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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五章 紅與白皮信 文 / 菁華浮夢

    穿過荒草萋萋的原野丘陵,在那人跡罕至的巍巍雪山之後是一道斜貫入裡得森南北邊境的內陸河分水嶺。一處隱蔽的山坳,依草結營,連環扎出幾里的石寨。寨角設有垛樓,一眾披掛破獸皮套、棉絮外翻的邋遢大漢負責瞭望,很正規的樣子。

    作為悍匪最後的據點老巢,這座石寨幾乎是一月前連夜拔起來的。匪首狄克,也就是當年那個馳騁裡得森疆場、赫赫有名的鐵帽將軍。自戰敗被俘鋃鐺入獄,後被自稱『神』的神秘少女秘密釋放,隱姓埋名的狄克來到這片盜匪雲集之地。

    半月時間,狄克收降了雄霸一隅的悍匪頭子,而後在數次火並中逐一將其他幾大剪匪勢力納入麾下。稍加整頓,聚合了數百之眾的狄克大手一揮,出人意料的找起了光明教會的麻煩。

    一場百里奔襲,數百驃騎橫跨東境腹地一路西進,殺崗哨越輜重就地補給,險些攻入東征軍大本營皮耶爾。激惱的光明教會當即放棄對共和國的多線用兵,轉將精力放在清剿後方作亂的悍匪集團。

    狄克憑借地形之利且戰且退,非但少折損,還使光明教會吃虧連連。直到光明教會氣急敗壞的派出大軍圍剿,狄克一干人便如鬼魅般消失在東境,任由光明教會如何掘地三尺,也難杳其蹤。

    此一役,『鐵帽狄克』再次聲名大震。

    本來,在這個變動不拘的年代,混跡東境的要麼是犯了事的罪人、綁匪、山賊;要麼是不願替帝國、共和國賣命而又走投路的血性漢子。這會兒碰上狄克這樣敢於挑戰權威又有真章實能的悍匪將軍,也為了躲避光明教會瘋狗一般的搜捕,不少機靈閒散的小勢力報著『抱大腿傍大樹』的想法前來投奔,也有一些有志之士慕名來投。狄克亦是來者不拒。

    總之,短短個把月,狄克麾下可戰人員已過千人,規模趕上一個小型野戰軍團了。人數的激增,再法像以前那樣保持高機動性打游擊戰。狄克索性在這處不易察覺的山坳紮下根,審時度勢,等待下一場為猛烈的襲擊來臨。

    陰霾深重的天,雪花零碎紛揚。

    形似碉堡的塔樓之上,一個站崗的大漢攬抱著一人來高的長戟,擤一把鼻涕,又趕緊將手縮進毛茸茸的暖袖裡,爽著脖兒跺了跺凍得發麻的腳。一個頭戴皮帽的中年漢子走上來,背對的他絲毫未察覺。

    中年漢子在後站了會兒,大花鬍子上也粘上了雪花。他不耐煩地踹了這個不長眼的傢伙一腳,問:「有動靜嗎?」

    「哎呦!頭兒,您啥時候來的!」大漢一個扎煞回身,立即諂笑起一張臉點頭哈腰,改不了的一身匪氣。一聲長鳴,惹得他回頭望了望天,旋即說,「這大冷天的能有啥?畜生還都他嗎鑽窩裡不出來呢……」

    「別廢話!」中年漢子揮手打斷他。

    大漢『嘿』了聲兒,指著天空那團盤旋的黑影說:「要說吧,也就那頭黑鷹在咱頭上直晃悠。」

    「嗯?多久了?」

    「也就……半個來天兒吧!」

    「那你他嗎的怎麼不早點兒匯報!」中年漢子眼一瞪,又是一腳。

    大漢委屈的往後蹭了點兒,聲越說越小:「多大點兒事兒啊?我哪兒知道……」

    「你看那鷹踝上是不是抓著一封信?」中年漢子眼尖的看到點兒什麼,一把將大漢夾到腋下。

    大漢憋氣的掙扎兩下,也費力地仰起腦袋瞇眼瞧起來:「沒……沒看見啊。」

    「唉——你個蠢貨!」一記暴栗敲頭上,中年漢子鬆開他,又補上一腳,「去,給我拿弓箭來。」

    「哎哎,是頭兒!」大漢踩雪咯吱響的下了塔樓,又咯吱響的抱弓跑上來。中年漢子伸手要過,拉展了小滿月,對準高空『嗖』得一聲,黑鷹受驚嚇的嘶鳴一聲,一支穿堂箭釘起爪下的紅皮紙,劃著優美弧度跌進茫茫雪景裡。黑鷹撲稜著掉毛的羽翼掠向天際。

    「唉好!真好!頭兒的箭法還是這麼神!」大漢立即咋呼的拍起巴掌交口稱讚。

    「少他嗎的拍馬屁!還不去!」

    「呃?去……去哪兒?」

    「去把信揀回來,你個蠢貨!」

    「…………」

    昏暗的石室很簡陋,一張塞滿乾草的矮炕,一個可供取暖的壁爐,和一方土砌的桌椅。炕頭鋪著獸皮氈,上躺一個假寐的小個兒。他以臂做枕,雙手交疊覆於腦後,一頂大帽兒蓋在臉上,幾乎遮去了整個頭,厚實的軍大衣裹在他身上略顯幾分臃腫。

    外間風雪連天,嗚嗚的嘯叫持續抽打著堅實的牆壁,木也被掀得陣陣開合。這樣的鬼天氣,能躲在室內御寒,且聽著近在咫尺又屢侵不到自己的風聲,是件很值得慶幸的事。小個兒舒舒服服的翹起二郎腿兒,門卻在他有些意興時被人推開了。

    中年漢子捎帶著一封被箭攢過的紅皮信興沖沖闖了進來。室內一亮,露出天地雪白的一角,冷冽的寒流便順著吱呀不停的門襲進燥熱的屋內,捲到壁爐,乾柴獵獵的火畢畢剝剝搖晃起來,不時爆出幾點火星。

    「艾布特,什麼事?」不用想也知道這個冒冒失失的傢伙是誰,狄克遲緩的動了動,一摜帽子挺身坐起,嗓音透出覺醒過後的瘖啞。

    這位大漢是狄克收服的第一個悍匪頭子,兩人可謂不打不相識。從單打獨鬥到多人混戰,雙方真刀實槍的很經了幾個陣仗。狄克費了老大勁兒才把他打服了,之後兩人一見如故,都被對方豪爽重信義的個性所折服。艾布特願意跟著狄克一起幹,很便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嗨,狄克!這有封剛從外面得來的名信你瞧瞧!」艾布特將紅皮一巴掌拍在土桌上,又退到門口抖摟身上散落的雪。

    狄克撓撓扁小的頭,將幾隻喝剩的木酒筒和謄抄的一卷地圖扒拉到一邊兒,順手用二指夾起那封信,正反面翻了翻,打個哈歇問:「你看過了?」

    「我也得認識字兒,你拆開來讀給我聽!」艾布特催促著,狄克瞅了他一眼,邊走到門邊兒,邊從信封裡磕倒出一張折疊的硬皮紙來,左上角和中央明顯兩個大洞,邊圍還殘餘著結成冰晶的水漬。

    「怎麼有兩個窟窿,你用箭戳的?」狄克倚在門框,大概已猜到這封信的來歷。

    「鷹爪兒上勾的。」艾布特挑著濃眉斜乜上來,剛展開的信紙立即投來一片陰影。

    「閃開點兒!」狄克也跟著側身,速瀏覽一遍,儘管有些地方字跡已被穿爛、洇濕,但不妨礙他通曉大意。

    「寫的啥?」艾布特問。

    狄克冷著一張臉,將信紙裝回紅皮揉了又搓,順風丟進壁爐燃著了,這才說:「離開這冰窖子,你我兄弟集結人馬痛的打他一仗!」

    艾布特一聽來了精神:「噢?什麼時候,聽你這口氣是要干票兒大的?」

    「這個……」狄克望著身前那令人失神的皚皚飄雪,銀裝素裹的世界帶走了他的回憶。

    三月前,狄克隻身一人來到這片不毛之地,一個自稱共和國執政官艾格伯利爾的私人武裝集團找上他,並帶來了兩車補給、一大隊共和國親兵,和幾十號曾經忠貞於他的老部下。

    這些東西當然不是白給,艾格伯利爾開出的條件很直接,要他盡可能的擴充自身力量,擾亂光明騎士團東征軍的後方,需要什麼儘管開口。而狄克來到這兒本意也是東山再起。所以他毫不客氣的收下了這點兒寶貴的人力物力,但對艾格伯利爾所施的其他救助堅辭不受。

    狄克打心眼兒裡瞧不起艾格伯利爾這種耍心機跟逗嘴皮子一樣輕佻的人。可光明磊落的他一向重信守諾、有恩必還。自覺欠了艾格伯利爾一個人情,狄克在得勢後,首要做的便是履行承諾,幫助艾格伯利爾免除了東征軍的一場軍事打擊。

    償還了人情,待有了定所,根基打下了,狄克復將那些負責監視自己和溝通艾格伯利爾的一眾共和國親兵,以及連同倒共和派、曾追隨過自己的老人秘密處決。這樣一來,算是斷了與艾格伯利爾的最後一點關係。

    可今天收到這封信,讓狄克意識到事情遠非他想像中那麼簡單。信是艾格伯利爾寄來的,開篇即點明合作之意,稱『與君內外夾擊,我軍牽制,而君破敵於城前,擒敵首於中軍,所繳物資悉數歸君,是以共享戰果』。往下便是細枝根梢,有對當前局勢的具體分析,有對上書所言的詳盡解釋,其中貌似還牽扯進一個很精密的計劃。

    狄克在心裡計較著,儘管不爽被人利用,卻法斷言拒絕。實際上,就算艾格伯利爾不來這封誠意昭昭的信,狄克不ri也將動作。

    一來,手下一幫游手好閒的土匪哪是那麼好帶的。雖有各方頭子節制,一個不慎起了口角摩擦,就會相互鬥毆,惹是生非。畢竟不是行伍出身的正規軍,這樣的雜牌軍拼湊起來,沒個一二年的訓練,除了保命時能還發揮出一點戰鬥力,碰上敵軍大部隊就是一盤組織不起來的散沙,不堪一擊。

    只有不停的掠奪見血,讓這群匪徒時刻保持血性,才有與東征軍一戰的可能,才不致戰爭未開始便因過度懶散而自取滅亡。

    二來,在這冰天雪地裡可沒有足夠千人過冬的物資。月前劫掠的那點兒補給現今將盡。擺在狄克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不是戰死就餓死。狄克當然要選尚有一線生機的作戰,這時即便明知是陷阱,他也會往裡跳。

    『艾格伯利爾正是看準了我這點才敢在信上妄言妄語的吧?罷了……』模糊的視野重歸清晰,狄克在心裡長長惜歎。他不是優柔寡決的人,何況信中所提之計連他也有幾分心動。只是不能完全按這個步驟執行,必須留心堤防,誰知道艾格伯利爾這小子的心是不是黑的。

    「……再等等,再等幾天。」好大會兒,狄克才回復了艾布特的問話,「等我們糧食吃差不多了,等我們把馬餵飽喂足了。把能吃的、能用的都帶上,我們這一走就不回這裡了,再他娘的上演一場百里奔襲的好戲!」

    裡得森,弗倫斯堡,最高指揮官府邸。

    夜深了,忙碌了一天,心力交瘁的格雷戈裡拖著一身疲憊回到自己的臥室準備休息。本以為只要身一粘床立馬就能倒頭大睡,可腦中劃過艾格伯利爾笑瞇瞇的囑托,格雷戈裡便困意全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法入眠。

    暗歎口氣,格雷戈裡有些艱難的坐起身子,從貼身口袋摸出一封褶皺不堪的白皮信。乍一看這就像血書樣的朱字,格雷戈裡不知過目了多少遍。每一次都忍不住的惋惜,為艾格伯利爾也為自己。

    信是老人家執筆親書,字字泣淚,句句情切。都是一些樸實的家常話,老人希望辭世前能有艾格伯利爾伴在左右,盼望他早日歸來以慰思念。

    格雷戈裡知道,老人這是在保全艾格伯利爾,代價即是卸掉他在裡得森方面的軍權。

    並且格雷戈裡還知道,以元老院之鼠目寸光,疾賢妒能,艾格伯利爾一旦交權,便再復出之日,連帶身為艾黨『死黨』的他前途也一片黑暗。

    明明只是想為國效力,為何總是接二連三的捲入**的政治漩渦抽身不得呢?格雷戈裡惆悵地仰起臉,酸漲的後頸和沉重的眼皮使他困意上湧,張開雙臂成『大』字,不加控制的重摔在床上,柔軟的床墊下凹又小幅度起。

    格雷戈裡睜著越發明亮的眼睛,心底的事越想越多。

    就在前天,那位值得全體共和國人民瞻仰敬愛的老人去世了。

    同天下午,元老院發來問罪書,勒令艾格伯利爾準備回國以及交接事宜,共和國駐裡得森方面軍統帥將由長老菲力斯擔任。

    而在國內使者到來之前,艾格伯利爾就很『巧』的重病了,並將裡得森方面軍的大小事項一律交給他來統籌管理。

    累,那可真是累啊!從清晨到深夜格雷戈裡便片刻不歇的一直在忙碌,連飯都顧不得吃上兩口,才兩天下來,他就有些吃不消了。

    有時他真想問問上司你為何總能那麼消閒,不但看不出一點兒忙勞之態,還有時間找他聊天。

    有時他看到艾格伯利爾那深度蒼白的臉,會懷疑他真的是在裝病嗎?

    艾格伯利爾對他說要撤退,趕在共和國大敗前全體撤退。不但軍隊不能留,連帶大公子、各級官員,還有什麼珠寶首飾、輜重貨幣,但凡有價值的東西能搬運的一概不留的統統帶走。

    他這個上司從一開始就沒在乎過元老院的命令的,準確說是視。

    對此,格雷戈裡也是鐵了心。他寧願相信上司的判斷,也不屑與元老院張口閉口滿是謊言的所謂律法為伍。

    可撤退,往哪兒退?西線被帝國嚴密封鎖,港口又是光明教會的地盤。他們能容忍共和**大張旗鼓的撤走嗎?而且艾格伯利爾給他下達的一系列古怪命令,令他摸不著頭腦。

    在過一ri,共和國的奇襲部隊就要進攻西線,在此役期間,第一批裝載好的金銀珠寶會同大公子等復辟政府的重要官員,將從光明教會管轄的港口陸續撤離。

    這樣滿載滿員的軍艦吃水深度,難道僅一句『回國運糧』的托詞就能解決海關檢查的問題嗎?

    何況一直在附近水域虎視耽耽著我共和國水軍的帝**艦呢?

    還有帝國西線的進攻為何不能取勝呢,那分明就是我共和**唯一可歸國的捷徑啊……

    一隻胳膊分不清是苦惱還是期待的搭在了眼上,黑暗的黑暗中,格雷戈裡想著思索著不解著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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