你一句話,你要據實回答。」
影鋒看了看身邊激動不已的五郡主,還是一頭霧水,俯身道:「楚王妃旦問便是。影鋒不敢有一句虛言。」
楚王妃笑道:「好。那本妃問你。你可喜歡五郡主?」
影鋒長大嘴巴看向楚王妃,實在沒想到楚王妃竟然是問他這個問題!扭頭看了看正含情脈脈看著自己的五郡主,影鋒心頭不覺一熱,沉聲道:「不敢相瞞楚王妃,五郡主國色天香,影鋒早就心儀已久。」
楚王妃點頭道:「好!那本妃再問你一個問題,若是你與五郡主只能做七日夫妻,你願不願意娶五郡主為妻?」
影鋒又是聽得糊塗了,怎麼今天楚王妃說的話感覺這麼奇怪。就算要問自己對五郡主情有多深,總也說一日、一個時辰、一刻鐘來要好些吧?為什麼要說七日?
五郡主在一旁望見影鋒竟然在發呆,不由嘟著嘴推了影鋒一把,道:「喂!你發什麼呆呢!我母后問你話呢!」
影鋒回過神來,壓下心頭疑惑,卻是狂喜不已,連忙跪倒在地,道:「影鋒願意守護五郡主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五郡主也是隨之跪倒在地,道:「母后,小五也願意嫁給影鋒為妻,一生不離不棄!」
楚王妃笑著連連點頭道:「好!好!好!既然如此,在王爺的王體前,今天母后就將小五許配給你影鋒為妻!」
影鋒與五郡主相視一笑,眼中滿是喜色,同時拜倒:「謝母后!」
楚王妃望著兩人,呵呵笑道:「就在這裡,在你們父王、二哥、四姐與六姐的見證下,你們拜堂成親吧!」
五郡主一呆,扭捏道:「母后,這樣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楚王妃笑道:「難道你不願意?那好,母后……」
五郡主連忙道:「小五沒說不願意啊!」
楚王妃痛愛地望著五郡主道:「好了。來吧。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就這樣,影鋒與五郡主在墓室內,滿心喜悅地完成了這個神聖的儀式。
楚王妃將兩人扶起,笑著對五郡主道:「小五啊!今天你就不要陪著母后了,就直接與影鋒入洞房了吧!
五郡主羞得低下頭去,跺腳道:「母后!」
楚王妃見到五郡主如此模樣,不由樂得呵呵大笑起來,朝兩人揮揮手道:「你們去吧!這幾天到處走走,看看。七日之後再回來這裡便是了。」
影鋒心中一跳,又是七日……楚王妃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總感覺有些怪怪的。不過,影鋒心中的那點疑惑很快就被五郡主的愛意給衝散了,兩人牽著手,歡歡喜喜地向外行去。
楚王妃望著兩人消失在墓室中,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低頭看了看內在手心內的字條,挪動幾步,將字條丟進楚王瑋石棺左手邊上的空棺之中。隨後整個人趴在楚王瑋的石棺上,撫摸著冰冷的石棺,喃喃道:「王爺。你說,我這麼做對嗎?」
對嗎?對嗎?……墓室中迴響著楚王妃的悲涼的疑問,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