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卓然伸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輕微的肌膚碰觸,讓葉未央臉色驀地紅了,穆卓然奇怪道:「也不燙,怎麼臉這麼紅?」他伸手要摸她臉,葉未央一巴掌打落了他的手,穆卓然淺笑道:「大病一場,脾氣還是如此鋒利,想必是被人寵壞了,安皇把你嫁來炎朝,千里一別也是疼惜不捨得吧。」她抬眼觸及他溫和的眼神,驀地,心酸氾濫,她所分離的,又豈止千里之遠?
「後天的皇家宴會,我希望你如期出席。」他話風一轉,直指重點。
葉未央迷茫的看著他,半晌,才淒然一笑:「你是怕我死在太子府,沒有人陪你去宴會,你無法向安王朝交代是不是?」
穆卓然輕輕一笑:「為何要跟安王朝交代?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死與活,與我何干?只不過是因為父皇想見見,什麼樣的女子能做出不是女人做的事來。」
葉未央被他言語刺激的猛烈的一陣咳嗽,憋紅著臉,咬著唇狠狠的蹦出幾個字:「我是不會讓你如願的,太子臀下。」
他瞇起眼,玩味的看著顯然有些氣喘吁吁的她,輕蔑的一笑,轉身出了閣去。見他身影遠去,被遮擋的陽光驀地在她眼前擴散,眩暈感頃刻襲擊全身,她晃悠著倒在床上,恍若重生。
「錦繡,扶我起來。」葉未央掙扎著坐了起來,大病初癒,臉色蒼白如紙,錦繡看著心疼,默默的扶她坐了起來,眉間的糾結更深幾層,她不敢告訴葉未央,昨夜她收到安朝太子葉景秋的一紙傳書,要葉未央無論如何必須入宮面聖,因為有消息傳來說,此次盛宴,各方使節前來,帶來的除了對炎朝君主的問候,還有他們待字閨中的公主一方情思,葉未央與穆卓然雖是名義夫妻,卻終未舉辦冊封禮,葉未央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太子妃,若是太子妃之位被別人捷足先登,那麼一切心血,就都煙消雲散了。
穆卓然離開西閣後,西閣就驀地熱鬧起來了,平日裡不怎麼沾邊的那些家僕大概是見葉未央得寵,紛紛的鞍前馬後的獻孝順,奉了穆卓然的命,將那些吃的用的源源不盡的送入西閣中。
錦繡對這些人很不屑,早些天她們公主備受冷落的時候,也是這些狗腿子們到處使壞的,要不是錦燈的堅持,公主的小命都得保不住了。
葉未央心情愉悅的查看著那些補品,嘖嘖的說:「太子府的奴才都這麼富裕,看來待遇是真不差,不過我還是想不明白,你說怎麼就沒有女眷,也沒有丫鬟呢?」
錦繡迷茫的摸了摸臉,忽而羞憤道:「就是,那麼些個男人在府裡盯著人家看,走到哪都不自在,公主,他們是不是覺得我醜?」
「不……錦繡,你不醜,是他們不懂欣賞,會有人懂得愛你的內在美的。」葉未央慎重的認可著自己的話,無論發生什麼,她都是那麼一如既往的愛著錦繡的靈魂,
對葉未央來說,最嚴重的大事不是她要開始應付穆卓然頻繁的找事,而是,她的錦繡開始絕食了,因為那堆送來的禮物的緣故,錦繡很不樂觀的發現自己穿不上任何女人的衣服,她頭次對人生產生了厭倦感,要麼瘦,要麼死,錦繡就是這麼嚷嚷著的。
「拜託你就吃一口吧,這可是我親手做的芙蓉羹啊。」葉未央各種哄勸。
「不要,公主,我生無可戀,你別勸我,就讓我這樣去死吧!」錦繡泫然欲泣。
「不要死嘛好錦繡,你死了我怎麼辦嘛,你有一顆那麼美麗的靈魂,你忍心讓自己在這世間消失麼!」葉未央連哄帶騙。
「靈魂美麗有什麼用,靈魂又不用穿衣服。」錦繡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很是悲憤。
「人靠衣裳馬靠鞍,我連件女人的衣服都沒有,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難道要我穿著男人衣服結婚,那我是娶親還是嫁人!」
「錦繡,愛你的那個人都跟我一樣,愛著你的靈魂,不要為了皮囊而做出衝動的事情好不好嘛?」葉未央哭笑不得的勸著。
「不要死也可以,那你給我找衣服去,我要紅的,帶花的,精美又舒坦的,到腳後跟那麼長的裙子的!」錦繡又要哭了。葉未央趕緊的應了她,她可真服了這外表粗野,武功不凡,卻內心玻璃的錦繡姑娘了。
那日天氣尚好,穆卓然一大清早就把葉未央從西閣裡揪了出來,執意要帶她出府一行,葉未央見他一副神秘的派頭,納悶道:「你是要帶我去哪?」
穆卓然微微一笑,伸手牽過她的手道:「你不是一直納悶府內為何如此拮据,甚至連一場婚事都未操辦麼,今天我就給你一個答案。」
「不就是你不待見我麼?」葉未央很不給面子的拆台,好在穆卓然乾脆把臉一撇,壓下滿心想揍死她的**,假裝沒聽到。
據說,答案在府外,葉未央跟著穆卓然興致沖沖的出了府,一路上見著皇城內國富民強的模樣,與她在安朝所見是截然不同。
「這裡真好,農有所耕,民有所食,太子臀下,你一定沒有見過真正的國難是什麼樣子的吧?」她語露酸澀,穆卓然卻沒有作答,清秀的臉上,目光已然清冷。
馬車一路前進,轉眼就出了皇城,一拐彎,卻進了葉未央沒有到過的村落,下了馬車,眼前的一切讓葉未央頓時目瞪口呆起來,這裡與皇城內的景象卻是完全不同,破屋爛捨,薄田荒地,甚至所有的居民百姓都是衣衫破舊,有的小孩甚至衣不遮體,渾身精瘦的可憐。
穆卓然說:「他們都是那些將領士兵們的鄉民,家人,你不要以為戰爭只會讓安朝身受其害,大炎還不是難逃此劫?你看他們生活起居的樣子,我又怎麼忍心大肆鋪張?」
「好心的小姐,公子,給口吃的東西吧!」正說著話,一名老婦抱著孩子就跪了上來,葉未央趕緊將人扶起,才發現她懷裡的孩子幾乎是奄奄一息。
「大娘,孩子是病了麼?」她心疼不已的問著。
「小姐,孩子哪裡是病了,是沒有吃的東西餓的呀,我們天天都沒有糧食吃,家鄉遭了災荒,還要為男人們籌備軍糧,誰又可憐我們這裡老弱婦儒!」
葉未央身手亂摸,幾乎要急出淚來,她卻沒有想到這一切,身邊的穆卓然默默的命人從馬車上搬下來饅頭,見了有人施捨吃的,村落裡的村民一下子就湧了上來。
穆卓然將葉未央拉至一旁,也不說話,他從她眼神看懂了她的心思,這個為了國家求和而來的女子,想必是瞭解了他心中的苦衷。
「平時府中開銷,已然夠這所村落中的難民衣食無憂,若我為你舉辦一場婚事,又將有多少賦稅壓跨這些平民?」穆卓然一番言語,讓葉未央悠悠一歎。
她卻沒想到,眼前冷若冰霜的男子,竟然還會有如此細膩的心思,她一直以為他拒娶自個兒,是不願意讓兩朝和談,看來並不是那樣,就是自己以小人之心誤讀了他的仁義了。
不過,這跟他不願意吃牛奶有什麼關係?難道在炎王朝,牛奶很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