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眼神閃過一絲淒涼,抖著手在身上摸了半天,捏了團濕漉漉的盒子出來,原來是煙,但煙盒直往下面流水。「媽的!人倒霉,煙都不讓老子抽!」老牛罵著,把煙盒摔到地上。我正想安慰他幾句,卻見他突然向水邊兒走去。
老牛怪異的舉動讓我摸不著頭腦,弄不清他想幹嗎。水裡的長蛟依然半死不活,與剛才相比,它的腦袋又下沉了一點,估計過不多久,它就要沉入水底了,不禁輕歎口氣。我並不是刻意憐憫它,而是看到它的樣子,突然想到了天元,覺得它和天元現在的處境差不多,觸景生情而已。
遠遠看去,水邊兒有很多巨大的岩石,繩子的一頭兒還拴在那上面,有塊兒岩石上面爬著個人,一隻手抓在岩石上,身體的其它部分伏在水裡,看樣子已經死了。這裡怎麼會有死人,我連忙走過去,讓老牛把他拔轉一下,讓我看清點兒。
此人臉色略黑,三十左右,體形彪壯,上身穿迷彩服,下身……他竟然沒有下身,腰部以下像是被什麼東西咬斷,想來此人死的極其痛苦,因為在水裡泡的過久,肉已經變成白色,慘不忍睹。
「死人有什麼好看的,先看看他包裡有沒有藥!」老牛把我們的烏桑繩解開拋了過來,又扔過來一個軍用包。
包的上面就是幾個彈夾,還有百十發黃澄澄的子彈,剛才老牛殺水裡怪物的時候,拿了把衝鋒鎗,應該就是撿這人的。
再往下翻就是些登山繩、折疊登山鎬、衣服,照明、實用工具還有很多的罐頭、壓縮餅乾、高度燒酒之類的,吃的東西佔了一大半。從背包裡的食物來判斷,此人應該進入神農架不久就被一個巨大的怪物襲擊,說確切點兒是被什麼怪物攔腰咬斷,野人的嘴沒有這麼大,可以排除;但又不像是在這裡被長蛟襲擊,長蛟那麼大的嘴,一口可以吞好幾個他,絕對不會只咬它一半。看來這裡還有我們未知的威脅,我不禁駭然,看來前路凶險的狠。
老牛看著掏出來的東西裡沒有香煙,臉上露出不悅:「這位老兄不抽煙的?怎麼連條煙都不帶?」
「抽煙有害健康!」我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
這話像是犯了老牛的忌諱,他不滿著大聲道:「純屬胡扯,他不抽煙,也沒比我們健康到哪兒去,不但不健康,還死無全屍了!」老牛這話讓我徹底無語了,那人半個身子都沒了是意外,再說死都死了,有沒有全屍好像也不太重要了。可是,這不代表人家活著的時候不健康,最起碼肺部比我們的乾淨。
整個包轉眼被我翻個底朝天,也沒見到有藥品之類的東西,不免失落起來。就在這時,我翻出胡亂堆在地上的衣服突然倒下,裡面傳出「刺刺啦啦」像是塑料袋的聲音。裡面包的有東西,我趕緊把他的衣服挪開,一個白色塑料袋子露了出來,打開後,先是看到一抹綠色,綠色的旁邊兒是根手臂粗的根莖,一尺多長,還掛著泥土,根莖顏色灰褐,隔半寸就有個節狀突起,根須齊全,整個看來像是長的奇特大紅薯。
老牛眼睛一亮,伸手就搶了過去,驚喜道:「龜兒子,這麼大的人參,老子賺爆了!」
老牛的喜形於色讓我無可奈何,我一看就知道這東西絕對不是人參,而是神農架的一種名貴中草藥:七葉一枝花!
七葉一枝花因為生有七葉而得名,又叫鐵燈台、草河車,可解蟲蛇咬傷之毒,具有止痛、消腫的神奇功效,是名滿天下的雲南白藥的主要配方之一,也是上天賜給人們的寶貝。我以前見村兒裡的人採到過它,不過那些也就比拇指稍粗,眼前這個不知道在山裡長了多少年才長這麼大,拔毒的功效自然非同尋常。
天元身上的傷不只是中了吸血蝙蝠的毒那麼簡單,單株藥的藥力遠不能到位,想完全康復雖然不太可能。但有了這東西,我們最少能把他從鬼門關裡拉出來!
「鐵炎,我聽說七兩為參,八兩為寶,這棵人參最少有幾斤吧,你說它能不能賣個百十萬?」老牛自從拿了這東西以後,臉上的笑就沒停過,眼睛也沒離開過它,彷彿少看一眼兒,這東西就遁地而逃。
看著老牛貪婪的樣子,我似笑非笑道:「嗯,細點兒的百十塊一斤,你手裡這根生長的有些年頭了,最起碼也要賣到兩百一斤吧!」
老牛盯著我看了很久,才愣愣的回過神來,帶著不信任向我道:「鐵炎,你可別想騙我,這麼大的人參怎麼可能就賣兩百塊錢一斤?」
我還要急著用七葉一枝花給天元治傷,乾脆直接從他手裡奪了過來:「這麼大的人參的確很值錢,當金磚賣都不為過,問題不就是它不是人參嗎?老牛呀,你小子貪心也就算了,但不能無知到這個份上吧,神農架有幾種名貴中草藥……」
老牛搶了我的話道:「不就是江邊一碗水,頭頂一顆珠,文王一支筆,七葉一枝花嗎?老子從小就知道,還用你教!」
見老牛如此明白,我乾脆把七葉一枝花又扔給他:「你數數,上面有幾片葉子?」
「一、二、三、四、五、六、七。」數到最後,老牛自己都愣了,臉上寫著不可思議,那樣子像是從天上掉到了地下,兩個字形容:失落!
中醫有句話:是藥三分毒!不管中藥西藥都是有毒的,藥就是個以外毒除人體內部毒的一個過程,七葉一枝花也不例外,在沒人指導的情況下,我也不敢亂用。但想到天元中的毒那麼深,少了肯定不行,就在七葉一枝花的根部砍下一大截再分成兩半,我和老牛每人找個罐頭盒翻過來把藥放上去,抄起一塊兒石頭砸個稀爛,準備給天元內服加外用。
轉頭時,我和老牛都愣了:李永生還躺在那裡,像是從來都沒醒過,可是,比他傷的更重的天元卻不見了。
老牛驚呼道:「天元呢?」
「我哪兒知道?還不快找,別被狼拉走吃了!」我胡亂應著。
老牛嘿嘿一笑,向我道:「這個你放心,你沒看天元那一臉黑毛,跟塊兒發了霉的焦炭一樣,鬼見了都要嚇跑。即使真有狼,看看他那樣子也嚇死了,更別說吃了!」天元要是知道老牛這樣說他,估計沒死也要被氣死。
除了天元躺著的地方,周圍再沒有血跡,不像是被野獸拖走,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是自己走的。
我們幾個人裡,就數他傷的最重,卻在我和老牛的眼皮子底下沒發出一點兒動靜就突然消失,搞的我很是不安,但也只有先找到他,才能把我們的疑問解決。我們趕緊把手裡拿著的草藥放下,分頭找尋起來。「
從水裡爬上來已經半天,都沒好好看看周圍是什麼樣子,現在終於有機會抬下頭:我們所處地方是一個山坳,正前一汪巨大的湖水,估計有百十畝,水面遠處煙霧繚繞,碧波輕漾,左邊青山斜上,松竹伴生,右邊草隨風動,起伏多姿,身後是慢上坡的坡地,滾落著不少怪石,一尺多高的荒草有青有黃,疏密不定,偶爾有棵樹孤零零的聳著,看起來別有情趣。
這是仙境哪,要是能躺在這上面看著藍天白雲,魚戲鳥飛,享受微風輕撫,花草芬芳定然十分愜意,可現在我們非但沒有丁點兒的閒情逸翅,反而滿懷焦急,生怕天元再出什麼意外。
草太茂密,慢上坡地爬起來又非常吃力,沒過多久,就把我累的氣喘吁吁,再加上我從水裡出來沒多久,身上衣服沒來的及換,被高處的冷風一吹,內熱外寒,非常難受,我知道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肯定會高燒不止,但天元沒找到就回去,實在是心有不甘。
老牛一邊兒四下張望,一邊兒嘀咕:「天元這孫子都傷成那樣了,還能跑到哪兒去?總不成又鑽回水裡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老牛這話出口自己沒覺得有什麼,倒把我嚇了一跳,忍不住回頭往湖裡看了看。就在回頭的瞬間,赫然看到旁邊兒的樹上什麼東西晃了一下。
離我們三丈多遠的地方有棵珙桐,十幾米高,上面傘蓋似的枝葉茂密,下面卻只比碗口粗一點兒,這麼細的樹後面藏不了什麼對我們有威脅的東西,當時我們也沒有在意,現在才發現,離地三四米的地方竟然吊著個巨大黑影。
我的心猛的揪了一下,趕緊招呼老牛道:「有東西!」聽我這麼一說,老牛立即把微沖舉了起來。離的太遠看不清,走近看明白後,嚇的我和老牛面面相覷,滿臉黑毛的天元竟然倒掛在一根橫斜出來的僅有三寸粗的樹桿上。
此時的天元,臉上黑毛更加濃密,看起來也更加可怖,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的衣服,我們肯定以為這是山裡一個調皮的黑猩猩,但是看清天元倒掛的方式後,我心裡有點兒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