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娜的嘴角勾出了陰狠而毒辣的笑,也不出去,就這樣一個人在試衣間裡慢悠悠的換起了衣服。舒榒駑襻
那人喊起來的時候,郁歡正在和攝像師談話,忽然攝影棚裡就有人呼喊了起來,接著所有人都跟著慌了,丟下手上的東西,四下開始逃散。
郁歡起初還有些疑惑,直到看到有煙霧從一間雜物室裡蔓延出來,她才意識到,真的是著火了。
人群像是作鳥獸散一樣,大家四處狼狽的逃著,甚至慌亂到找不到出口,只是推搡著,郁歡看著混亂的人群,急忙拿起桌上的擴音喇叭,大聲喊道:「大家不要亂!先找濕毛巾摀住口鼻!不要慌!不要擠!」
然而此時都是逃命的時候,誰還顧得上她說話,大家仍然顧自的逃跑,方纔還是人模人樣,認真工作的攝影棚裡,此時已是一團亂婷。
攝影棚裡全是服裝和長布,都是些易燃品,火勢一旦蔓延,這裡很快就會燒起來的。
郁歡的心裡越來越慌,她現在還懷著孕,不論做什麼都要精心著孩子,可是這攝影棚裡的器材,是前不久剛購回來的,一旦燒了,必定會有很大的損失。
煙霧已經開始從那間閉合的門縫中竄了出來,正在向著攝影棚飄散,郁歡甚至能聞到空氣中刺鼻的熏燒味,一定是有塑料物品已經被點燃了姻。
她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然而全身仍然是在止不住的發抖。
攝影棚裡的工作人員已經逃得差不多了,她如果再在這裡呆著,那一定會出事,正當她轉頭要跑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麼。
前兩天從吳一鳴那裡要來的設計圖,還在雜物室隔壁的辦公桌上!
那是唯一的底稿,不說它被毀了,日後還要重新設計,單說它是沈世平和吳一鳴的舊設計,她都不能讓它有事。
想到這,郁歡連忙扔掉手裡的擴音喇叭,向那辦公室跑去!
「咳咳……」她甫一推開門,裡面的煙霧就已經爭先恐後的向她撲面而來,郁歡連忙抬手摀住自己的鼻子,用手揮開擋在眼前的煙霧。
直到進去之後,郁歡才發現,起火的並不是雜物間,而是這間辦公室。
這辦公室裡存放的全是廣告海報,隔間裡面已經燃燒成了一片火海,郁歡抓過桌子上的一塊毛巾弄濕了,捂在口鼻上,向著辦公桌衝了過去。
桌上的紙張也有些被點燃了,四周都是高溫的火焰,郁歡渾身像是被燒灼一樣的滾燙,不停地向外冒汗,汗水順著額頭滑下,她甚至來不及去擦,只想著那張設計圖。
她一手捂著口鼻,一手拿著一根鋼架,撥開那些已經燃燒的紙張,這才看到那個裝著設計圖的藍色文件盒。
火勢已經開始擴大,正在向著郁歡周圍聚攏而來,她腳下全是方才撥到地上的紙張,此時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她一把扯過那文件盒,咬了咬牙,忍住燒灼的痛感,踩著那些還燃燒的紙就向外奔去。
然而辦公室的門不知道何時被人鎖上了,郁歡試了幾次都沒能拉開,拉住門把用力拽著,卻沒能打開,這才確定,它確實是被鎖上了。
郁歡傻了一樣的站在那火堆一樣的屋裡,身後是一條條等著吞噬她的火蛇,她停了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惶恐而無助的用力拉著門把,不停地拍打著門板,甚至用身體去撞,聲嘶力竭的喊道:「有沒有人!開門啊!有沒有人在外面!」
外面攝影棚裡的人早已散的一空,此時根本沒有人能來救她。
「有沒有人在外面?拜託你們,誰來開一下門……」她的聲音裡帶著隱隱的哭腔,此時恐懼正在慢慢填滿她的心,她沒有忘記,自己的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
郁歡不知道,隔著一扇門,喬安娜就抱著手臂,得意而陰毒的站在外面,手裡拿著方才從門鎖上拔下來的鑰匙,聽著郁歡驚恐而慌亂的喊聲,像是在欣賞世上最美好的音樂。
郁歡,怪只能怪你沒腦子,人家都逃命的時候,你偏要跑回來尋死。
我就不信,這樣,你都能活下來。
最後看了一眼那間猶如煉獄的辦公室,喬安娜深深的笑了一聲,轉身快步離開了這裡。
周圍已經全部都是火焰,郁歡的臉上都是煙熏過的黑,渾身像是從火爐裡爬出來一樣,黑色的煙交纏著汗水,郁歡的喉頭哽咽,她想哭,淚水卻被堵在了心口。
郁歡,鎮定,鎮定,你的肚子裡還有孩子,你不可以先慌亂。
她閉上眼,努力在心底安撫自己,不讓自己先慌亂起來。
心情總算比之前鎮定了一些,她已經能確定,外面是沒有人的,她只能靠自救。
對著一片燃燒的火海,郁歡忽然看到了牆角立著的鋼錐,像是看到了生機,郁歡急忙奔過去,拎起那沉重的鋼錐,對著門鎖狠狠地砸去。
「砰!」尖銳的聲音迴盪在屋裡,混著燃燒的「辟里啪啦」的聲音,門鎖卻沒有鬆動。
郁歡咬緊牙,將文件盒夾緊,又用了用力,對著門鎖再次砸去。
「砰!砰!砰。」就這樣來回砸了幾次,直到她白色的裙子都已經是一片烏黑,還被星星點點的火苗燒出了洞,門鎖終於「卡嚓」一聲斷裂了。
扔下手上的鋼錐,郁歡像是終於逃出生天了一樣,向外跑去。
看著郁歡跑出了辦公室,角落裡,一個男人拿起手機,對著那邊冷冷的說:「讓她跑了……」
「跑了?!」對方尖叫一聲,幾乎震穿男人的耳膜,歇斯底里的大聲叫喊著:「給我下手!下手!她今天能留住那個孩子,我讓你們一分錢都拿不到!」
男人氣惱的看了看手機,掛了之後,對著郁歡方才跑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大約是聽說了十樓的攝影棚裡起了火,此時正在高層辦公的人們紛紛丟下手頭的工作,慌不擇路的從安全通道四下逃散。
郁歡混在人群裡,不停地咳嗽,眼前都有些發黑,幾乎支撐不住的要向下栽倒。
一個穿著工作裝的女人從上面奔下,對著身邊的同伴氣喘吁吁地說:「剛剛有人跑下來的時候說,火已經順著燒起來了,可能很快就要往下蔓延,快點跑吧……」她這一喊不要緊,所有人都跟著慌了起來,跑的更加奮力,每個人都是爭先恐後。
郁歡張了張嘴,想對他們說,不要亂,然而嗓子卻是發不出一個字節,她扶著牆壁,盡量躲避著人群,靠著牆邊走,然而那員工的話已經傳開了,大家紛紛推搡著從樓上跑下來。
慌亂中,郁歡覺得似乎有誰在她的背上推了一把,還不待她反應,便已經一腳踩空,從樓上翻滾了下來。
這一層的樓梯很多,大約有二十多個台階,郁歡柔弱的身體從帶著稜角的樓梯上跌跌撞撞的滾著,幾乎是踩空的一瞬間,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先捂著肚子。
然而當她的身體停住的時候,她還是感覺到有什麼粘稠的東西,正從下體間流出來。
孩子……
我的孩子……
不要……
郁歡無力的張了張嘴,對著空中抬了抬手,想有人來幫她一把,然而最終只能撈了一把空氣,無力的垂了下去。
七樓的會議室裡,趙怡剛和沈亦晨說完喬安娜的問題,vincent就匆匆的跑進來,對他說十樓的攝影棚起火了。
沈亦晨皺了皺眉,臉色瞬間沉重下來,還不待他說話,趙怡便驚聲叫道:「著火了?!可郁總監還在那裡!」
郁歡?
沈亦晨一愣,他怎麼忘了,郁歡今天是要跟拍的。
心裡忽然就沒來由的慌亂起來,心跳陡然有些不規律,冥冥中,他似乎覺得有什麼事正在發生,讓他心慌。
沈亦晨一把撈起椅背上的外套,匆匆的套上,趕忙向外走去,趙怡和vincent也連忙跟上去。
「已經通知火警了嗎?」沈亦晨匆匆的開口問,拉攏外套,他這一路越走越快,修長的雙腿快速的邁動著,趙怡和vincent跟在他後面,幾乎有些跟不住他的頻率。
「已經通知了,現在應該在路上了……」不過幾分鐘的時間,vincent已經跟的氣喘吁吁,總經理實在是走得太快了,幾乎就要跑起來了。
既然郁歡在十樓,那麼他應該向上跑。
想到這,沈亦晨忽然就奔跑了起來,然而到了安全通道口,卻見許多員工團團圍著什麼。
沈亦晨的眸子暗了暗,停住了腳步,vincent趕忙上去撥開人群,「總經理來了,大家都讓開,快點往下跑,站在這裡做什麼……」
一聽說沈亦晨來了,眾人們連忙自覺地給他讓開路,他先是看了看他們,才狐疑的走過去。
沈亦晨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他當時看到的那一幕,太過觸目驚心,太過鮮血淋漓,在後來的很多日子裡,他都會常常從這個夢境中驚醒。
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郁歡閉著眼睛躺在血泊之中,身側扔著一個藍色的文件盒,她身上的象牙白連衣裙,此時早已分不清顏色,黑漆漆的黏在她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有很多血泡,下身還在湧著鮮血,裙子下擺早已被血浸濕,此刻成了一片猩紅,頃刻之間就刺痛了沈亦晨的眼,奪取了他的呼吸。
他看著躺在地上的郁歡,腳下像是生了根一樣,他想握緊拳頭,卻像用不上力一樣,怎麼握都握不緊,最後卻是止不住的顫抖。
「郁歡……」沈亦晨瘖啞著嗓子,喃喃的低喚了她一聲。
沒有人應。
周圍的員工們都有些不忍心看,有些女員工已經小聲的哭了起來,那聲音忽然就讓沈亦晨驚醒了過來,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摟住郁歡的脖子,把她抱起來,聲音顫抖而焦急的喚她:「郁歡,醒醒,醒過來……」
她怎麼會弄成這樣?她被火燒到了?她還懷著孕,孩子已經三個多月了……
沈亦晨覺得自己現在渾身都在顫抖,幾乎有些支撐不住,手掌拍著郁歡的臉,甚至開始嘶啞地低吼:「郁歡!醒醒!醒過來!」他想搖醒她,但又不知道她那裡受了傷,所以也不敢輕舉妄動。
「總經理,車已經準備好了,您……」vincent急急地跑過來,他的話還沒說完,沈亦晨就已經抱起了郁歡向下奔去。
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郁歡的身體如此的輕,此時甚至有些讓他抓不住,那樣的虛幻,像是他一旦抱不緊,郁歡就會這樣離開。
因為火警的原因,電梯被停用,七樓的高度,他抱著郁歡,既怕把她顛簸到,又怕耽誤了時間,跑的匆忙而慌亂。
車子早已停到了大樓的門口,看到沈亦晨抱著郁歡跑出來,連忙有人上前打開車門。
沈亦晨活了快三十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慌亂無助過,完全沒有頭緒,即便抓著郁歡的手,彷彿都有什麼東西在漸漸流逝。
「郁歡,你一定要挺住,不要有事……」他把她抱在自己的懷裡,顫抖的手指不停的在她臉上撫摸,想要為她擦掉那些烏黑。她的血早已染透了她的白裙,同時也染了沈亦晨的白襯衫。
「郁歡……」從來沒有一次,他像現在這樣心疼而焦急的喚她,話語幾乎都哽咽的連不成句子。
像是聽到了他的話,郁歡艱難而緩慢的睜開眼,奄奄的叫他:「亦晨……」
「我在!」沈亦晨急忙握住她抬起來的右手,激動地應她。
她的手在他的手裡,完全沒有一點力氣,小腹陣陣絞痛,讓她疼的難以喘息,只能憑著腦海深處那份堅強,努力的說:「亦晨……救救我……救救孩子……」
「歡歡,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把她的頭抵在自己的胸口,郁歡聽著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忽然就落了淚。
郁歡抬起一隻手,努力的撫上他的臉,眼淚從眼角滑出,落在沈亦晨手上,那麼燙。
她像是要在最後的時刻,努力的把他記住一樣,纖細的手指在他的臉上反覆摩挲,「亦晨……我還有……好多話,沒能告訴你……」她的嗓子經過熏嗆過後,變得嘶啞而低暗,每發出一個字,嗓子都是一陣撕裂般的痛。
她的話還沒說完,手便慢慢地墜落了下去,頭向一側偏去。他看著懷裡的郁歡,這個一直都纏在他身邊的人,在他看來,是怎麼趕都趕不走的,忽然有一天,她就給了他這樣一個驚嚇,留了一句沒有說完的話,到這一刻,沈亦晨才真的知道慌了。
「郁歡?郁歡!」沈亦晨捧著她的臉,驚恐的喊著,復又抬起頭,對著司機歇斯底里的吼道:「快點開!快點到醫院!快!」
那是那一年的夏季,明明很熱,可是沈亦晨卻冷得渾身冒冷汗,他站在急救室的外面,看著郁歡被放到床上,匆匆的推了進去,隨後便亮起了急救的紅燈。
一扇門,彷彿就要將他們相隔。
陶一璇闖進辦公室的時候,陸子琛正在伏案寫報告,她火急火燎的跑進來,還帶著滿臉的焦急,拉起陸子琛就向外跑。
「你幹什麼?」陸子琛不悅的抬頭看她,用力甩開她的手。
陶一璇看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緩緩的說:「歡歡出事了,正在婦產科急救……」
「你說什麼?」陸子琛「騰」的一聲站起了身子,扔下手裡的鋼筆,連鋼筆水甩到了自己白大褂上都顧不得,就向外跑去。
他一向最精心自己的白大褂,總是用漂白水洗了再洗,不能有一點污漬,此時此刻,卻什麼都顧不得。
其實在他心裡,只有歡歡才能讓他擔憂至此,忘了身邊的一切吧。
陶一璇自嘲的看了看他離去的背影,愣了好一陣才跟出去。
陸子琛跑到婦產科的時候,只看到頭頂那盞刺眼的急救燈閃著,沈亦晨一身血污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雙手的手指插進自己的濃髮,臉上是懊悔和擔憂。
他慢慢的走到沈亦晨面前,凝視了許久那盞燈,才看向他,低啞著問:「這是怎麼回事?歡歡怎麼會被送進醫院的?」
沈亦晨抬起頭,在看到面前的人是陸子琛的時候,心中劃過一絲心虛,並沒有回答他的話。
看到沈亦晨不回答,陸子琛一把拽起沈亦晨的衣領,貼近他的臉,咬牙切齒道:「我在問你話,歡歡是怎麼被送進來的!」
沈亦晨看了看他,任由他抓著自己的衣領,咬了咬牙,許久之後,才緩緩的說:「她從樓上掉下來了……」
「你混蛋!」陸子琛一把將沈亦晨推出去老遠,沈亦晨向後踉蹌了兩步,跌坐在了地上,陸子琛看著他坐在地上,對著他喝道:「她懷孕了!她在懷孕!她懷的是你的孩子,你還能讓她從樓上掉下來?!沈亦晨,你他媽就是個混蛋!你根本不配歡歡愛你!你沒資格!」
是的,郁歡正在懷孕,她懷的,是他的孩子。
陸子琛向前走了兩步,把沈亦晨從地上拉起來,「沈亦晨,你知不知道,歡歡她愛了你多久,她……」
他的話還沒說完,陶一璇忽然從身後衝過來,用力的分開他們兩個,她看到陸子琛氣得渾身顫抖,大力的喘著粗氣,不由得伸手去拉他,卻被他用力甩開了,「讓開!」他轉頭對她喊著,脖子上甚至突起了青筋,怒目圓瞪的樣子讓陶一璇愣在了原地。
聞訊而來的沈世平和郁正國匆匆趕來,看到身上沾滿血跡,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的沈亦晨,又看到怒不可遏的陸子琛,他們忽然意識到,事情沒那麼簡單。
「沈亦晨,這是怎麼回事?」沈世平走到他身邊,伸手把他拉起來,皺著眉問他。
沈亦晨看了看面前的父親,又看了看一旁的郁正國,握緊了拳頭,充滿歉疚地說:「歡歡她,從樓上掉下來了,正在搶救……」
急救室的門被人推開了,一個醫生走出來,解下口罩,陸子琛連忙走上去問他:「楊醫生,情況怎麼樣?」
楊醫生對著他臉色沉重的搖了搖頭,把視線轉向了其他人,「誰是患者的家屬?」
沈亦晨第一個便衝了上來,抓起醫生的衣領,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她情況怎麼樣?」
那醫生皺起眉看了看滿身狼狽的沈亦晨,語氣緩慢,卻像一顆炸彈一樣的扔到了沈亦晨面前,「病人情況不是很好,身上有輕微的灼傷,再加上碰撞,現在有流產、大出血的跡象,請你們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