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外回府後,葉未央的心情一直無法好轉,甚至連錦繡端來的晚飯都不願意吃,錦繡勸了半天沒有用,怒氣沖沖的將飯端了出去,真不知道公主又受了什麼蠱惑,從外邊回來就一直這樣,問什麼也不肯說,真是急死她了。
問了半天,葉未央才將真相告訴錦繡,其實不說也可,只不過,就是被她煩的不得了而已。
錦繡恍然大悟,想著估計也就是因為這樣,才能讓她如此,難不成還能是太子府外有外眷,今兒帶她出去挑明話頭?那樣的話,她回來也不會隻字不提的。
借了此借口,葉未央正好可以前往東書房一趟,既然穆卓然對她態度冰封,她也沒必要得理不饒人,反正最終目的還是為了那紙休戰書而已,再則……也是為了謝謝穆卓然送來的那些東西。
雨後天空蔚藍清朗,葉未央跨著一籃子剛做好的點心,滿心愉悅的朝東書房走去,一路上,她都在想該如何跟穆卓然表示自己一番善意,好讓二人矛盾徹底冰釋才是。
東書房內,陸清離悠悠一歎道:「你那夜守在她身邊的事情已經傳遍朝野上下,想必應該也被安王朝知曉,你這番情意演的到是真切。」
穆卓然不耐煩的說:「既然這樣,安王朝為什麼還要持續的去接見北疆的使臣?」
「或許是因為,他們還心存疑慮。」陸清離笑著說。
門口的葉未央,伸出的手一下子就停了,她聽到書房內的對話,不由得覺得可笑,穆卓然那一夜的轉變,原來只是因為前方戰事逆轉,他怕安王朝棄車保帥,與北疆連手對付大炎,而自己,不過是他演戲的一枚籌碼,什麼善意,什麼心疼,都是假的而已啊!
既然他要演,自己憑什麼不配合,都是各有所需,又何必分出真假?她將滿心的委屈壓在心底,遲疑的手,還是一把推開了書房的門。
「陸將軍也在哪?太子臀下,聽人說你在書房,我便做了些點心送來,沒有打擾你跟陸將軍的事情吧?」葉未央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
穆卓然先是一楞,隨後立即斷定,她這般神態肯定是沒有聽到過那些話的,否則依她的性子不早就大吵大鬧起來了?
「上次是我不對,沒有事先問明確你的喜好就貿然行動,這些點心都是素點心,裡邊沒有放入牛奶,你大可放心。」葉未央一碟一碟的把點心放在桌前,點心散發出的陣陣香氣,讓一上午沒有吃東西的陸清離也忍不住飢腸轆轆。
「陸將軍,要不要一起吃點?」葉未央笑靨如花。
穆卓然起初是疑心的,見她這樣輕鬆隨意,才漸漸放鬆警惕,招呼著陸清離說:「清離,你也吃些吧。」
出了東書房,原本陽光燦爛的心情因為某些真相而沾染上了一些陰翳,所謂的好,原來只不過是建立在利用的基礎之上的,回西閣的路上,葉未央臉上是笑著的,腳下的步伐,卻沉重如鐵。腦子中,全然都是穆卓然這一場精心布下的局,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裝瘋賣傻,讓他把自個兒當個傻子給輕視了。
錦繡剛給葉未央倒上茶,此時門外腳步聲輕響,掀了簾子,南宮跨著藥箱子走了進來,屈膝拜道:「民女參見太子妃,民女奉太子之命,來為娘娘診脈。」
「那天就是你救的我麼?」葉未央將手搭在藥枕上,好奇的打量著眼前打扮的樸素的女子。
「娘娘身子還是有些虛弱,等會民女為娘娘開張藥方好好調理,估摸著不出幾天,病就好的差不多了,這些天裡還是禁足比較好。」南宮樂答非所問。
開了方子也沒多停留便離去,整個過程,連個好臉色都沒留給葉未央,錦繡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重重的呸了一口:「什麼東西,目中無人的樣子真是讓人討厭。」
葉未央微微一笑,這姑娘到是有趣,本來她還覺得穆卓然清心寡慾,看來這個南宮樂,八成就是他不肯娶親的原因了唄,要不然誰家府醫用女的,誰家女醫生又對原配這麼不敬?
「好久不見了,南宮。」穆卓然伸手扶起她,空氣有些微涼的午後,南宮單薄的身子在他的攙扶中微微一顫,壓下滿心翻湧的波動,平靜的站了起來。
「她身體是否好些了?」穆卓然開口,關注的依舊是葉未央,南宮樂難免有些失落,他問,她答,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好好的看過她一眼,這麼多年了,南宮樂覺得自己早該習慣了才是,可是無法習慣他這樣的冷漠,讓她難過的覺得自己沒有一點的存在價值。、
不知何時,滿園的落葉鋪滿了林道,迎面而來的風,寒冷的刺人入骨,秋天僅剩的那麼一點溫存,也在這風中,被吹的蕩然無存。
可是穆卓然最近跟春了似的,要麼拽著她去園子裡看花,要麼就帶著她去後山泛舟,大冷天的啊,小風一吹嗖嗖的,葉未央簡直苦不堪言,周遍又沒有丫鬟什麼的跟著,跟穆卓然獨處的時間,越來越多,雖然大多數時間,倆人都心照不宣的沉默著。
他喜歡識趣的女人,更喜歡聽話的女人,雖然他從來沒有接納過任何一個女人,可此時他覺得,葉未央是個有趣的女人,聰明到讓他不得不防,卻聰明的讓他毫不費勁,她刻意而為的做作,顯然是在提醒著他,她知曉他一切的用心,她知道他厭惡她,正好迎合著他的心境,達到雙方共同的目的,這樣,到是讓穆卓然更欣賞葉未央的勇氣了。
紅袖添香夜讀書,這麼俗氣的段子穆卓然不知道從哪學來的,心血來潮的讀夜書,苦了葉未央,困的魂飛魄散的還得給他磨墨,好幾次都險些睡過去。
燭光明明滅滅的,穆卓然抬眼去看,發現身邊站著的人已經……睡著了,俏長的睫毛覆蓋著她的眼瞼,微微抖動著,跟園中的蝴蝶一樣,翩翩然然,不知何時起,葉未央嬌俏的模樣竟然讓他看的無比順眼起來,雖然她時不時的抽瘋氣自己,也常常不合時宜的作下死,他發現自己,對她,厭惡之感不知何時起煙消雲散,似乎,已經習慣了她在身邊的陪伴。
可是終究是戲,他黯然不已,若不是自己手中那紙休戰書,葉未央又怎會如此逆來順受,言聽計從?她從來都不是那麼庸俗的女子,她不稀罕他的權貴,不畏懼他的脾性,不討好他,不為他牽魂掛魄,這一切,都讓穆卓然黯然傷神。一切……都是兩個人在極力演好的戲而已。
睡著的人頭一頓,迷糊著醒了過來,趕忙低頭看他,穆卓然一副了無心事的樣子讀著手裡的書,眼色澄淨,沒有倦意。
葉未央從心底把紅袖添香夜讀書的段子罵了一遍,又不情不願的伸了伸懶腰,最終忍不住開口:「天都快亮了,咱休息吧?」
「好,咱休息。」穆卓然一口應下,葉未央卻驀地紅了臉,在太子府中,環山而建的東西二閣,每每半夜都會關閉閘門,除非天亮,否則不會輕易開啟,此時已是半夜三更,恐怕閘門早已關閉,自己出了書房門,怎麼還回得去西閣樓?
正胡思亂想之際,一件略帶著體溫的披風就披在了她的肩頭,涼了一個寒夜,此時的溫暖讓她頓時清醒了起來,穆卓然淡淡的說:「書房後有偏房歇息,路上冷,披著別著涼了。」
淺淺的一句囑咐,葉未央卻心神大亂,跟個小狗一樣步伐慌亂的跟在他身後前行,一抬腳,卻踩了他的後腳跟。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她慌忙道歉,恐怕自己這一腳,踩翻了這夜醞釀起來濃稠的甜意。
他二話不說,一手攬腰,一手抱腿,將她橫抱在自己懷裡,大步朝偏房走去,葉未央任由自己掛在他身上,心中小鹿亂撞,如此近距離的看到穆卓然卓秀的臉,嗅著他身上清淡的氣息,寬厚堅實的臂膀,無一讓她不意亂神迷。
「冷靜,要冷靜!」葉未央咬著嘴唇使勁的喚醒自己漸漸走遠的理智,她可不想假戲真作,將自己一番情意死在這個冷漠暴虐的男人身上!
葉未央最後發現自己是想多了,偏房其實是裡外套間,裡邊有床,外邊則是臥榻,這次,穆卓然很有風度的把床讓給了她,自己則在臥榻和衣而眠,葉未央卻一夜無眠,聽著室外塌上傳來的安然的酣睡聲,反而漸漸的清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