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聽了,便笑著從身上掏出一個物件來,拍在沈秋君的手上,笑道:「那就先放在你這裡吧,以後有用到的時候再管你要吧。」
沈秋君覺得手中溫潤潤的,低頭一看,不由失聲叫道:「怎麼是這塊玉珮?」見六皇子正不解地看著自己,沈秋君忙鎮靜起來,勉強笑道:「你少在這裡糊弄人,這玉珮便是再好,也不過值千兒八百的,哪裡有十幾萬兩呢。」六皇子恍然,解釋道:「這不過是個信物罷了,我安排了些人在那裡,只有這個玉珮才可調動他們,這銀子自然也就一併得了。這也算是留作後手吧,輕易不會動的。」
沈秋君卻似沒聽到一般,只看著手中玉珮,眼中就有些發澀,想當年她曾因為這塊玉珮,信心滿滿地想著如何好好收服利用那五百死士,如何斗倒李瑤琴,以保護她們母子幾人的前程性命,哪知最終卻成了自己的催命符。六皇子留意到沈秋君神色不對,忙關心地問道怎麼啦。
沈秋君急忙轉悲為喜笑著掩飾道:「手中無端多出十幾萬兩銀子,忽然覺得好幸福,有些受不住呢。」
六皇子聽了好笑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現在你的嫁妝錢也不低於這些,如此小家子氣,若讓別人聽見,還以為跟著我過了多少衣食不濟的苦日子呢。才十幾萬兩而已,且不說那寶藏價值幾何,單說將來事成後,這天下盡歸你所有,你還不得幸福得淚流成河!」沈秋君不好意思笑了起來,不過看到這塊玉珮又總有些心驚肉跳,許是仍受了前世的影響。便又遞給六皇子:「還是你自己收著吧,真收到我手中就成了我的私財了。萬一哪天你要用,再討回去,十幾萬兩銀子,剜心一樣,這心裡實在受不住啊。」
六皇子想了一下,便真收了起來,倒是忍不住取笑沈秋君是世間少有的極吝嗇的財迷。
再說李瑤琴被林景周誤會,心中難受,夜裡一個人孤枕難眠。想跑去找林景周解釋,又覺得自己沒有錯,如此倒有示弱之嫌。便強命自己躺在床上不去想他,卻止不住流起淚來,一夜不曾睡好。
第二日起身,李瑤琴便免不了形容憔悴眼睛紅腫,林景周見了倒有些後悔。可想到沈秋君說得那樣難聽,又見李瑤琴也不來俯就自己,便存心要爭這口氣,強作沒看見。李瑤琴日子逾發難過煎熬,後來連脂粉也不用了,只是素著個臉兒。看著越發的憔悴。幾日之後,林景周心下再也忍住了,只好主動跑來找李瑤琴說起朝中事來。
這幾日定國公通過旁敲側擊。已然察覺,就算沈侯真保持中立,他的心也是偏向安樂王夫婦的,這更讓定國公警醒:沈侯這麼多年屹立不倒,決不是僅僅因為更疼小女兒就不顧家族利益的人。那麼他寧願選臭了名聲的安樂王而捨棄素有賢德之名的賢王,看來這賢王確實是有不妥之處的。而且以後有沈家人在前邊擋著。他定國公府只須在後輕輕助一把力,就能得到世襲罔替的爵位,這筆買賣倒也划算。
至於後人的評說,只要安樂王做穩了江山,他自然可以將自己美化成得天相授,而臣子們也就是順應天意了,除了賢王一脈,誰還會記得林景周的倒戈一擊。
再說林景周這些日子獨居書房,也是認真考慮了一番的。
他與安樂王各為其主時,雖曾屢次相互算計過,也各有得失,卻在私事上沒有給對方造成什麼不可磨滅的傷害,至於此次空渺的事情,他也不過是將人引到太子眼前,其餘的皆是賢王與空渺的主張,所以想要洗脫也是能辦到的,再加上父親的推斷,看來倒是投了安樂王的好。
李瑤琴見丈夫差不多已經訂下捨賢王而改返投安樂王,想到前世的最終是賢王登上寶座,如果今世仍沿襲前世的歷史,得時到賢王成功那日,林景周必會因他的反覆無常,遭到賢王重於他人幾倍的報復的。
但現在二人好不容易和好,她可不敢再替賢王說話,免得林景周又要吃醋,而且林景周的分析也極有說明力,前世今生本就有了太多的不同,說不定風水輪流轉,今生就該著安樂王做皇帝呢,她也想自己的孫子將來不至於從公府貴公子跌落成尋常官宦之家的公子,這次便是難得的機會。
李瑤琴想到這裡,甚至都有種想要告訴李意書的想法,讓他伺機投了安樂王,也能爭得一個爵位。
不過她馬上又在心中否決了,雖說娘家因此得了勢,她在國公府也面上有光,卻也要防著安樂王失敗,至少以李意書對她的兄妹情,到時說不定還能在外幫著她們一家,況且此去邊關,路途遙遠,萬一出現意外,洩了密可不是鬧著玩的。
李瑤琴細想了一回,對林景周說道:「既然您與國公爺已經商議妥當,我自然亦無異議,只是想著那安樂王向來是個小人,可別咱們出了力,到頭來他不認帳。」林景周苦笑:「難道還要他現在簽字畫押不成?將來未必不是他心頭的一根刺,反倒弄巧成拙了。」李瑤琴卻道:「口說無憑,立字為據,你自然不好和他公然談這些,我卻可以找沈秋君去說,她算計我的賬,我還沒找她算呢。」
林景周覺得有些不妥,可又覺得李瑤琴說的也有道理,最終說道:「你倒也可以一試,只是莫要強逼於她,免得弄得咱們裡外不是人。」
李瑤琴忙笑道:「我曉得輕重,現在是她求著咱們呢。」
果然李瑤琴再一次拜訪沈秋君時,便九曲十八彎,轉彎抹角地提了此事,沈秋君經歷過沈老太太那一次,對此事倒不難接受,笑道:「應該的,既然是交易,就該銀貨兩契,你放心,我家王爺也覺得為了取信於你家也該如此,故早有準備,你先暫且稍等,我一會就取來給你。」過不多時,沈秋君果然去了外院,一時回來,就將一個蠟丸樣的東西遞給李瑤琴,李瑤琴掰開來,打開看時,卻是一張小條,上書著封林家世襲罔替的定國公,旁邊蓋了莊承榮的印章。
李瑤琴點點頭,小心地收好,又覺得自己如此行事有些小人之嫌,便忙又打點言語來解釋。
沈秋君卻不以為然,爽快笑道:「也怨不得你們如此小心,因著外面的以訛傳訛,眾人的偏聽偏信,我家王爺在外的名聲確實不太好,讓人不放心也是有的,親兄弟還明算帳呢,我們這也算是先兵後禮,將來都是著眼於家國大事的,這些許小事,誰會放在心上。」李瑤琴忙恭維了沈秋君一番,見沈秋君果然不放在心中,這才告辭而去。倒是這日雪柳也在安樂王府,見此不由擔心道:「這是明晃晃地把證據塞到他人手中,萬一他跑去告發該如何是好?小姐也太相信他了。林家不比沈家,老太太因懼于小姐的命格不敢說出去,可林景週一向和賢王好,萬一被賢王拿到御前,豈不是太危險了。這實在是不妥當,還是和王爺好好商議一下吧。」沈秋君歎道:「這件事我不想讓王爺知道。你聽我的,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連楊遠都不能說,楊遠知道了,也就等於王爺知道了。」
見雪柳欲開口反對,沈秋君便握著她的手,情真意切地說道:「這命格之事,除了王爺,我也只對你說了,連雪香都沒告訴,所以這次的事才沒瞞著你。你萬不可辜負我的信任。現在王爺和賢王已經力均勢敵,可還有太子呢,所以投了王爺的人越多越好,不然就算是勉強勝了一籌,到時萬一再出變故,仍是一場空。」雪柳忙道:「我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林景周轉變太快,實在讓人不放心,小姐雖聰慧,到底是內宅婦人,這外面的事情,還是讓王爺幫著注意一下才好。萬一真被賢王拿到御前說事,也能讓王爺有個準備,不至於到時慌亂。」
沈秋君搖頭笑道:「我看李瑤琴方纔的表現,倒覺得林家是真想和王爺做成這筆交易的。如果他真存了禍心,拿了這個證據去御前,我要的就是王爺驚慌失措。因為只有這樣,皇上才能相信王爺不曾參與進來,我再死咬住太子,若是趁機把太子拿下,也算是為王爺除去一個勁敵吧。」
雪柳不由眼圈發紅,說道:「您這又是何苦呢?」
沈秋君苦笑:「就一條『牝雞司晨』,不要說是太子與賢王,皇上知道了也必不能容我存活在這個世上的。王爺謀劃之事必須成功,不然我是活不成的。如果林家真告發,就算我死了,至少可以保全王爺和松兒他們。」
雪柳低頭小聲啜泣,好一會兒才抬頭道:「如果真不幸發生那樣的事情,上面還有王爺的印章呢,皇上真能相信王爺是無辜的嗎,還是告知王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