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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134章 她的選擇 文 / 朝舞雪

    回軍寨的途中,軒轅夢不由想起那個算卦老太婆說的話,心頭一陣惴然,卻又隱隱有些欣喜。

    惴然,是因關乎南宮靈沛的那句命帶孤煞,絕親緣情緣,而欣喜,則是關乎自己的那句,翱翔萬里雲霄去,魚躍龍門化蛟龍!

    這句話所包含的意義太過深遠博大,這世上,只有一種人可以稱之為龍,那便是天子。

    天之驕子,龍的傳人。

    她的信心再充足,信念再堅定,也難免會有茫然和裹足不前的時候,這句話無疑是在荊棘遍佈的道路上,燃起了一道最明亮的曙光,讓她飄忽的心找到了堅定的依靠,不再迷茫無措,也不會再因種種困難而裹足不前,甚至倉皇退縮。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說過的,置之死地而後生,或許,有些東西原本就是注定的,包括那些欺騙和背叛,浴火才能重生,若沒有當初的流血傷害,哪裡能成就今日的自己?這便是先廢而立,先抑後揚,有死才有生的真諦所在。

    為了避免驚動軒轅慈,這次送幾人離鎮,她帶的人並不多,一行人鬆鬆散散地在林間縱馬閒遊,觀賞著夏季桃夭李艷、草長鶯飛的美景,軒轅夢更是徹底放鬆心神,感受這難得的原生態風景。

    剛行至半山腰,慵懶而閒逸地坐在馬背上看風景的軒轅夢,突地直起身子,一臉戒備,抬起手,示意身後的人停步。

    霎那間,似乎連鳥雀的叫聲,都帶著令人心顫的鋒銳,

    很不對勁的感覺,有某種強大的殺意正在朝自己步步步逼近。

    跟在她身後的手下,都一臉莫名地看著她,不太明白她突然做出的警示是什麼意思,此刻山明水靜,鳥語花香,一切都顯得那樣平和安逸,根本察覺不到半點危險所在,孟姑娘是不是有些太過緊張了。

    也難怪,之前被月影山莊偷襲,整個軍寨差點毀於一旦,孟姑娘此刻的草木皆兵也情有可原。有人正想出聲勸導,這時,一片寒光爍影,如漫天雨幕般,朝著軒轅夢所在的方向襲來,速度之快,如驚雷閃電。氣勢之強,威力之大,無不令人膽寒。

    光影擦過地上的草木,頃刻間,原本充滿勃勃生機的植被,立刻變為一片死氣的焦黑,諸人眼睜睜看著那光影朝自己而來,卻無力閃躲,漫天光影劃過後,焦黑的草木中,唯剩一片猩紅粘稠的血肉。

    軒轅夢堪堪躲過這驚天一擊,落地時,心頭依舊還帶著劫後餘生的驚悸。

    這股殺意太強大了,若她反應稍慢片刻,只怕這會兒,也如自己手下那些可憐的士兵,變成一灘血肉了吧。

    伸手去拔佩劍,當劍鋒出鞘後,那股強烈殺意突然又被壓了下去,她覺得莫名其妙,但被剛才那強大凌厲的招式所驚懾,一時也不敢疏忽大意,目光緊盯對面的蒿草叢,隨時準備應戰。

    能釋放出那樣強大雄渾之氣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至今,她只見過兩個,一個是殷俐珠,一個是軒轅慈。

    想到這裡,由不得她不緊張。

    很奇怪的感覺,在對方的地盤上出手,她反而輕鬆以對,這麼到了自己的領地,反而會忐忑不安呢。

    對面的草叢沒有動靜,但憑直覺,她知道,危險還並未過去。

    不管是誰的地盤誰的領地,總之,在面對一個絕世高手時,她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悠閒自在。

    興許是這裡的動靜太大,驚動了軍寨站崗的哨兵,不一會兒,戚如花就帶著一群人趕往半山腰,那樣子就跟黑幫頭頭領著自己的一群小弟找人幹架似的。

    或許是己方人數上的優勢,給了軒轅夢一些底氣,這才運足內勁,持劍朝對面茂盛的草叢反攻而去。

    長劍才揮出一半,便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劍刃和敵人的刀刃碰撞在一起,巨大的真氣,在兵刃之間爆裂開,彷彿兩股無形的推力,將她和對方同時推向相反的方向。

    可即便如此,兩人還是以肉眼無法辨識的速度再次纏鬥在一起,交手的速度雖快,但不影響她看清對方的樣貌。

    一張秀麗端方,卻因瘋狂的恨意而顯得猙獰扭曲的臉。

    軒轅慈!

    她竟然出現在這個地方!出現在自己面前!

    自從漸漸放下仇恨,不再日日夜夜以狂烈的憤恨詛咒她憎恨她時,對這張臉的印象,就慢慢變淡了。

    此刻再見,她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沒有精力也沒有時間考慮她出現在此的目的,她唯有一心一意,拋開一切雜念,將自己投入到這場戰鬥中。

    軒轅慈出手非常犀利,如帶著狂怒之氣的龍捲風,招與招之間連綿不絕,連轉換的時機都不需要,軒轅夢不免驚訝,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的武功竟然精進如此,彷彿一下子從第一階樓梯,上升到了最高一層。

    這太不合理了!

    這一次交手,竟逼得她動用了十成功力,別說有所保留,就是全部拿出來,亦怕不是軒轅慈的對手。

    還好她內力渾厚,哪怕長時間交手,體內真氣也可源源不斷,面對軒轅慈瘋狂的進攻,她且退且守,倒也不算應對艱難。

    十幾個回合下來,她精力依舊旺盛,反觀軒轅慈,卻像是耗盡了所有力量,出手漸漸變得緩慢,招式之間的銜接,也顯得頗為滯殆,軒轅夢終於等到反擊的機會,趁軒轅慈攻到自己身後,來不及回手的剎那,反手握住劍柄,向後橫掃而去。

    她反手下劈的這招詭異莫測,若是一般人,定然躲不開,只有命喪她手中利刃這一種結局,但軒轅慈卻在凌厲劍氣逼近的瞬間,身體向一側生生挪了三寸,就這三寸距離,讓她與死亡之神擦肩而過。

    這一招,軒轅夢曾在昊天地牢中見識過一次,那時候她還並不知道,與自己交手的神秘人就是軒轅慈。

    一時間有些恍惚,曾經,她也對這個二姐心生過懷疑,但因為血緣關係,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

    人有時候真的很傻,竟然會去相信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譬如友誼,愛情,以及親情。

    可若是因為人性的貪婪和污濁,就選擇拋棄一切,那便是更傻的行為。

    她不想因為一個軒轅慈,就捨棄這世上其他的美好之物。

    一招落敗,軒轅慈不再戀戰,而是後退數丈,與她拉開距離。

    窮寇莫追,軒轅慈既然敢出現在這裡,就必然有所準備。冷睨了她一眼,軒轅夢還劍入鞘,亦後退數丈。

    戚如花和一眾士兵紛紛看傻了眼,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快的速度,也沒見過這麼驚天動地的氣勢,兩人這雷霆一戰,若是放自己身上,只怕一招……不!半招!就已經變成一坨爛肉碎屑了。

    軒轅慈負手而立,側首隨意瞥了眼自己的左臂,雖然剛才躲過了軒轅夢的反擊,但小臂上還是被鋒利的劍氣割出了一道約兩寸長的血口。

    這一戰,看似平局,實則敗局。

    「看來這兩年中,九妹的武功精進不少。」

    軒轅夢微笑以對:「多謝皇上誇獎。」

    聞言,軒轅慈皺了皺眉。她喚自己為皇上,而不是二姐,這樣明顯而刻意的疏離,似乎急於想將兩人的關係撇清,本以為這是她發怒的徵兆,可偏偏她說話的口氣,卻是清淡而平靜的,無悲無喜,無恐無怒。舉目看去,女子一抹精緻的下巴,流暢的弧度微微勾起,讓她回想起那一夜,對方從自己手中救走蕭倚樓時,那自信驕狂的笑容。

    「知道朕今天為什麼來找你嗎?」手指輕拂,將手臂上並不顯眼的血痕隨意抹去。

    軒轅夢還是笑,天真地笑:「來找我打架?」

    軒轅慈眉心又是一擰,她的這種態度,分明是對自己的一種挑釁:「不,不是打架,而是來找九妹證實一件事。」

    「哦,找我證實?」軒轅夢歪著腦袋,故作一副受寵若驚:「不知何等重要大事,竟讓皇上屈尊來求助我這個無名小卒?」

    軒轅慈輕哼一聲,倒也不怒:「看了便知。」舉起手,在空中輕擊兩下。

    伴隨著清脆的擊掌聲,兩頂轎子被抬到軒轅慈身後。

    望著那兩頂轎子,軒轅夢瞇了瞇眼,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軒轅慈走過轎子邊,一臉莫名的欣然:「九妹想先看哪一個轎子?」

    輕嗤一聲,軒轅夢返身便往回走:「哪個都不想看。」

    「如果朕一定要讓你看呢?」軒轅慈的聲音帶著凜然的篤定,軒轅夢行進中的腳步,不自覺停了下來。

    看著她停駐的背影,軒轅慈冷笑道:「朕好心提醒你一句,若不想今後追悔莫及,你還是認真考慮一下朕的建議。」

    右腳抬起,慢動作一般朝前邁了一步,然後抬起左腳,繼續艱難無比地朝前邁進,可當她再一次抬起右腳,卻怎麼也邁不出第三步。

    回過身,漫不經心地打量那兩頂轎子:「皇上今日前來,不會是想給草民表演大變活人吧?」

    軒轅慈並不回她,只以手指輕叩其中一頂轎子的轎廂,眼中劃過刀光般的冷意:「選吧。」

    軒轅夢蹙眉:「我不選你會如何?」

    軒轅慈輕叩轎廂的手停下,一時間空氣窒悶如稠,她感覺自己的心跳,都隨著軒轅慈停下的手而驟然停止。

    「刷」的一聲,軒轅慈手裡的刀化劃破其中一頂轎子的轎簾,當轎簾落下,現出轎中之人的剎那,軒轅夢不但感覺自己的心跳停止了,連心臟裡的血液,似乎也在這一刻被徹底抽乾。

    第一次,那兩個字,不是心底幽然的痛楚,也不是午夜夢迴時的呢喃,而是自口中吐出的真切言語。

    「雲錦……」

    原以為,當她再次喚出這個名字時,一定會帶著凜冽而尖銳的稜角,卻不曾想,竟會如此纏綿悱惻,婉轉淒迷。

    而轎中之人,那墨玉般的眼,在看到她的一瞬,露出了似淒絕又似狂熱,似彷徨又似深情的複雜目光。

    這一面,他期待已久,卻並非心之所願。

    長久的對視中,最終以他的悲慟闔眼作為結束。

    她的目光卻始終不離他,灼烈似火,清炬如電,死死看著,牢牢盯著,像是要穿透他的身體,看進他靈魂深處一般。

    可沒等她探究出什麼,一道身影便擋在轎子前,「九妹可看夠了?」

    「怎麼,既然敢帶你的鳳後來,難道還怕被人觀瞻不成?」冷哼一聲,若軒轅慈沒有拿雲錦來試探她,或許她還能一直保持好言好語。

    對她的譏嘲不甚在意,軒轅慈又走到另一頂轎子前:「這兩年來,朕一直在想,九妹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是天性涼薄,還是重情重義。」

    突然覺得軒轅慈很聒噪:「有什麼話一次性說完,別像個市井小民一樣嘮叨不停。」

    一向喜怒無常的帝王,今日脾氣異常的好,被人這樣用言語辱罵,也不見半點怒意:「既然九妹這麼說,那朕就滿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另一頂轎子的轎簾,也被鋒利的刀刃劃斷,當看清轎中之人時,軒轅夢的心又是猛地一抽。

    之前那不妙的感覺,忽地又冒了出來:「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軒轅慈指著轎中的祁錦禹道:「在朕的心裡,這個男人,輕賤如螻蟻,自是比不得鳳後,但不知在九妹心裡,他佔據著什麼樣的地位?是否也與朕一般,只當他是個無關緊要的玩物。」

    她怎麼可以這樣!隨意踐踏人的自尊,並將其作為一種樂趣來看待!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名怒火:「既然看不起他,何必再將他留在你的身邊?皇上嘴裡說著不在乎,卻賜給他貴君的無上尊榮,這豈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嗎?」

    軒轅慈卻是蔑然一笑,壓根不把她的話當回事,能引得她生怒,也算得上是一種暢快的報復:「九妹若是心疼他,那你不如發發善心,收留他好了。」手一揮,立刻有侍人上前,將轎中的祁錦禹帶出。

    之前因為轎內光線昏暗,故而看得不是很清楚,當他被人扶出轎廂,軒轅夢才看到,他身上到處都是駭人的鞭痕,衣衫破碎,露出裡面猙獰翻捲的血肉。

    突然之間想起了上次在他脖子上看到的血痕,當時她問他,軒轅慈對他好不好,他卻回答說尚且過得去,這就是他所謂的過得去?

    看著渾身是傷,虛弱無力的人,軒轅夢淡淡道:「就算要可憐他,那也輪不到草民,皇上真是高看草民了。」

    「這麼說,九妹對這個人,是一點也不在乎了?」軒轅慈冷冷瞥了眼祁錦禹,手中的刀,緩緩移至他的心口。

    今日的一切,軒轅慈似乎是有備而來,軒轅夢雖不知她的目的何在,卻也知必不尋常:「草民是否在乎,似乎與皇上無關吧?」

    軒轅慈輕輕一笑,對軒轅夢的回答不以為意,「這個男人心裡想的,可一直都是九妹,朕就不信,你對他,當真沒有一點感覺?」

    軒轅夢也笑了起來:「皇上真會開玩笑,草民怎會對您的貴君有半點非分之想?」

    「哦,是嗎?」軒轅慈眸子半窄,握刀的手驀然一緊,揚袖便朝祁錦禹揮去,「啪」的一聲,原本就渾身無力的男子,隨著這股猛烈的力道跌倒在地。

    眼皮猛地一跳,軒轅夢暗中握緊了雙拳。

    軒轅慈彎下身,抓起男子的長髮,強迫他直起上半身,「沒有非分之想?呵呵,九妹說的話,朕都相信,只是……」她側眸,目光冷幽如鬼:「內疚愧悔呢?九妹的心,真的就那麼冷硬嗎?看看他,如果不是你,此刻他應該在昊天的皇宮中,接受百官朝拜和萬民景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苟延殘喘,活得連隻狗都不如。」

    是,軒轅慈說的沒錯,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她,現在的祁錦禹,應該端坐於昊天的皇宮中,享受著美人環伺,紙醉金迷的奢靡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狼狽不堪地任由他人踐踏尊嚴。

    可這一切既然是自己決定的,她就絕不會後悔。

    「天下譴責我的人太多了,有說我喪心病狂的,有說我作惡多端的,還有說我嗜血無情的。對面這樣一個罪大惡極的人,皇上不覺得你剛才說的那番話實在有些多餘嗎?」無謂輕笑,彷彿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左右她的情緒。

    望著她雲淡風輕的表情,軒轅慈無法確定,她究竟是作弄玄虛,還是真的毫不在意。

    片刻的對峙,她收回目光,移至腳邊的男子臉上:「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吃裡扒外的下場,那個女人,根本就不在乎你!」

    祁錦禹蜷縮著身子,肌膚上的瘡口,隨著呼吸延展拉伸,鑽心一般的疼,他幾乎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但他還是艱難地爬起身,恭恭敬敬跪倒在軒轅慈面前,「奴才……奴才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奴才的身心,都只屬於皇上一個人。」

    「賤貨!」軒轅慈蔑笑著,抬腿狠狠踢了他一腳,看著自男子身上滲出的殷紅,笑意漸深,「你不是一直都想離開朕,回到九妹身邊嗎?怎麼?當著九妹的面,連自己那點卑微下賤的祈求也說不出口了?」

    一次次的折磨,一次次的羞辱,這就是他現在所過的生活?軒轅夢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夠了!你想折磨他,可以回你的行宮去折磨,我沒有那個閒情逸致陪你在這裡玩遊戲。」

    軒轅慈冷厲的目光忽然變得陰沉,她居高臨下,望著跪在自己腳下,渾身顫抖不停的男子,唇邊溢出一抹冰寒的怨毒:「九妹,朕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這兩個男人,你只能帶走一個。」

    什麼!

    軒轅夢下意識便朝雲錦看去,眸中迸出雪亮而震愕的流光。

    軒轅慈見狀,笑得越發冷澈得意:「不論九妹想帶走哪一個,朕都不會反對,但是……」她頓了頓,再次舉起手裡的刀,兩指寬的薄刃,在祁錦禹滿是鞭痕的身上遊走:「如果你選擇帶走這個男人,那麼你這輩子,也別想再見到雲錦。哦,忘了說,鳳後這兩年來,因為身體虛弱的緣故,從未與朕圓過房,不過最近加以調理後,鳳後的身體明顯好轉,對於我們之間的洞房花燭夜,朕已期待許久,或許,今晚便可以焚香沐浴,與鳳後共度一個纏綿如火的夜晚。」

    真是噁心,男歡女愛,本是極為美好純潔的事情,卻被她拿來作為對付自己的籌碼,她真是懷疑,軒轅慈究竟懂不懂什麼才是算是愛?

    目光,不由得再次移向轎中的雲錦。

    兩年未見,他竟然消瘦如斯。到底是什麼,讓他變成今日這番模樣?他應該是快樂的,幸福的,安逸的,可為何,她在他的眼睛裡,卻看不到半點歡愉,只有無盡的傷痛與淒絕,那溫潤淡雅的墨眸,也失去了往日的沉靜與光彩,彷彿有什麼東西碎裂開來,不復完整。

    兩人旁若無人的對視,再次激起軒轅慈心中的怒火,她的聲音,如吞吐著毒液的毒蛇:「如果你選擇雲錦,那麼這個男人,就只有死路一條。」

    這算什麼?威脅嗎?可惜,她軒轅夢從來不受任何人的威脅!「皇上的年紀果然大了,有些事,竟然需要草民來提醒。」

    聽她刻意強調自己的年紀,軒轅慈臉色極為難看,「軒轅夢!你知不知道,惹怒朕會有什麼下場?」

    「什麼下場?」她仰天大笑,笑得譏諷,笑得冰冷:「還會比兩年前更慘嗎?」她陡然停下狂笑,目光射向對面的軒轅慈,瞳孔的顏色深濃如墨:「在你用最令人齒冷的方式,將我推向地獄的那一刻,我便說過,此生此世,軒轅夢的生命裡,再也沒有一個叫雲錦的男人,我與他,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清泠的言語,擲地有聲,彷彿一道驚雷,劈在了雲錦的心頭上。

    痛嗎?不,這兩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沉浸在無比悲絕的痛楚中,時間長了,便以為自己是個沒有心的人,連痛都感覺不到。或許是麻木了,又或許是絕望了,空洞的黑暗在一寸寸蠶食他的心,連他自己都認為,他是個沒有感情沒有喜怒的死人,直至方纔那一刻,才再次體會到什麼叫做心痛如絞,什麼叫做萬念俱灰。

    軒轅慈似是也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怔了怔,忽的也笑起來:「九妹的意思,是要選擇這個男人了?」她用刀背挑起祁錦禹低垂的臉,被迫仰起頭的男子滿臉都是殘淚。

    握緊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滿腔的怒火無處可發,木然盯著軒轅慈胸有成竹的笑臉,某種尖銳沉痛的情緒,隨時可能爆發。

    不能有弱點,更不能讓對方捏住自己的軟肋。

    她憎恨被控制的感覺,更憎恨自己的路,要由別人來做決定!

    強迫自己不去看祁錦禹滿眼的哀戚,轉過聲,口氣淡然道:「真是無聊,皇上喜歡這種玩挑兵挑將的小遊戲,草民可一點興趣都沒有。」

    望著背過身去的軒轅夢,軒轅慈冷聲喝道:「你真的不選嗎?」

    「隨你的便,我連雲錦都不在乎,又怎會在乎一個早已廢棄的棋子。」口中道著冷漠絕情的言語,心中卻在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如今的她,已然沒有那麼多的同情與憐憫,或許,就這樣離開,對祁錦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雖然仇恨會讓人失去很多快樂,但也比念念不忘的癡迷要好很多。

    既然忘不掉,那便恨吧……

    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

    軒轅慈不可置信地瞪著她,祁錦禹也不可置信地盯著她,雲錦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唇邊漫上一絲哀涼,如秋日枝頭上的寒霜,瞬間便將他整個人湮沒。

    她終究,還是放下了。

    放下了曾經的癡纏,愛戀,以及誓言。她原本就是心意果決的女子,在她丟出他送她的玉珮起,她的心,就已經飄零在了很遙遠的地方,不復歸來。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抬起手,望著自己掌心的紋路,他知道,時至此刻,自己已經……徹底失去了她。

    一切似乎已經塵埃落定,她既沒有選擇雲錦,也沒有選擇祁錦禹,這樣平靜而漠然的舉止,不禁讓軒轅慈覺得,自己像個無事生非的傻瓜。

    「哈哈哈哈……」她猝然發出尖利陰狠的笑聲,笑聲震得枝頭落葉如絮,眾人忍受不住,紛紛摀住了耳朵,「好的好,當真好得很,看來倒是我錯估了你的秉性!既然九妹哪個都不在乎,那朕也無需再手下留情!」

    軒轅慈話音未落,軒轅夢便心知不妙,腳下輕旋,身子剛向一側輕轉,便清晰地聽到利刃入肉聲,連帶著經絡血液,一起斷裂噴灑。

    腳步站定,看到眼前一幕,頓時眼眶滾燙如火。

    軒轅慈手中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穿了祁錦禹的心口。鋒利的刀刃,從背心沒入,自前胸穿出,刀尖上鮮血潺潺滴落,沒入濕潤的黃土,轉瞬不見蹤跡。

    她呆呆望著眼前一幕,甚至不知該作何反應,腦中一片空白,滿眼都是艷麗的鮮血,鋒利的刀刃。

    半跪於地的祁錦禹,驚恐地望著自己前胸突然多出來的一截刀尖,顫抖著手,想要拔出那嵌入血肉的利刃,卻在軒轅慈惡意轉動刀柄時,慘呼一聲,痛苦的蜷起身子。

    似乎連呼吸都帶著凝膠般的阻礙,軒轅夢深吸口氣,又重重吐出,卻始終驅不走眼前這可怕的場面。

    不是軒轅慈錯估了自己的秉性,而是自己錯估了她的狠絕,原以為自己的不在乎,便可以幫祁錦禹逃過一劫,卻沒想到……她竟然再一次害了他!

    軒轅慈似乎很滿意她此刻的驚駭,獰笑著將刀刃從祁錦禹胸口抽出一些,又猛地往裡刺去——

    極端痛苦的呻吟,如破碎的玉珠,在落地的剎那,攜著鮮血被一同吞沒。

    軒轅夢不禁朝前疾奔了數步,清和無波的眸,在霎那間湧起岩漿般熾烈的狂怒:「軒轅慈,你……」後面的話戛然而止。

    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說,她越是憤怒,越是驚慌,越是氣急敗壞,軒轅慈就越是得意,得意之後,便是更狠辣的殘暴。

    「心疼了?」軒轅慈冷睨她,嘴角露出勝利的笑意:「如若你一早便選擇他,一切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說到底,還是你害了他。」眸子輕瞇,既然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她也不打算再留著祁錦禹的性命。

    手指微動,只要她將刀柄輕輕往前再送上半寸,便可立刻了結他的性命。

    不知為何,看著祁錦禹痛苦絕望的樣子,她竟感到如此大快人心,彷彿多日來因雲錦而生的鬱結,也隨之煙消雲散。

    她要讓軒轅夢後悔,讓她也如自己一般,午夜夢迴時,會因心底的愧歉恐懼而無法入眠。

    殺了這個男人,無異於摧毀她心裡的一座堅實堡壘。

    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雲錦也該看清他所深愛的女人,是怎樣的無情冷血了。

    如鬼魅般狠毒的笑意,爬滿整張臉,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被自己折磨的男子身上,剛準備結束他的痛苦,忽聽身旁傳來一陣衣袂破空聲,若不仔細聽,只會當做是落葉劃過暖風時的瑟瑟聲。

    可這聲音太快,太不尋常,當她意識到這根本與落葉無關時,一直端坐於轎中的白衣男子,已然消失無蹤。

    準備刺下去的手,僵硬地停留在半空,目光輕轉,不意外地看到了被軒轅夢挾持在身邊的雲錦。

    「你!」第一次露出驚慌無措的表情,她鬆開握刀的手,下意識想要將雲錦搶回,卻在女子冷厲話語落下的瞬間,硬生生停下了腳步:「站住!若再往前一步,我就擰斷他的脖子!」

    身形的停頓,完全是潛意識作為,當軒轅慈站定腳步,目光落在軒轅夢緊鉗雲錦纖細頸項的手時,不由得輕諷道:「九妹,你當真能對他下得去手?」一邊說,一邊緩步朝前邁步。

    「你不信?」她眸光沉冷,如同沉澱了無數黑暗的魔魅,森冷而駭人:「二姐,你可不要後悔!」隨著「後悔」二字落下,她猛地收緊掌心,下手之狠辣,不留絲毫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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