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繼沉吟片刻,說道:「也就是說,在京畿地區防務指揮權的問題上,我們面臨的是整體劣勢和局部優勢的情況。從整體上來看,我們處於絕對的劣勢,因為步軍統領衙門和順天府的兵力加起來也不過兩萬出頭,而豐台大營、西山銳健營和通州大營的兵力加起來就有近十萬之眾,力量對比極為懸殊。但是,從局部來看,我們是佔據優勢的。因為善撲營的兵力不過一千人,力量對比同樣極為懸殊。這就給了我們一個險中求勝的機會。」
張繼頓了頓,接著說道:「我的設想是這樣的:首先,一旦皇上駕崩,我們必須秘不發喪,立即命令九門提督**將軍關閉九門、封鎖京城。這樣一來,就形成了我們對善撲營的絕對優勢,而豐台大營、西山銳健營和通州大營對我們的絕對優勢卻不復存在了。其次,命令順天府尹王乾一率領順天府衙役進駐六部衙門和其他在京衙門,防止皇上駕崩的消息外洩。再次,由恭親王爺和中堂大人率兵進入紫禁城,解除善撲營的武裝,迫使太后下旨永赴承德避暑山莊『榮養』,不再過問政事。最後,等到一切就緒,再以皇上遺詔或者太后懿旨的形式解除多格多、塔克世和馬國成的兵權,並派人接管豐台大營、西山銳健營和通州大營。此時,大局已定,想來多格多、塔克世和馬國成也不會再做無謂的抵抗。」
奕訢沉吟片刻,說道:「松濤的設想是極好的,但是,想要實現這一設想至少需要以下條件:第一,我們能夠在第一時間得知皇上駕崩的消息。二,步軍統領衙門能夠順利關閉九門、封鎖京城,順天府能夠順利進駐六部衙門和其他在京衙門,防止皇上駕崩的消息外洩。第三,消息一旦洩露,步軍統領衙門有能力在一定時間內抵擋住豐台大營、西山銳健營和通州大營的進攻。第四,我們有能力迅速解除善撲營的武裝。第五,太后、信親王、醇親王沒有充足的準備,在乍逢巨變的情況下會選擇妥協。但是,這些條件我們是否具備還真的很難說。首先,現在,皇上是在紫禁城養病,對於皇上的健康狀況的瞭解,太后和身為領侍衛內王大臣的醇親王比我們更有優勢。此外,雖然太醫院的醫正們普遍認為皇上已經病入膏肓。但是,皇上究竟何時駕崩是一件充滿不確定性的事情。其次,步軍統領衙門關閉九門、封鎖京城,順天府進駐六部衙門和其他在京衙門需要一定的時間,在完成之前,我們不能保證皇上駕崩的消息不會外洩。再次,步軍統領衙門和順天府畢竟力量有限,想要長時間抵擋住豐台大營、西山銳健營和通州大營的進攻非常困難。最後,太后、信親王、醇親王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想要迫使他們選擇妥協,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更何況,善撲營雖然兵力有限,卻是真正意義上的『御林軍』,其戰鬥力之強遠勝於步軍統領衙門和順天府,想要解除他們的武裝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聽到奕訢這麼說,張繼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設想還是過於理想化了,他沉吟片刻,說道:「恭親王爺,確實如您所說,這是一步險棋,我們根本沒有必勝的把握。但是,按照目前的形勢,我們除了走這步險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們也只能險中求勝了。」
奕訢點點頭,說道:「太醫院的幾位醫正和我交情極厚,必要的時候,可以請他們向我們傳遞關於皇上健康狀況的消息。**將軍和王乾一那裡,也得事先吹吹風。既然如此,我這就和伯涵去分頭準備」,想了想,奕訢又補充了一句:「松濤,考慮到目前的形勢,我還是建議你搬到我這裡來住。倘若你有個閃失,對推行『新政』的大業,可是雪上加霜啊。」
張繼知道,在當前這種形勢下,聽從奕訢的建議無疑是最為穩妥的。於是,他笑著說道:「那好,恭親王爺,我回去收拾收拾,今晚再到您府上來。」
……
出了恭王府,張繼就折向東南,朝位於崇文門內大街的那座宅子走去。
路上,張繼突然想到,這次帶領聯合使團赴西洋諸國考察『新政』途徑『時尚之都』巴黎時,自己曾經給晴雯和婉兒一人買一條項鏈和一瓶香水,本來打算回京之後抽空送給她們的。卻沒想到,潞河驛站居然失火了,而自己的行李也沒有帶出來。雖然空著手回去見她們,她們也絕對沒有怨言,但是自己畢竟曾經與她們有肌膚之親,無論如何也感到面上無光。於是,張記又折向前門大街,打算去「大柵欄」的法國洋行,再買一份送給她們。
沒想到,剛剛走到護國寺附近,張繼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大聲喊道「張大人……」。
張繼循聲望去,發現站在身後的竟然是代善。
代善顯然還沒有聽說潞河驛站失火的事情,只見他一臉喜色地跑了過來,笑著對張繼說道:「張大人,沒想到在這裡見到您了。」
張繼也笑著對代善說道:「代善兄弟,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代善笑著說道:「是原來在西山銳健營的幾位同僚,聽說我回京了,非要拉著我一起聚聚,就跑到護國寺來了。我們剛剛散場,我想著在這附近逛逛,沒想到就遇到您了。正所謂『擇日不如撞日』,本來就說好請您去我家的,您今天就不要再推辭了。」
聽到代善這麼說,張繼突然心中一動,說道:「代善兄弟,我正好也有事與你商量,這樣吧,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
……
張繼拉著代善走到附近的一座茶樓,找了一間僻靜的雅間,將自己與奕訢、曾國藩的對話原原本本地向代善講了一遍,末了,又鄭重地說道:「代善兄弟,現在,鳳鳴兄遠在南京,一旦事態有變,整個北京,我能夠信任的就只有你、梁慕唐將軍和陳士楷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