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影心裡的疑惑一個個冒出來。她不曉得到底是哪個環節不對，總覺得他們的見面，似乎並不那麼簡單。是……有什麼事瞞著自己嗎？
再抬頭看看燕北，等到他折身進了公司大樓，她才從出租車上下來，跟進去
顧影回家之後，顧煙已經到家了。
「回來了？我剛買了菜，晚上我來做晚飯。」顧煙正在廚房擇菜，聽到動靜，探出頭來和她說話。
她放下包，走到廚房裡。靠在門框上，看著顧煙，試探的問：「姐，你今天一天都呆在家裡啊？」
「嗯哼！那不然呢？」顧煙連頭也沒抬。
「沒出去走走？」
「去哪？」顧煙抬起頭來看她。顧影訕訕一笑，走進去幫擇菜，邊說：「我的意思是沒去媽那兒走走？我前兩天去了一次，幸好，這兩年有人幫我們每天去看看她。」
顧煙也知道顧影說的是誰，感歎：「只可惜媽走得早。不過，如果知道燕伯伯現在這樣有心，她這麼多年心裡的怨責也會少一些。明天我們一起去看看媽吧。」
「嗯。好。」顧影頷首，識趣的沒有再多問。很顯然，顧煙是有意瞞著自己，可是，到底是什麼事呢？
分割線。
另一邊。
從車上下來，還沒進門，蘇染就聽到一個陌生而清脆的女音。很稚嫩，甜甜的，應該是個小女生。蘇揚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子？
笑容微涼，她拎著包推門而入。
「小染回來了！」連鳳儀只抬了抬頭，而後，又低頭和一旁的年輕女孩說話。也不曉得那丫頭說了什麼，反正就是逗得連鳳儀開懷大笑。
那畫面，讓蘇染看在眼裡，只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刺目。
蘇擎風笑著和蘇染說：「你媽啊，真是挺喜歡這小丫頭的。一回來啊，兩個人就聊開了，到現在還沒停呢！」
「是嗎？」蘇染只是冷冷的應了一聲。
將包往沙發上一擱，一抬頭，就見到了蘇揚。
他這會兒才從書房裡出來，見到她，他也微怔了一瞬，眸子裡劃過一絲微光。蘇染不冷不熱的笑了一聲，視線從那女孩面上掃過，又頓到蘇揚臉上，「不給我介紹一下嗎？」
「小槿，過來打聲招呼。」蘇揚沖沙發上的小人兒招手。她抬起頭來甜甜一笑，就這會兒蘇染才看清楚那丫頭的長相。
靈動活潑的大眼鑲嵌在一張青春可愛的巴掌大小臉上。也許不如她的風韻，偏偏勝在年輕。眸光流連，瀲灩動人，充滿了朝氣。
她低頭和連鳳儀說了什麼，才走向蘇揚。蘇揚伸手將她的手握住了，笑著朝蘇染比了比，「姐姐，蘇染。」
「這是我女朋友，岑槿。」
女孩兒笑容清甜，聲音也清甜，欣然的叫了一聲「姐姐」。看著那沉溺在戀愛中幸福的笑，再看看蘇揚，蘇染只覺得如鯁在喉，連應都不曾應一聲。
只從鼻腔裡哼了一聲，轉身就走，「我先上樓洗個臉。」
岑槿倒是一點都不在意，歪頭看著那背影，吐了吐舌。蘇揚眸色微深的凝著，直到她徹底消失。岑槿嗤笑一聲，他轉過臉來睨她，「笑什麼？」
「你硬把我拉回來充壯丁，說是討好你爸媽，我看你，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岑槿扯了蘇揚，讓他低下身子來，她和他耳語，「你喜歡你姐，很BT的！」
蘇揚苦笑的看她一眼，有那麼明顯嗎？
岑槿一臉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作為好兄弟，聽我一句勸，早點抽身哈！你這種愛是不健全的！乖……」
蘇揚覺得好笑。
一個比他小一截的丫頭，居然在他面前老氣橫秋。而且明明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偏偏還以兄弟自稱，豪邁得像個女漢子。
說實話，他們不過只是朋友。而且，認識的時間還不到三個月。不曉得這丫頭是哪裡冒出來的生物，總之就是，那一晚她醉醺醺的從酒吧出來，喝得都吐了，還往她那輛哈雷摩托上爬。
見過女孩兒騎哈雷的嗎？
那見過醉得快死掉的女孩兒騎哈雷的嗎？
總之……
她是讓他開了眼界。
然後……
更讓他開眼界的是，在被一群不知道什麼身份的男人圍剿下，她光榮的吐了他們一身。再然後，鑽到一邊只打算看熱鬧的他的懷裡，直接抱住他，拉他下水。
所以……
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單打獨鬥和一群男人幹了起來。始作俑者，悠然自得的坐在一旁的機車上，偶爾打瞌睡，偶爾拍手叫好。再最後的最後，他把這個號稱無家可歸的小可憐，收留在了自己的獨身公寓裡，成了兄弟。
哦，千萬別問為什麼會收留她。他現在回想起來，也只覺得當時自己一定是燒壞了腦子，不然怎麼會被她輕言兩句就心軟了？
吃晚飯的時候，整個晚餐的氣氛，因為有了岑槿，變得異常的活躍。蘇染雖然一句話都不說，可是，這絲毫不影響整個晚飯的氣氛。尤其蘇揚也總是被那小東西逗得哈哈笑。
在又一次大家集體暢快歡笑的時候，蘇染覺得自己完全無法融入其中。放下筷子，道：「爸，媽，我吃飽了。你們先吃吧，我先走了。」
蘇揚正低頭親密的和岑槿咬耳朵說著悄悄話，聽到蘇染的話這才抬起頭來。岑槿笑睨他一眼，眼神曖昧，他忍不住伸指彈了彈她的額頭。她疼得倒抽口氣，舉手去揉，已經紅了一塊。
蘇揚也被嚇了一下，懊惱自己出手太重。拿開她的手，以自己的手代替輕輕揉著。一邊問：「沒事吧？還痛不痛？」
掌心，他的熱度，有些蝕心。原本大大咧咧的小東西一下子紅了臉頰，有些不自在的拍開他的手，「沒事啦。」
這一幕，完完整整的映在蘇染眼裡。她突然想起過去寵著自己，慣著自己的蘇揚。是不是……從現在開始，他曾經給自己的所有寵溺，都要轉給這小丫頭？
「羨慕啦？」連鳳儀看她一眼，笑，「你弟弟和小槿的關係還真不錯，等他也娶了妻子，我就徹底放心了。」
「有什麼好羨慕的？」蘇染脾氣不好，「我先去拿包，走了。」
說著，她起身就往樓上走，臉色異常難看。
岑槿邊揉著額頭，邊抬頭看著蘇染冷冰冰的背影，和蘇揚道：「姐姐好像不太喜歡好。」
連鳳儀道：「她啊，這是嫉妒，很正常。」
「嫉妒？」岑槿迷惑。
蘇揚微一怔，轉頭將視線落向樓上。
連鳳儀笑著解釋，「這弟弟以前對她好得不得了，就拿這吃飯來說，夾菜，剝蝦殼，那都是以前只會給她做的事。現在你來了，你看……蘇揚還不是都給你做了，直接把她忽略了，她心裡自然是不好受了。」
直到這時候，蘇揚才發現自己竟然幫這小東西剝了不少的蝦。只因為她夾了個蝦子放在他碗裡，而後，懇求的、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人家皮嫩，剝蝦殼會刺破皮的。哦，這手可是彈鋼琴的手。」她說，語氣嬌滴滴得讓人沒法拒絕。這小東西只有求人的時候，才會偶爾流露出那副女人的畫面。
這會兒，蘇染從樓上下來了。蘇揚立刻站起身，「我送你吧。」
而後，不等蘇染說什麼，他已經率先一步走出去，在玄關處抓了車鑰匙。岑槿歪頭看著那背影，努努嘴，莫名的有些不開心。
人家都結婚了，幹嘛還要他獻慇勤啊？
坐在蘇揚車上，蘇染像是賭氣，始終將臉別到窗外，看著窗外流連而過的景色。
「怎麼今天姐夫又沒有來？」蘇揚以為提到燕北，自己心情還是會和過去一樣壓抑難受。可是，此刻的心情卻還是一如既往的輕鬆。
「……他很忙，沒空。」
「是嗎？」蘇揚不予置評。
蘇染看著那流連而過的風景，突然幽幽的道：「你和她……好像關係很不錯。」
蘇揚一怔，而後，笑了一下，「她是個很率真的孩子。」
「孩子？」蘇染嗤笑。「你打算和一個孩子結婚？蘇揚，你不累嗎？」
蘇揚很認真的想了一下，「偶爾照顧她會很麻煩，她生活習慣確實不太好。不過，和她在一起，我覺得很開心。」
說到最後，不知道想起什麼，他唇角隱隱含笑。
蘇染更是看得嫉妒。是！就是嫉妒！
她突然轉過臉來，看著蘇揚含笑的面容，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影影那司租。
「你不是一直喜歡我嗎？為什麼才這麼短的時間，你就變心了？」興師問罪，那樣理直氣壯。
蘇揚狠狠一震，車猛然停在大馬路上。他轉過臉，盯著她。盯著她半晌！直到後面傳來『嘟嘟』聲，他才猛然回神，將車重新駛上正道。
蘇染咬著牙，「為什麼你不回答我？你們男人都是這樣輕而易舉就變心嗎？燕北明明和我都快結婚了，可是顧影一出現，他立刻變了心！你明明喜歡我這麼多年，我都有感覺的！為什麼那個叫什麼槿的一出現，你就要變心？！」
蘇揚的手，緊緊握著方向盤，「蘇染，別問得這樣理直氣壯！我從不欠你，不是理所應當要沒有理由、不問結果的愛你一輩子！」
蘇染笑了，笑得諷刺，「所以說……只要得不到我，你就不再愛，不再付出了？你這也算是愛？！」
付出了這麼多年的愛情，如今被諷刺，他不是不惱。只是，也無力和她鬧。
「現在你已經有了家庭，我不想再和你討論這種話題。這些不是我們該討論的！」
「那麼……如果我和燕北離婚呢？我和燕北離婚，你願不願意和岑槿分手？」蘇染突然問。
蘇揚怔愕，瞪著蘇染。
蘇染突然就哭了，哭得歇斯底里，「蘇揚，其實我一直都在騙你……我過得不幸福，一點都不幸福。這兩年來，我簡直是活在地獄裡一樣……真的，我要離婚！我要和燕北離婚！」
她抓著蘇揚，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你和岑槿分手，好不好？我不要你對其他女人好！我不喜歡，很討厭！」
以前只要是她不喜歡的，蘇揚一定也不會喜歡。所以，她盡可能大聲的表示自己的憎惡。
蘇揚看著她的眼淚，心有不忍。這麼多年的姐弟，這麼多年的感情，他對她的關心早已經深入骨髓。剛想說什麼，兜裡的手機倏然響起。
他將車停靠在路邊，拿出來看了一眼，屏幕上閃爍的是岑槿的照片。很大的鬼臉，丑斃了。為了逗他，他故意設的。這會兒竟然也覺得可愛。
「不要接！」蘇染伸手要去奪蘇揚的電話。
蘇揚卻是更快一步的將手機護在手裡，「別鬧，她可能有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
難道比他們現在談的事情還要重要嗎？
可是，不等蘇染說什麼，蘇揚已經將電話接起。
「蘇揚，我肚子好痛……」才接電話，就聽到岑槿在那邊一副要哭的樣子。心一擰，他問：「怎麼了？」
「大姨媽咯，這時候來了，真要命！我剛還喝了一大瓶冰水呢！」
「你真以為自己是個男人？明明曉得大姨媽要來，還敢這麼喝？」蘇揚的語氣裡有明顯的責怪。
「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你別這時候訓我……」她的語氣好可憐，蘇揚也訓不下去。只聽到她央求，「你什麼時候回來？記得給我帶衛生棉。好了，我沒力氣說了，掛了。」
本來還想問點情況，但她說罷，已經利落的電話切斷了。
看著蘇揚一臉無奈而又寵溺的樣子，蘇染的心，一沉再沉。將電話掛了，蘇揚才側目看她一眼，「你先等我一下，旁邊就是超市，我買點東西。」
蘇染的手緊緊拽著他，「你真要去給她買衛生棉？」
「……嗯。」蘇揚頷首。
蘇染不肯鬆手，蘇揚只能將她繃得緊緊的手指一根根掰開。而後，推開門下車，要往超市走。
蘇染推開門就下來了，「蘇揚！」
蘇揚頓住腳步，回過頭來。只見她已經哭了。
「好！你去給你那個女朋友買衛生棉吧，我不需要你送！還有，剛剛我的話，全都是騙你的假話！我很幸福，燕北對我很好！這輩子我都不會和他離婚！」
蘇揚深目望著她，眼裡各種情緒複雜的閃過，到底，只是簡單的道：「那我祝福你。」
蘇染瞪他一眼，扭身而去。不服輸的仰首，繃直背脊。
望著那背影，蘇揚也沒有挽留，只是沉默了一瞬，而後，沉步走進身後的超市
晚上，早早就睡到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想著顧煙，想著燕北，實在想不出來到底他們之間能有什麼會瞞著自己。終於還是從床上爬起來，換了衣服，就這樣出了門。
顧影就站在樓下，仰首看著那棟公寓。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兩年不曾到過，這裡，似乎和兩年前並沒有不一樣。
她上樓，進電梯，一切還如往昔。站在門外，她竟然猶豫了。
大晚上，自己來這兒……算什麼？他會不會誤會自己？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連自己都不曉得自己來這兒是幹什麼的。當真只為了問清楚他和顧煙的事嗎？可是，那問顧煙就好了！
還是……
其實，不過只是找個借口來看看他而已。
摁下門鈴，可是……門內，並沒有任何動靜。
又按了兩下，依舊沒有人。
他，不在家？
顧影有些失望，可是，越是失望，越不想要就這樣離開。蹲下身，就靠在門板上，一直等著，一直等著……
夜色深邃。
燕北還在辦公室，電話響起，看到上面閃爍的號碼時，他微怔了一瞬。
沒有猶豫，將電話貼在耳畔。
隔著電波，她的聲音在那端響起，「燕北，是我……」
「……我知道。」頓了一下，他問：「怎麼這麼晚打電話？你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好。」
「我在你家門口。你不在家嗎？」她已經蹲了兩個小時了。
燕北一聽，心驀地一緊，「哪個家？」
該不會是……
「不是老宅，是公寓這邊。」顧影只以為他說的另一個家是老宅。
燕北鬆口氣，連文件也顧不得蓋上，抓過鑰匙就大步出了辦公室，「給我十多分鐘，我馬上過來！」
明知道那是一味罌粟，只要碰了，就會上癮，就會沉淪，就會不可自拔。
明知道不能淪陷，也許前方是深淵，是懸崖，可是，只要遇上『顧影』兩個字，他就無法自控。
飛一樣的車速，直接奔到公寓。
大步走進大廈，上樓。走出電梯，不近不遠的距離，就見到她蹲在那。
門外，只有一盞昏暗的燈光，照著她。
PS：先吃飯，晚點再繼續更新。╭(╯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