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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135章 鴛鴦相思 文 / 朝舞雪

    她下手了!

    真的下手了!

    對此感到難以置信的,除了軒轅慈以外,也有軒轅夢本人。

    曾發誓要好好愛護,不讓受半點傷害和委屈的人,此刻,卻由自己親手給予死亡的痛苦。

    物是人非,滄海桑田。

    原來,再深刻的愛戀,終究也會化為枯死的灰燼,那些綻放在記憶中的美麗花朵,早已被無情地扼殺,留下的,只有無盡的絕望和荒蕪。

    他只傷害過她一次,而她,卻傷害了他兩次。

    究竟誰欠誰多一些,這個問題,似乎再難回答。

    一邊心疼難抑,一邊狠下殺手;一邊心如刀絞,一邊絕情絕義。

    造化弄人,她與他,竟然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原本就微弱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清淺,仿若根本不存在,掌心下跳動的脈搏,也在逐漸變弱,似乎下一刻,就會徹底停止。

    這是一場兩敗俱傷的對峙,不管誰贏誰輸,最終,都將在彼此的心底留下慘痛的傷痕。

    或許她真的很冷血,明知他身體虛弱,卻還是狠心地拿他來做談判的籌碼,只要能達到目的,壓根不管他的死活。

    那種無以復加的疼痛,又開始在脆弱的心房上遊走,她此刻拿捏的,不是雲錦的性命,而是自己的心,一顆鮮活跳動的心。

    這顆鮮活的心,在隨著掌心下脈搏跳動的減弱,而漸漸衰敗,如同染上了一層罪惡的泥濘,永遠得不到救贖。

    軒轅慈的腳步開始變得虛浮,眼神也漸漸變得焦灼不穩,軒轅夢鉗在雲錦脖頸上的手,卻依然堅定穩固,沒有絲毫動搖的跡象。雲錦的呼吸,已經趨於停滯,隔得這麼近,都無法感覺到他的心跳,軒轅夢眼神如刀,氣息清冽,縱然心口裂痛如利刃剜刮,手掌的力道,卻依舊分毫不減。

    雲錦的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白,直至駭人的透明。

    死亡的陰影,已經將他吞噬大半,可他的神情,卻悠然寧靜、恬淡平和,彷彿此刻他並非將要赴死,而是去享受一場美麗如幻的盛宴。

    磨人的絕望,在空氣中一點點散開。

    終於,一聲驚慌而痛苦的大喊,將這絕望的氣氛打破,「來人,去取朕的護心丹!」

    暴虐冷酷如軒轅慈,也忍不住妥協了嗎?

    她輕輕一笑,卻沒有半點欣喜,心頭湧上難以言喻的悲傷,如脫力般,垂下緊鉗在雲錦脖頸上的手。

    失去支撐,孱弱的男子頹然倒下。

    下意識伸手要去接,卻在半途中改變了方向,眼睜睜看著霜白的衣角,摩擦過自己的手背,帶著那具瘦弱的軀體,一起跌落在腳下的塵土中。

    軒轅慈滿面恨意,一邊催促內侍給祁錦禹服下護心丹,一邊用野獸般凶狠的眼神緊盯軒轅夢。

    對於她的敵意,軒轅夢只報以不屑的冷笑,她與她就已經不共戴天,再多加一筆仇恨,又有何妨?

    拔出插在祁錦禹心口的長刀,軒轅慈連點他身上幾處大穴,有護心丹護住心脈,他暫時性命無礙,「鳳後若有半點損傷,朕必然不會放過他。」

    軒轅夢冷然一笑,揮揮手,示意戚如花鳴金收兵,「這句話該由我來對皇上說。」目光落在腳邊毫無生氣的男子臉上,踟躕片刻,彎下腰將他抱起。

    因為身體虛弱的緣故,所以即便已近三伏天,他卻依然穿著略厚的夾衫,手指觸碰到他的腰際,竟能清晰地感覺到嶙峋的骨骼,加上臂彎中輕若無物的重量,不用看也知他有多麼消瘦。

    「皇上若還想見到您的鳳後,就盡全力保住祁錦禹的性命,如果他死了,那麼,您亦將永遠失去您的鳳後。」軒轅夢抱著雲錦,信步朝山上走去,淡淡的聲音,如清風般,越過人群,飄落至軒轅慈的耳中:「奉勸你一句,千萬莫要跟我賭,因為,你不是一個好賭徒。對了,還有一件事,希望皇上能管好自己的狗,不要讓她們出來煩人,若是再讓我看到有月影山莊的人在我的地盤上搗亂,我一生氣,可就不知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了。」

    軒轅慈暗中咬緊牙關,恨恨看著軒轅夢帶著雲錦遠去,眸中劃過一絲陰狠的戾氣,手掌抬起,卻只能重重落在一旁的岩石上。

    「轟」的一聲,碎石飛濺,雖然滿腦子都在叫囂著:殺死祁錦禹!殺死他!可她卻只能將怒氣發洩在其他的人事上。

    兩聲慘叫後,鮮血灑落一地,負責侍奉雲錦的兩名內侍,被她一刀削下雙腿,哀嚎著不停在地上打滾。

    廢物,都是廢物!如此嚴密的保護下,還讓軒轅夢帶走了雲錦!

    原以為自己抓住了她的軟肋,可沒想到,她竟比自己想像中還要無情可怕!

    她就是個怪物,魔鬼!

    抬起頭,金色的日光落入眼內,暈染出一片猩紅血色,她揪斷路旁的一朵紅色野花,攥於掌心,碾成碎屑。

    軒轅夢,別以為這樣你就算是贏了。我們之間的決鬥,才剛剛開始!

    ……

    坐在屋前的躺椅上,對面就是一棵老梨樹。

    軒轅夢射出手中的烏金絲,纏住一隻青色的果子,微一用力,金絲收回,同時果子入手。

    將果子拋棄,接住,再拋棄,再接住,反反覆覆,似乎樂此不疲。

    但這只是心煩的表現罷了,手裡在做著拋果子的動作,可神思,卻穿過對面房屋的窗戶,飄到了室內。

    至今還覺得像是個夢,有些不真實。

    怎麼就突然遇見了雲錦,又莫名其妙把他帶回了山寨呢?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與他見面,命運卻在意想不到的時刻,給她開了這樣的玩笑。

    玩笑?

    就當是一個玩笑吧,笑過後,重新回歸冷靜自持。

    目光隨著果子上上下下,心也似乎開始隨之不停顛簸,有些煩躁,又有些歡喜,淡淡的愁緒,讓她自己也分辨不出此刻到底是什麼心情。

    微一走神,果子脫手而出,砸在地上,發悶沉悶的響聲。

    懶得去撿,再次射出烏金絲,捲了一個果子入手,繼續上下輕拋。

    時間一點點過去,拋果子的動作漸漸慢下來,目光再次朝對面的房屋看去,眼神深幽下,藏著複雜微醺的迷濛。

    恍恍惚惚中,對面房屋的門扉被人推開,她驟然回神,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要起身,卻又在瞬間壓下了這股衝動,重新靠回椅背,擺出懶散淡漠的模樣。

    白蘇本以為她會迎上來,所以站在原地沒有挪步,可誰料,她竟像是沒看到自己一般,悠閒自在地倚在躺椅上,根本沒有半點想來找他詢問的意思。

    歎口氣,只能自己走過來:「你什麼都不想問嗎?」

    軒轅夢半瞇著眼,一副慵懶愜意的樣子:「你是大夫,我問了也沒用。」

    白蘇對她這不鹹不淡的態度有些著惱,彎下身,雙臂撐在躺椅的扶手上:「既然不在乎,又何必讓我為他診脈?」

    「他現在是我手裡的一張王牌,當然要多費點心思。」

    白蘇忽地擰起了眉,原來她也有口是心非的時候:「那麼,你想不想知道,你的這張王牌,還能活多久?」

    怔了怔,她敏感地從白蘇的口吻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什麼意思?難道他命不久矣了?」

    「沒錯。」

    淡淡的兩個字,像尖利的針,一下子刺進了心臟,她長舒口氣,故作輕鬆地揚起眼角:「那就麻煩你,讓他再多活些時日。」

    「夢。」白蘇近乎於哀戚地低呼一聲,見她依舊面無表情,只得沉聲道,「雲錦的身子,已是油盡燈枯之象,看來這兩年,他過得並不好。」

    她別開了眼,以此掩飾眸中的驚濤駭浪:「他是鳳後,也算龍華的半個主子,又怎會過得不好?」

    「我給他診脈時,發現他之所以病體難支,是因長時間的焦慮憂傷所致,還有……」他頓了頓,目光一瞬不瞬緊盯軒轅夢,似要在她臉上找出冷淡以外的表情來:「我發現,他似乎有長時間服用冰靈芝的跡象。」

    冰靈芝?軒轅夢對這東西並不陌生,她當初還打算用這玩意來打胎呢,只是……冰靈芝性寒,他服用這東西做什麼?

    「冰靈芝性寒,偶爾服用,可培根固本,若長時間服用,則會損傷機體經絡,造成體虛畏寒,用再多補藥,也無濟於事。」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什麼叫做用再多補藥也無濟於事。

    白蘇略有些黯然地看著她,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就是說,現在不管給他服用什麼藥物,他的身體都會本能排斥。」

    軒轅夢囁喏著,好半天才發出聲音:「也就是說,他……他如今已是藥石無靈?」

    白蘇無聲的頷首,讓她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藥石無靈?藥石無靈!

    眸中泛起一抹憂色,和濃濃的惶然,可很快就被她壓了下去,唇角再次綻放輕快的笑意,語氣亦恢復無波無瀾:「沒關係,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直到確定祁錦禹平安無事。」

    「你……你真的不在乎?」白蘇不信,她真的對雲錦再無半點眷戀。

    輕輕一笑,「是啊,不在乎了。」

    白蘇望著她,張了張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的身上,明明縈繞著一股濃濃的哀戚和寂寥,但她的臉上,卻綻放著柔和清淺的笑意,這樣的她,讓人連看一眼都會覺得心酸。

    偶爾有風吹過,她微微瞇著眼,似乎沉浸在某種不為人知的思緒中,伸手接住一片被風打落的花瓣,怔怔看著,許久後,手掌傾斜,目送花瓣再次被風捲走。

    「蘇蘇?」她忽地側臉,看著他,像是詫異般道:「你怎麼還在這裡?」

    雲錦的出現,對她造成的影響真的太大了,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她了,不,準確說,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她。她一直都是個愛恨如火,心智果決的女子,就算有偶爾的悲傷,也不會露出此刻這般恍然迷惘的寥落。

    白蘇望著她,幾次想要開口,卻終究還是嚥了回去。

    說再多也沒用,這是她的劫,也是雲錦的劫。

    明淨的天色依然火紅如荼,可心,卻落入了無邊無際的冰湖,冷得想要結冰一樣。

    軒轅夢拿起手邊的青色果子,置於唇畔,張口輕輕咬了下去。

    酸且澀的味道,在舌尖一點點化開,就如同此刻的心情。

    明明難以下嚥,她卻堅持將還未成熟的果肉吞下,明艷的臉龐,也因口中酸澀的味道,而皺成痛苦的一團。

    不過旋即,她便丟開手裡的青澀果子,唇畔再次揚起笑意,將那淒迷的神色掩蓋,站起身:「你也不用為難,他的事,我自有分寸。」

    說完,便緩步朝前走去。

    日光落在她艷紅的衣衫上,勾勒出一層淺淡的光暈,讓原本就耀目逼人的麗色,更顯刺眼。

    腳步像踩在棉花上,沒有一點力道,甚至連接近對面那間房屋,都需要很大的力氣支撐。

    目光穿過半開的窗戶,看到一抹立在窗前的白色身影。

    那白,不似南宮靈沛的高渺,而帶著一種彷彿鏡花水月般的虛幻,給人一種隨時可能消散於陽光下的感覺。

    兩兩相望,竟是相顧無言。

    經年後的重逢,沒想到,竟是以她對他的傷害作為開場。

    沉吟片刻,她終是邁出腳步,朝著那抹透明的霜白走去。

    手指抵在門扉上,輕輕用力,門軸轉動的「吱呀」聲敲打在心頭上,有隱隱的悲涼。

    房間內的光線不是很足,使得站立於窗前的那抹身影更顯飄渺虛無。

    「雲……」她靜立在他身後,望著那不斷出現在記憶中,又一次次被她強行驅逐出腦海的身影,只發了一個音節,便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兩人早就恩斷義絕,原本該相忘於天涯,永不復見,此刻的重逢會面,不但滑稽可笑,且悲哀諷刺。

    聽到她的聲音,雲錦緩緩轉過身,那雙眼,依舊如記憶中溫潤清雅,卻少了曾經的柔和從容。他靜靜看她,像是要把這張臉鐫刻進腦海中一般,帶著臨別的淒絕,許久後,他才輕輕啟唇,「你來了。」

    他口吻淡然無波,眼神亦平靜沉然,彷彿依舊是兩年前,她與他舉案齊眉,兩情繾綣之時。

    但終究,只是彷彿……

    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來。

    她沒有答他,只走到窗邊,與他並立,目光遙望遠處青翠山巒:「這兩年,你過得還好嗎?」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問了句傻話,不過,既然兩人之間已是無言,那麼問的問題是否得當又有什麼關係呢?

    原以為他會客套地回一聲「還好」,可他卻悠然長吐一口氣,低低道出兩個字:「不好。」

    這麼一說,倒讓她一時語塞,不知接下來該怎麼回他才好:「你……」她想問他,既然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一切,還有何不滿足,可話語出口後,卻變成了:「為何不好?」

    她真的不想八卦的,這句話,絕對是她靈魂中的另一面在作怪。

    雲錦聞言,卻搖搖頭:「沒有為什麼,有些事,永遠都不會有答案。」

    永遠都不會有答案嗎?就像曾經,他用最鋒利的刀,將自己的滿腔柔情片片凌遲,讓她連疼,都喊不出口。

    「你放心,只要祁錦禹平安無事,我就會送你回去,這期間……就委屈你在這裡多住幾日。」軍寨的條件再好,也比不得皇家行宮,再加上他身體虛弱,這裡又沒有下人可以照顧他,雖然只是暫住幾日,恐怕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折磨吧。

    置放在身子兩側的手突地絞緊,他愴然轉首,目中波光湧動,喉中擠出幾近破碎的語調:「你……真的要殺我?」

    他的聲音,似攜著無盡痛楚,泛著透骨的寒涼,她竭力將目光定格在遠處,逼迫自己不要看他:「如果軒轅慈信守諾言,我會將你奉為座上賓對待。」

    他身子一晃,忍不住脫口:「那如果……她食言了呢?」

    食言?就是說,祁錦禹會因她而死?這個結果,她從未想過,也不願去想,可此時雲錦提及,她不免迷惘無措,如果軒轅慈真的殺了祁錦禹,那自己……會如約定中所言,也殺了雲錦嗎?

    不由得低頭,望著自己的手,這雙手,在幾個時辰前,差點殺死身畔這個孱弱的男子,而這個男子,曾是自己最愛的人。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簡單的八個字,卻像是耗盡了所有心力,當話音落定的剎那,無邊無際的絕望,瞬間將她湮沒。

    從未想到過,自己和雲錦,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更沒想到,自己會親口對他說:我要殺了你。

    他的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只是神情,依然平靜:「好,我明白了。」他像是笑了一下,極輕又極淡,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軒轅夢手扶著窗沿,腦中不知怎的,回想起他剛才那飄渺一笑。那笑太不尋常,不似喜悅,也不似哀傷,倒像是一種釋然的笑,彷彿從此以後,這世上的一切,都將從他的生命中褪去,比絕望,還要令人心驚。

    猛地轉首,盯住他蒼白的容顏:「為什麼要服用冰靈芝?」

    他略有些怔愣,像是沒料到她會問自己這件事,垂下眼,聲音清淡如水:「我說過,有些事,永遠都不會有答案。」

    「為什麼?」她卻像是沒聽到他在說什麼,固執地重複著。

    「沒有為什麼。」他也固執,似乎打定主意,不論她如何逼問,他都不會回答她的問題。

    「告訴我,為什麼。」她一把扳過他的雙肩,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深邃而濃黑,如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讓人目眩神迷。這是一雙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中的眸,可此時看著,卻沒有了夢中那暖融旖旎的溫柔,陌生得像是第一次瞧見。

    「知道鴛鴦嗎?」

    她皺眉,不及發問,便聽他緩聲道:「雌雄未嘗相離,人得其一,則一思而死。」

    心頭無端狠狠一顫,為那句「得其一,則一思而死」。

    「那只是傳說,信不得真。」她放開他,走到一旁,重新將目光落於遠處。

    他緩緩勾起唇角,似自言自語般輕聲喃喃:「止則相偶,飛則相雙,或許……真的只是一個美好的傳說吧。」

    「冰靈芝不要再服用了,對你的身子不好。」無意識說出這句話,雖然依舊不是她的本意。

    「沒關係,真的沒關係了。」他這一回,是真的笑了起來,清淡文雅的笑,一如兩年前。

    軒轅夢看著他,突然有些討厭他臉上的那種笑,之前或許不太明白那代表什麼,現在終於明白,那是一種對痛苦的解脫,「你要怎樣隨你的便,但你在軍寨的這段時日,最好給我愛惜一點自己的身體。」

    說罷,轉身而出。

    在踏出房門的剎那,她似乎感覺到了一股濃濃憂傷和寂寥,自脊背透入心房,不由得一震,卻還是閉了閉眼,毫無留戀地跨出門檻。

    她從來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也沒有忘記曾經所飽受的絕望和悲痛。

    陽光很刺眼,像燒喉的烈酒,她平了平氣,筆直地朝前走去。

    剛走了沒兩步,就看到血瞳蹲在牆角,拿著一截枯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皺了皺眉,沒有理會他,直接從他身邊走過。

    血瞳看到她,一把扔掉手裡的樹枝,急急忙忙追上來,拉著她的衣角:「馬上就又要到月圓之夜了。」

    軒轅夢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我會讓蘇蘇加緊進度。」

    「不是……」他擾擾頭,「我怕我會失控傷人,所以,我想請你在月圓之夜到來前,想辦法把我鎖起來。」

    鎖起來?軒轅夢忽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場景,那時候,他渾身**,被自己鎖在簡陋的石屋中,粗大的鐵鏈穿過鎖骨,如狗一樣屈辱。

    很多以前從未問出過口的事,突然在這一刻冒上心頭:「血瞳,兩年前在太女府時,你為什麼那麼恨我?」他當時用攝魂術控制她去殺雲錦,還說雲錦死了,才是對她最好的報復,懷著這種心境,一定是對自己恨之入骨。

    血瞳被她突兀的問題問得有些懵,怔了好半晌,才吶吶開口:「你殺了我的父母,我當然恨你。」

    「什麼?」軒轅夢驚了一跳,她……她殺了他的父母?這又是怎樣一筆糊塗賬啊!「我……為什麼要殺你的父母?」清了清嗓子,問地艱澀。

    「我跑回村子找爹爹和娘親,村民們都認為我是怪物,所以要燒死我。」

    雖然知道血瞳不會死,但軒轅夢還是忍不住心跳加快:「你的父母呢?他們也要燒死你?」

    血瞳點了點頭:「我是怪物,不是他們的兒子。」

    軒轅夢面色一沉,接著問:「這與我殺死你父母有什麼關係?」

    「你救了我,毀了刑架,大部分村民都被壓在坍塌的刑架下,包括我的爹娘。」

    軒轅夢頓時說不出話來了,雖然並不知當時的具體情形,但她的父母親,終究還是因自己而死。

    「你……」伸出手,探向他的鎖骨處:「你恨我是應該的。」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可以輕易放下仇恨。

    血瞳清朗的笑著,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南宮告訴我,那是他們的劫,就算沒有你的出現,他們也活不長久。」

    南宮……手指不由得一顫:「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總覺得他這人缺根弦,傻傻的,別人說什麼他都信。

    「當然了,他是轉世靈童嘛。」

    呵,這算什麼理由!「就算是靈童,也有可能會騙人。」

    血瞳卻搖頭,眼中不帶絲毫虛情假意:「我信他,他一定不會騙我。」

    「血瞳,你就沒有想過,這世上,謊話永遠多過真話?」

    「我沒想過。」他看著她說的理所應當。

    軒轅夢又好氣又好笑:「那你現在想想,想清楚了,你再來找我。」

    「你生氣了?」血瞳拉住她,疑惑的問。

    是的,她生氣了,比起白蘇的單純,他則是毫無保留地去相信一個人,在他的意識中,沒有欺騙和傷害,只有值不值得相信。有時候她覺得他很傻,有時候她又覺得,只有他,才真正活得像個人。

    「我沒有生氣。」她掀了掀唇角,帶著一絲頹然道:「我只是在想,為什麼人和人之間,要有這麼多隔閡,為什麼就不能坦誠相待?」有些話,她一直想問雲錦,卻在見了面後,只能裝作毫不在意。

    她怕,怕問了就代表在乎,怕去深入瞭解後,便再也無法置身事外。

    為什麼要服用冰靈芝,其實他已經說得很明白,只是她不願去相信,也不願去深究。因為自己曾說過,一個背叛過自己的,不值得原諒。

    血瞳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她所說的話,只以自己的理解回答道:「有隔閡,那是因為人們都喜歡等對方先開口,其實很多事情,想到就問,問清楚了,隔閡自然也就不存在了。」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為什麼如此聰明的軒轅夢,卻不理解呢?

    血瞳很納悶。

    軒轅夢有些愕然地看著他,他剛才的那番話固然有些孩子氣,但未嘗不是真理。人們之間不信任的來源,皆為不坦誠和不果斷,就像血瞳所說,只要把心裡所想說出來問出來,一切的誤會都會迎刃而解。

    只是……真的就這麼簡單嗎?

    大多時候,人們不是不信任對方,而是就算信任,有些事情,依然還是無法改變。

    譬如仇恨,譬如野心,譬如失望。

    擺擺手,不想再與他探討這個問題,「你放心,月圓之夜到來前,我會為你安排好一切的。」

    血瞳得到她的允諾,不再多做糾纏,「那我就放心了,真怕我會做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可怕之事來。」似乎只得到她一個回應,他便已經滿足,甚至不去考慮月圓之夜,自己將遭受怎樣的痛苦折磨。

    這傢伙,雖然真的不想說他癡傻愚笨,但事實上,他這樣的人若行走於江湖,除了吃虧也就只能吃虧了。

    天氣漸漸炎熱,加上心煩氣躁,晚間,軒轅夢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到廚房切了半個西瓜,捧在手裡,坐在房前的石階上,拿了把大勺子挖著吃。

    雲錦……

    邵煜霆……

    祁墨懷……

    這叫什麼事啊,突然之間,所有不想見到的男人,全部集中在一起了,小樓不在,如今也只有一個蘇蘇能陪她聊天,可他這幾日一直在研究如何解除血瞳的傀儡術,壓根抽不出時間陪她賞星星賞月亮。

    唉,小樓啊小樓,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終於明白何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連一天時間都沒到,她就想得緊了。

    大口大口吃著西瓜,似乎這樣,就能將所有煩惱憂愁全部嚼碎。

    遠處傳來一陣銀鈴般的清脆笑聲,軒轅夢耳尖,立馬聽出是女兒發出的。

    這丫頭自從認了爹以後,就把她這個娘親打入了冷宮,為什麼啊!孩子明明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憑什麼邵煜霆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女兒給搶走了!

    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不舒坦!

    吞進最後一口西瓜,軒轅夢站起身,攜著滿腹怨氣朝笑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隨著軍寨的壯大,孩子也越來越多,所以她便讓戚如花在軍寨與後山之間開闢一處空地,專供孩子們玩耍。

    走到那片空地上,發現不知何時,這裡竟多了一架鞦韆。小丫頭坐在鞦韆上,青衣男子站立在她身後,輕輕推著繩索,小丫頭一臉歡快,「咯咯」的笑著,兩條小短腿在半空中蕩來蕩去。

    鞦韆往前晃去的時候,小丫頭發現了她,大聲喊著:「媽咪媽咪,這個東西可以飛,真好玩!」

    軒轅夢虎著一張臉走到女兒身邊,邵煜霆這傢伙太可惡了,上回雕刻木人賄賂女兒,這次又做鞦韆收買女兒,再這麼下去,女兒就不是自己的了!

    「小湉兒,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睡覺?」一開口就帶著醋味。

    「睡不著。」小丫頭沒聞到醋味,伸出手臂,讓邵煜霆抱她下來。

    軒轅夢差點想把女兒一把搶回來,「睡不著也要去睡,小孩子要早睡早起。」

    小丫頭有些委屈,忽地,水靈的大眼骨碌一轉,小手拍拍鞦韆的座椅:「媽咪也來玩,爹爹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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