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城西外,驍騎大營,主將大帳中。
司馬霆正想和衣睡下,劉佑卻是闖了進來,大聲道:「大人,周將軍帳前親兵來傳令讓大人過去中軍大帳。說是周大人找你有事相商。」
司馬霆抬頭瞪了劉佑一眼,喝道:「還不快去備馬!」
劉佑被司馬霆瞪得有些發毛,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司馬霆,放低聲音道:「大人,馬已經備好了,直接可以走了。」
司馬霆坐起身來,在劉佑的幫助下穿戴好了將甲,便帶著親衛軍過去周處大營了。
來到中軍大帳,司馬霆見到帳上周處正直盯盯地看著眼前始平城及周邊地形的沙盤。
司馬霆上前行禮道:「周將軍!」
周處看到司馬霆到了,呵呵一笑,右手朝著帳中放著的大椅一指:「坐吧。帳中沒有別人,殿下無須多禮。」
司馬霆也不客氣,逕直坐了下來,問道:「不知周將軍深夜喚我來,有何吩咐?」
周處笑道:「自然是有事。本將想問問殿下今天攻城之後,有什麼想法?」
司馬霆想了想,答道:「今日攻城,我軍雖是順利地填平了護城河。但是誰都知道,今天只是鋪墊而已。氐羌軍憑城而守,更兼軍械弓箭充足,我軍怕是從明天攻城開始,便會是傷亡慘重。氐羌軍有五萬之眾,我軍一時半兒怕是難以拿下始平城。」
周處嗯了一聲,看著司馬霆道:「不知道殿下有何良策?」
司馬霆低頭思考起來,想到渭城時候讀到《孫子兵法》裡「兵者,詭道也」的時候,突然靈光一現,抬頭向周處喜道:「周將軍,不如我等趁著每日攻城之際,偷偷在營中向城中挖地道,偷襲始平城!」
周處笑道:「殿下所想與本將不謀而合啊!明日攻城開始,本將便命楚軍在營中全力向城內挖幾條地道。每日開始攻城便開挖,停止攻城便停挖。藉著攻城的掩護,向城內挖通幾條地道。」
司馬霆喜形於色,只要能挖通了地道,那始平城便是指日可破!
周處頓了頓,從桌上拿起一份書信,遞給司馬霆,道:「殿下,這麼晚了要殿下過來,其實還是有一件事情要需要殿下去做。」
司馬霆接過書信,不明所以,卻是肅然道:「周將軍請吩咐!」
周處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道:「這始平城一時半會兒也是難以拿下,本將希望殿下把驍騎軍的指揮權交給司馬泰將軍,而讓殿下去興平城走一著。」
「興平城?」司馬霆疑惑道:「這興平城乃是在氐羌軍的控制之下,周將軍讓末將去興平城做什麼?」
「興平城乃是氐羌軍的根本所在,齊萬年及其文武班子的家眷盡皆在興平城中。蒲懷遠身為齊萬年麾下大將,受齊萬年之命,率軍兩萬鎮守興平城。本將要殿下去……」周處放下茶水,正色道:「勸降蒲懷遠!」
司馬霆一愣。
周處接著道:「蒲懷遠年少之時曾學先賢遊歷山河,到了荊州之時卻是盤纏用盡,淪落襄陽街頭。楚王爺見其丰神朗俊,談吐不凡,斷言他日後必成大器。也不嫌棄他當時衣衫襤褸,請蒲懷遠上了王府吃了一頓,還贈送了他車馬一駕,百兩黃金。蒲懷遠感恩戴德,當時便說日後定然報答王爺。
後來,果然不出王爺所料,蒲懷遠後來成了氐族渠帥,更是來荊州拜訪過王爺,也算是王爺僅有幾個談得來的異族之人了。可是誰知道,這次蒲懷遠竟然隨著齊萬年一起造反了。」
司馬霆聽了訕訕道:「周將軍,就算是蒲懷遠跟父王有舊,可現在蒲懷遠已經造反了。會因為一點舊情便是投降大晉嗎?」
周處呵呵笑道:「這就要看殿下的手段了。」
司馬霆白了白眼,攤開雙手道:「就問一點,為什麼要我去?好不容易可以好好地熟悉一下攻城戰,卻又是要跑去興平城找那蒲懷遠。萬一那蒲懷遠一翻臉,我還真沒把握能從興平城兩萬大軍的包圍中逃走。」
周處搖頭笑道:「這點殿下便放心吧。那蒲懷遠縱然不答應,看在王爺的情面上也是不會為難於你。另外兩位王子也是符合,只是哪有殿下這般能言善道、英明神武、思慮縝密……」
司馬霆聽得周處一連串的溢美之詞,終於滿意地站起身來,拱手道:「周將軍!那你便等我的好消息吧!」
周處也是站起身來,拱手道:「那便祝驍騎將馬到成功了!」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都是哈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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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六月的驕陽慢慢從天際升起,晉軍邁著堅定的步伐整齊地出了軍營,在始平城外擺開戰陣。
雲梯,攻城樓車,攻城椎車,投石車……各種各樣的攻城利器被晉軍推上了戰場。
始平城外殺聲震天,無數將士吼叫著衝向了始平城的城牆,奮不顧身,血戰疆場!
化作商賈的司馬霆看了一眼被烽火淹沒的始平城牆,帶著身著便衣,充當護衛的數十名親軍將士悄悄地離開了軍營,前往南邊的始平城遊說蒲懷歸去了。
興平城離始平城路途不遠,馬車走了一天一夜,在第二日早上,司馬霆一行人便是來到了興平城下。劉佑此刻一身管家打扮騎在馬上,看到興平城已在眼前,靠在馬車的車窗上輕聲道:「大人,已經到興平城了。」
司馬霆挽起車簾,向前看去,果然,一座大城呈現在他的眼前。城樓上無數氐羌軍持槍而立,槍頭寒光閃閃。城門處,排著一排進城的百姓,數名氐羌兵正在逐一檢查,然後才放進城去。
這雙方打戰歸打戰,可這生意可還是要繼續做的。不然氐羌軍哪裡來的銀兩軍需啊!總不能一直靠搶吧?齊萬年可是要稱帝推行仁政的。
司馬霆觀察一番,便放下簾子,重新坐好。馬車內,林瑤兒此時也是換回一身女裝,坐在司馬霆的身旁,充當司馬霆的夫人。見到司馬霆面色沉重,便問道:「殿下,怎麼了?」
司馬霆看了林瑤兒一眼,不由有些頭疼,本來不想帶著林瑤兒來興平城的,如今兵荒馬亂,林瑤兒這麼個天生尤物,到哪裡怕都是禍水一團啊!可是他實在是拗不過這個與他已經有過夫妻之實的女子,只得任她跟來。
這時聽到林瑤兒問他,只得答道:「我觀這興平城的氐羌軍都是訓練有素,身上都是透著厚厚的殺氣,應該都是些百戰精兵,比之齊萬年那主力軍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看來這蒲懷遠還真是有些能耐的。若是我們談不攏,那蒲懷歸一心想留下我們,我們怕是插翅也難飛了!」
雖說周處出發前說過楚王跟蒲懷遠的友誼,說蒲懷遠不會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小人。可後來司馬霆回去想想還是不是那麼回事!經過了京城兵變的他,卻是思考問題更加純熟了一些。現在蒲懷遠已經是叛亂謀反了,跟大晉水火不容了。會因為昔日與楚王的交情,就放過擒住司馬霆的機會嗎?難說啊!要知道他司馬霆身份尊貴,若是被生擒了帶到周處軍前,周處怕是想再進攻氐羌軍,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可是話說回來了,若不是身份尊貴之人來興平城,怕是難以取信於蒲懷遠。想來想去,最適合的人還真的只有他司馬霆一人了。更何況,他已經在周處那裡誇下了海口,再想反悔說不去了,那還真拉不下臉了。
林瑤兒突然伸手握住司馬霆的的手背,道:「若是那蒲懷遠真的想對你不利,我們拚死製造混亂,你便趁亂逃走。你是先天之境的高手,想要逃,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司馬霆看了看林瑤兒,只見她一臉堅毅,不由心中一軟,反手握住了林瑤兒的手,反問道:「你覺得我是那種丟下屬下獨自逃命的人嗎?」
林瑤兒臉紅了下,慢慢地把手抽了出來,不再說話。
司馬霆也是覺得方才兩人的舉動有些過了,立刻正襟危坐,目視前方,大有古人「美人同車不斜視」的高尚之風。
「停車!」馬車外突然傳來一聲大喝,隨之馬車便是停了下來。原來是已經輪到他們進城了。
司馬霆拉開車簾鑽了出去,便見到一名氐羌兵按刀上前,朝著他大叫道:「你!給我下來!我們要搜查馬車!」
司馬霆皺了皺眉頭。劉佑卻是下馬,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這位軍爺,我們是過路的商賈,想要進城休息一番。馬車上除了我家公子,便是我家夫人了,並沒有什麼了。婦道人家,卻是不方便出來,還望軍爺行個方便。」說著便是偷偷塞了一錠銀子過去。
氐羌兵眼中放光地接過了銀子,他娘的,這路商賈也忒豪爽了吧?這一錠銀子其實有十幾兩,抵他一年多的糧餉了。看在銀子的份上,氐羌兵說話的聲音果然降了幾分,道:「過路的商賈?看你也懂規矩,便與你們實話實說吧!不是我們為難你們,現下我們氐羌皇正跟你們漢人的軍隊在作戰。蒲將軍有令,凡是漢人進城的車馬俱是要嚴加盤查,以防有細作混入。還是請車裡的人都下來吧。」
劉佑又是一錠銀子遞了過去:「還請軍爺通融通融。我們是商賈,哪裡會是什麼細作。」
氐羌兵接過銀子,路上露出為難之色,猶豫片刻,卻還是堅持道:「軍令不可違!還是請下來吧!」
司馬霆眼中冷光一閃,氐羌兵見了心中一驚,後退一步,便是拔劍出鞘,大喝一聲:「你想幹嘛!」
邊上的氐羌軍見了都是圍了過來,大聲呵斥。
劉佑等人見此,也都是悄悄把手地按上刀柄,只等著司馬霆一聲令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也砍了面前幾人再說。眾人心中都是窩火,在洛陽城中都是橫著走的他們,何嘗受過這等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