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錦繡被一陣的咳嗽聲驚醒,舉著燈到葉未央床前一看,睡夢中的人已然是面薄如紙,滿臉虛汗,錦繡心裡一驚,伸手去摸,葉未央的額頭滾燙一片,顯然是病了!
錦繡和錦燈急的團團亂轉,到了後半夜,見她還是不停的說胡話,一個勁兒的喊疼,只好差人去告訴穆卓然了,走到書房口,守衛就將錦繡攔了下來:「太子臀下在忙,不許旁人打擾。」
錦繡哭喪著嗓子說:「各位大哥,我們家公主高燒不退,我們實在是沒著了,還請通報一聲。」
守衛嘿嘿一樂:「病了?病了去請大夫,跑來找臀下管什麼事?」
錦繡急的快哭出來了,團團亂轉著,情急之下,乾脆跪倒在東書房外,求穆卓然見她一面,春天的天,後娘的臉,說變就是漫天大雨瓢潑而下。
書房的窗邊,穆卓然冷漠的看著錦繡跪在雨裡求著,喊著,他有些憎恨這樣的忠誠,他自小懂事開始,就明白不能信任任何人,沒有人會真心對別人好,除非有利可圖,一個落魄的公主有什麼利,可以讓這個丫頭如此苦苦相求?
「福生。」
「太子臀下,您看……要不……」身邊那個叫福生的太監都忍不住心疼著雨中瑟瑟發抖的錦繡,穆卓然撇了他一眼,很自覺的找了個台階下:「既然你開口了,我就給你個面子。」
東書房的門在深夜中驀地打開,暖暖的燈光刺激著錦繡麻木的身子,她跪爬著朝穆卓然抓去:「太子臀下,您救救公主吧!從書房裡回去之後,公主就一直高燒不退,若是公主沒了,那奴婢也不想活了!」
錦繡並不好看的五官在夜色中擰曲著,穆卓然的心,如同這濃厚的雨幕一樣,飄忽不定著……
葉未央從來沒覺得發燒會這麼難過,渾身火燒火燎的疼著,魂魄入墜雲霧之中,想醒來,卻每一次掙扎都陷入更深的墜落裡去。
夢裡模糊的全是無盡的黑暗,漸漸的,透露出一張清晰的臉來,那臉竟然是穆卓然的!葉未央掙扎著向他求救,喝水……我要喝水……
穆卓然好不容易把那只一直抓著他的手摘了下來,轉身道:「把水端來。」
一旁的錦繡趕緊遞上水,穆卓然將水湊到她唇邊,葉未央就跟只渴了很久的魚一樣大口大口的喝著,水剛喝了幾口,就被趕來的南宮樂一把奪下!
南宮俯身跪地:「太子臀下,民女唐突了,她這個時候不能大量喝水,把她交給民女吧!」、
聞訊趕來的南宮樂慶幸自己及早趕到,她是太子府御用府醫,雖然是一介女流,卻依舊醫術不凡,這些年來除了給穆卓然看過病之外,沒有為太子府中任何人動過身,今天夜裡,穆卓然卻勞師動眾的把她給請了過來。
穆卓然蹙著眉頭點了下頭,離開西閣之後,他一直心神難安,他如願的把葉未央整到病重,自己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反而心情更加的惡劣了。
此時西閣內,錦燈死命的抱著發火的錦繡,錦繡衝著坐在旁邊照顧葉未央的南宮樂大發雷霆:「公主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別想好過!你到底會不會治,她怎麼還不退燒?」
「你再跟我大呼小叫,我就讓你一輩子也開不了口。」南宮樂冷眼一撇,威脅著一直在她身邊蹦來蹦去的錦繡。
錦繡被噎的一怔,喃喃道:「要是你治不好公主,你不用讓我一輩子開不了口,我肯定先掐死你再自殺!」
南宮樂懶得理這死胖子,專心的為葉未央針灸著,在她看來,葉未央不僅僅是著涼發燒,更是像是驚嚇過度,在這太子府中,能把她嚇著的,恐怕也只有穆卓然了。
這一夜,太子府注定不得安寧,剛熄下的燈因為陸清離的趕來再度亮了滿府,花廳內,陸清離臉色鐵青的將帖子遞給了穆卓然。
一直僵持不已的休戰書對安朝來說顯然是那麼重要,他們把心頭之寵的未央公主和親到炎朝,卻依舊難以取得那一紙和平之約,一直對此戰事抱有圍觀之態的北疆,卻派出使者訪安,話裡透露著,要與安朝合作反擊炎王朝的意思,陸清離心急火燎的趕來,就是因為前線真的出了事,一隊巡邏隊被襲擊,而對手是誰,卻不得而知。
穆卓然眉尖的焦慮更甚,陸清離小心翼翼的說:「如今只有接受葉未央,才能化解北疆的狼子野心,太子臀下,剛才宮內傳來消息,陛下命你必須帶公主入宮面聖,她現在對炎朝來說,同樣很重要。」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穆卓然輕歎一聲:「我自有分寸。」
陸清離離開太子府不久,穆卓然便再次趕往西閣,一夜未眠,他已是神色憔悴,天色濛濛亮的時候,葉未央從酸痛中悠悠轉醒,身邊沒有錦繡,沒有錦燈,連照顧她一夜的南宮都不在,只有一身青衫的穆卓然守在她身邊照顧著。
一時間,驚訝,疑惑,紛紛湧上心頭,她瞪著眼睛望著扶她起來的穆卓然,從他沉靜的表情裡,她讀不出任何訊息。
「你燒了一夜才剛好,吃些粥吧,這是我命廚房裡專門給你煮的。」他端著粥,溫和的吹涼了勺中的溫度,遞到她嘴邊,臉色依舊是那麼的陰沉。
葉未央輕抿了下嘴唇,抗拒著那份香甜,掙扎著說:「你想幹什麼?」
她依舊渾身警惕的跟只刺蝟一樣防備著他,在葉未央心裡,他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對手,他對她所有的好,都是帶有目的的傷害。
「把粥吃了,等胃裡舒服些了,我陪你出去曬曬太陽。」穆卓然又往前遞了下勺子,葉未央思想鬥爭了片刻,病了宿,餓了一宿,那粥的香味是無法抗拒的。
她奪過碗狼吞虎嚥,卻依舊面露不信,不過她細心的發現了穆卓然眼角的倦意,顯然不是作戲,而是真的一夜未睡的疲態。
「你沒有休息麼?」她放下碗,很有良心的問了一句。
穆卓然微微一笑:「你病著,我怎麼睡的著。」
葉未央又迷惑了,讓南宮來折騰她的是他,見她病了,不是才趁他心願麼,怎麼又守著她?這一夜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變故,讓他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