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晨看著她認真卻又帶著孩子氣的模樣,忽然間就有些啞然失笑。舒榒駑襻
郁歡大約被喬安娜逼糊塗了,連小孩子玩的「詛咒」都搬出來了。
然而他看著郁歡堅決而又期待的神色,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就算給了她這個機會又怎麼樣?他或許現在已經沒有那麼討厭她了,但是要想讓他在一年內愛上一個他不喜歡的人,也沒有那麼容易。
或者說,根本就沒什麼可能。
看到他答應了,郁歡忽然就展開了笑顏,笑的那麼明媚而燦爛,像是得到了什麼難得的寶物一樣,一時之間晃了沈亦晨的眼嬈。
「郁歡,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看著她笑靨如花的臉,仍是不明白。
「因為我要對孩子負責。」她斂起笑意,下意識的撫了撫小腹,又抬起頭,極認真的說:「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出生,他的父母沒有感情。」
就算是最後一次努力的去爭取,去嘗試,她也願意拼盡全力去試琨。
可是她也在心裡告誡過自己,這真的是最後一次。
對於她的理由,沈亦晨無可反駁,只好訥訥的應了一聲,「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郁歡語氣輕然,嘴角還帶著笑。目的達到了,她也就不再和沈亦晨多說什麼,輕快地從高椅上跳下來,甚至都忘了自己懷孕的事實。
沈亦晨看著她往房間的方向走去,忽然就開口說:「喬安娜會給這一季的附屬新品做代言。」
原本還輕快歡靈的步子猛地戳在了原地,郁歡像是被人定了身一樣,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背對著他。
很久之後,郁歡才緩緩地開口,聲音低啞,「為什麼……?」
沈亦晨聽出來了,她的語氣中透著失望和不解。
既然他們都領了證,他的意思就是要和喬安娜劃清界限,為什麼還要請她來做sunnie的代言?
她並不是小心眼的女人,對喬安娜也不是要趕盡殺絕,只是沈亦晨現在給了她希望,她就變得愈發的貪心和不安,心底裡,她其實希望沈亦晨再也不要和喬安娜有什麼糾葛。
沈亦晨輕輕地歎了口氣,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幸好當初答應給喬安娜的是附屬產品的代言,而不是主打。
他緩緩地走上去,扳過郁歡的身子,對上她澄亮的眸子,極有耐心的給她解釋:「你知道的,她現在情況不好,我也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郁歡抬手拂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語氣有些冷淡,「你不用和我解釋,我知道你們兩個是什麼關係。」
「郁歡!」沈亦晨有些微慍的打斷她,郁歡卻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轉身上了樓。
第一次,他是面對她的背影,有滿腹的解釋,卻無從開口。
sunnie會議室正在召開每週的高管例會,一切事務交代完畢後,沈世平把郁歡和沈亦晨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這是我的大學同學,吳一鳴。」沈世平把一張照片推在他們倆的面前,自己先坐下,才又微仰著臉,同他們進入正題,「他手上有一份設計案,是我們大學時候的課程設計,他當時想要拿去參加歐蘭珠寶展,只不過後來沒能獲獎。這個案子現在或許有些過時了,你們倆要做的就是負責去把這個設計案找回來,整改之後,作為下一季度的「金婚」主題品發佈。」
他們年紀尚淺,設計不出中老年人所喜愛的樣式,只能借助他們這老一輩。
郁歡聽了,先是看了看沈亦晨,確定他沒有反駁之後,才跟著緩緩點頭應承下來。
根據沈世平的介紹,這位吳一鳴老先生,是位老頑固,半百的年紀,還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似乎不像是好惹的主,再加上老伴離世,子女出國,現在一個人獨居,有些老年癡呆,對人不是很友好。
站在禁閉的大門外,沈亦晨無奈的扶額,郁歡已經上去敲了十多分鐘的門了,還是沒有人應。
會不會根本就沒有人在?
沈亦晨四下打量了一下吳家的院子,對著郁歡大聲道:「別敲了。」
郁歡聞聲走上來,沈亦晨指了指他家低矮的院牆,胸有成竹一般的說:「他如果不是不在家,那就一定是故意不開門,倒不如直接翻進去。」
「會不會不禮貌?」郁歡皺了皺眉。
沈亦晨看了看遲疑的郁歡,開始給她分析起這利害關係,「你是想禮貌,還是想拿到設計案?」
那當然是後者了。
郁歡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沈亦晨拉起她的手臂,走向院牆,半蹲下身子,支撐好了才對郁歡說:「踩著我的肩,翻上去。」
「亦晨……」郁歡看著他寬厚的肩膀,實在是下不了腳去踩。
「快點!」沈亦晨不耐的催促她,又蹲下了一分。
郁歡咬了咬唇,最終還是聽從的踩上去,盡量站直了身子,雙手先攀上牆頭。
「好了嗎?」她雖然不重,可是這些重量還是讓沈亦晨咬緊了牙。
「嗯嗯!」郁歡忙不迭的點頭,她應和的同時,沈亦晨慢慢的撐起雙腿,將郁歡一點一點的送上去。
雙手用力,郁歡藉著沈亦晨給的高度和自己的力道,輕易地就坐到了牆頭上。
然而她坐上去才發現,這個高度實在是太高了!
沈亦晨看著她戰戰兢兢的坐在上面,一臉的緊張和惶恐,出聲道:「跳下去啊!」
「亦晨……」郁歡看了看下面,又苦著一張臉,像是要哭一樣的轉過頭,「太高了……」
看著她癟這嘴的樣子,沈亦晨忽然就「噗嗤」一樂,無奈的看了看她,向後走了兩步,做好姿勢,然後助跑……
幾乎是瞬間的,他藉著一塊大石頭,跳上了圍牆,然後從上面一躍而下。
郁歡看著他迅速的動作,瞠目結舌的坐在上面,忘了反應。
他怎麼能這麼快?!
「快點,跳下來,我接著你。」沈亦晨站在她的下面,伸開了手臂,對她說。
郁歡看著他看在下面,還是有些害怕。其實她沒有告訴沈亦晨,她一直有恐高症,高於兩米的地方,就會讓她發慌。
「郁歡,相信我,不會有事的。」沈亦晨對著她,忽然這麼說。相信他,一定要相信他。
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郁歡向下看了看沈亦晨,咬緊了牙,往下一躍……
沒有想像中的摔跤,也沒有地板的堅硬,郁歡緩緩地睜開眼,沈亦晨放大的臉便呈現在了她的眼前。
嘴角一點一點展開欣然的笑意,郁歡就這樣看了他許久,才從他的懷裡跳下。
看著她雀躍的樣子,沈亦晨的眼裡也慢慢的染上了笑意,跟著她繞起這個院子。
這是一個很大的自家小院,大的有點空曠,像是農家小院一樣,院子裡的空地上種滿了蔬果,只是似乎很久沒有人料理了,已經枯萎死掉了。
「會不會沒有人在?」郁歡拉著沈亦晨的手,小心翼翼的走在他伸手。
反握住她的手,給予她勇氣,沈亦晨一邊向前走,一邊安撫她,「有人在的,放心……」
他的話還沒說完,郁歡的腰間似乎就被什麼東西抵住了,接著一個高亢而尖利的聲音就跟著響起來:「舉起手來!」
郁歡先是一愣,跟著渾身都僵硬起來,下一秒,「啊——」她便嚇得驚聲尖叫起來,沈亦晨連忙拉過她的手,將她迅速轉了一個圈,擋在自己身後,反手抓住了那個人的手,警覺的看著他。
一個滿頭白髮,看上去大約有五十多歲的男人,手裡拿著一根樹枝,目光怪異的看著他們。
這應該就是吳一鳴了。
沈亦晨放開還抓著他的手,對著他尊敬的欠了欠身,先是禮貌的叫:「吳老先生,您好。」
然而吳一鳴卻沒有看他,而是目光灼灼的看著他身後的郁歡,好半天之後,他才癡癡地笑了笑,喃喃的叫了聲:「小雅……」他說罷,便去拉郁歡的手,沈亦晨連忙帶著郁歡向後退了一步,警惕的看著面前的老人。
「你是誰?」吳一鳴看著他,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對著沈亦晨揚了揚手裡的樹枝,警告似的說:「你就是那個袁星吧,我告訴你,離我家小雅遠一點,否則我這個當外公的,會打斷你的腿!」
什麼亂七八糟的?
沈亦晨皺著眉看著面前神經兮兮的老人,臉上又煩躁又無奈,倒是郁歡,顧自的鬆開了他的手,走向了吳一鳴。
「外公……」郁歡看著他,甜甜地叫了一聲,眉開眼笑的樣子格外討人喜愛。
「哎!」吳一鳴急忙應了一聲,離他很近的郁歡聽出來了,這一聲太複雜了,有感動,還有激動,還帶著顫抖。
郁歡連忙拉過站在一旁的沈亦晨,不自然的笑了笑,給他介紹:「這是我男朋友……」
聽了她的話,吳一鳴對著沈亦晨上下打量了一番,眼裡的不滿意越來越深,他拉過郁歡,對著她耳朵小聲說:「小雅,你這男朋友找的太沒水準了,外公覺得,他還是不夠帥,配不上你……」
他還是不夠帥?!
雖然他的聲音不大,可是沈亦晨還是耳朵很靈光的聽到了。郁歡先是一怔,反應過來之後,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怎麼掩也掩不住,她偷偷地抬眼去看,沈亦晨的臉色已經是一片鐵青,紅一陣白一陣,很是不好看。
雖然沈亦晨嘴上沒說過,但郁歡知道,他心裡對自己的外形樣貌還是很有信心的,今天被人這麼說,太拂了他的面子了。
郁歡努力的忍了好幾次,才憋住沒有大聲笑起來,她抬手攙住了吳一鳴的手臂,看了看沈亦晨,才又撒嬌似地說:「外公,不夠帥就不夠帥吧,人家喜歡就好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嘛……」她說完,嬌俏的吐了吐舌頭,對著沈亦晨眨了眨眼。
她這話說得,半真半假。
那他到底是雞,還是狗?
沈亦晨忽然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郁歡學會了在語言上佔他便宜。
沈亦晨看著她假公濟私的樣子,心裡愈發的憋屈,什麼時候他也被郁歡當成揶揄的對象了。
吳一鳴轉身放下手裡的小鋤頭,走到郁歡的身邊拉起她的手,「小雅,你今天來有什麼事?」
郁歡看了看身旁的沈亦晨,環上吳一鳴的手臂,乖巧地說:「外公,我想看看你的設計圖。」
她已經發現吳一鳴是認錯人了,應該是把她當成了自己留學在外的孫女,既然這樣,倒不如將錯就錯,也給老人一個念想。
吳一鳴先是狐疑的看了看她,忽然狡黠的笑了笑,「小雅,看設計圖可以,但是你要吃外公做的飯。」
做飯?郁歡聞言一愣,轉頭看了看沈亦晨,隨即點點頭,不過是一頓飯而已,還能吃死人嗎?
沈亦晨長這麼大,從不知道一個人能把一頓飯做的這麼鹹,這麼難吃。
從他吃過吳一鳴做的飯之後,整整一個小時裡,他喝了將近一大瓶的水,上了三回洗手間。
反倒是郁歡,吃著這頓打死賣鹽人的飯,還能照樣下嚥,和吳一鳴談的不亦樂乎。
吃過飯之後,吳一鳴給郁歡找出設計圖,又拉著她坐了好一會,才習慣性的去睡午覺了,郁歡則收拾了碗筷去廚房洗碗。
在沈亦晨看來,郁歡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大小姐,從小被人寵著慣著,怎麼會對一個老人這麼上心的去關懷他,然而今天的郁歡,確實顛覆了他對她一向的看法,讓他有所改觀。
她已經開始行動了嗎?
那個一年的賭約,讓他知道,她原本的性格是什麼樣子。
沈亦晨站在廚房的外面,看著午後的陽光從窗戶射入,溫暖的罩在郁歡的身上,他忽然就覺得,此刻似乎就要永遠停留在他腦海裡一樣。
sunnie的大樓外,帶著大墨鏡的喬安娜從事先安排好的保姆車上下來,一個人走進電梯,電梯門關上,她確定沒人之後,才摸出了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準備好了嗎?」她的聲音很冷,卻能讓人聽出來,這其中正在醞釀著什麼。
「我告訴你,一定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絕對不能讓人看出來,趁著亂的時候,趕緊下手。對方隨口應了兩聲之後,便迫不及待的問:「那你怎麼回報我?」那聲音既猥瑣,還有不懷好意,讓喬安娜嫌惡的皺起了眉。
「就以之前商定好的,上一次床,還有我這次拍廣告的酬勞,全部都給你。」停頓了一下,她又強調了一遍,「前提是,一定要做的乾淨。」
掛了電話,喬安娜從觀光電梯上看著宏偉的sunnie大樓,臉上漸漸露出了奸佞而狡詐的笑容,手指更加握緊了手機。
郁歡,懷孕是吧?
我倒要看看,你肚裡這個孩子,有沒有命來看看這個世界。
喬安娜為sunnie做代言,雖然不是主打新品,但她代言附屬產品,郁歡作為設計總監,也要和廣告部一起聯合策劃並拍攝這一次的廣告。
大約是覺得自己東山再起有了希望,喬安娜這一次來sunnie走的趾高氣揚,一副恨不得把尾巴都翹到天上去的樣子,身後還跟著一個唯唯諾諾的小助理。
喬安娜本就有著得天獨厚的身材,這也是她能在模特界隻手遮天這麼多年的原因。
她想翻身其實很簡單,靠的只是一個合適的機會。
換上了原本準備的衣服,喬安娜的臉經化妝師的手之後,便顯得愈發嬌媚和妖冶。
其實沈亦晨這是給她下了一個坑,因為sunnie的附屬產品的代言,根本就不需要臉部出境,她要做的,就只是給一條新款的項鏈做局部模特。
「總監……」廣告部的副總監走過來,站在郁歡身邊。
她今天穿了一身象牙白的ol連衣裙,化得又是平日裡的裸妝,整個人既有職場女強人的范兒,又不失高雅和純素。
郁歡把視線從拍攝畫面移出來,放下手裡的策劃案,轉頭對那個副總監說:「怎麼了?」
那副總監露難色的看了看正在擺姿勢的喬安娜,又轉頭看了看郁歡,附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不知道是誰流出了消息,外界聽說是請喬安娜當模特,有些專櫃已經遭到了顧客的抵制,現在準備下架sunnie的商品……」
「怎麼會?」郁歡愕然的轉過頭看她,然而她也只是不知情的對著郁歡搖了搖頭。
沈亦晨就是怕這事流傳出去,所以才讓喬安娜拍局部,就算廣告發行了也不會被人看出來,可是現在怎麼剛開拍,外界就已經有了消息。
郁歡看了看搔首弄姿的喬安娜,轉頭對廣告部副總監安頓:「先去告訴總經理,這裡我來處理。」
副總監點了點頭,加緊步子出去了。
郁歡這才回過頭,對著正在拍攝的攝影師大聲喊道:「停!」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止了,不解的回頭看向郁歡,喬安娜更是猛地停住了動作,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肉,眼裡滿是憤恨。
該死的郁歡,她又要做什麼?
郁歡兩步走到攝影師面前,拿起他用得擴音喇叭,對著全部的工作人員大聲道:「停工,不拍了。」
顧不得自己身上只裹著一件浴巾,喬安娜一個疾步奔到她面前,對著郁歡的臉,便毫無形象的大聲喊道:「郁歡,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郁歡平靜的看著她,又重複了一遍,「就是不拍了。」
看著郁歡鎮定自若,理直氣壯的樣子,喬安娜氣得直跳腳,「你不過是個小小的設計總監,沒有亦晨的同意,你憑什麼說不拍就不拍了?」
這支廣告的酬勞下來,起碼也有五十萬,現在取消了,她怎麼和那夥人交待?他們還怎麼給她辦事?
「亦晨會同意的。」郁歡輕輕的一笑,愈發的沉著,對著喬安娜先強調起自己的身份,「喬小姐,我不僅是sunnie的設計總監,現在,我還是沈太太。」
她說完,不給喬安娜接話的機會,又繼續說道:「今天麻煩喬小姐白跑一趟了,廣告沒有拍完,酬勞也不會支付,喬小姐還是自行收拾一下,我們這裡還很忙。」
郁歡臉上一副沉穩的笑容,深深地刺到了喬安娜,身側的手握成拳,她看著郁歡對工作人員說:「各部門收工……」忽然心裡那股嫉恨的妒火就衝了上來。
沈太太?
喬安娜的牙根咬得「咯咯」作響,眼裡的陰毒像是要流出骯髒的膿,整個人都是一副難以抑制的狠絕。
所有人都在忙著手頭的活,喬安娜走進試衣間,拿出手機對著那邊陰冷地說道:「現在就動手,快!」
她掛了電話之後,還沒有三分鐘,外面就忽然有人驚慌失措的大聲喊了起來:「著火了!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