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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八章 戰雲密佈(中) 文 / 澹寧居士

    奕訢掰著指頭說道:「第一個疑問,你提到英國艦隊集結完成卻不進攻是在等待國內授權或者法國等國的援軍。這是怎麼一回事?」

    張繼道:「回王爺,英國雖是一王國,但實行的是君主立憲制,國家的權力由女王和議會分享。其中,女王的權力多是禮儀性的,立法、徵稅、撥款、任免、宣戰和媾和的大權都在議會,沒有議會的授權,軍隊是不能採取行動的。現在,英國在印度和南洋的殖民地都由其東印度公司管轄。我判斷,東印度公司感覺這次潮州會館打砸其辦事處和廣西鄉民殺其傷人的的事是對我大清開戰的絕好借口,所以先將艦隊派到了塘沽海面,再迅速向國內申請授權。只等授權一到,就立即開戰。還有一個可能就是英國議會已經授權開展了,但是考慮到自身力量不足,正在遊說法國等國參戰。無論是何種情況,既然現在戰端未啟,局勢就有翻轉的可能。」

    奕訢沉思片刻,說道:「第二個疑問,你此去有幾成把握?」

    張繼小心翼翼地看了奕訢一眼,發現他正目光炯炯地看過來,心下也不由得一虛,硬著頭皮說道:「回王爺,當今世界,除我大清之外,還有英國、法國、美國、俄國、普魯士、奧地利、撒丁等強國。其中,英國是傳統的海洋強國;法國是傳統的歐陸強國;美國原本是英國的殖民地,獨立之後國勢日盛,經濟上頗有超越宗主國之勢;俄國雄踞北方已有百年,彼得大帝在位時也曾盛極一時,但是由於沒有出海口,經濟上又落後,一直不為歐陸諸強所承認;奧地利也是傳統的歐陸強國,但比法國要弱小一些;普魯士和撒丁都是新興強國,近年來,普魯士為統一德意志地區,撒丁為統一意大利地區,都先後與奧地利、法國開戰。一方面,普魯士和撒丁無暇他顧,另一方面,奧地利也疲敝異常,難以為繼。因此,這幾個國家都可不必擔心,他們縱然有心也無力與我大清為敵。美國是一個聯邦制國家,各個州都是獨立的政治實體,近年來,南方諸州頗有脫離美國自立之意,北方政府則全力應對,其內戰爆發就在不日之內,自然也抽不出身來。剩下的就只有英國、法國和俄國了。法國本是傳統的歐陸強國,嘉慶九年,法國將軍拿破侖稱帝,率軍橫掃歐陸。嘉慶二十年,歐陸聯軍和英軍大敗拿破侖於滑鐵盧。從那時起,法國就國勢日衰了,現在只是徒具其表,加之和普魯士、撒丁作戰多年,人心思定。我相信我能夠說服法國政府不出兵。俄國是真正的虎狼之國,從立國之日起就不斷以武力進行擴張,對我大清烏里雅蘇臺和黑龍江的領土一直存著覬覦之心,如果他們這次趁火打劫,處理起來卻是會比較困難。不過,只要我能夠禍水東引,挑動普魯士和俄國之間的矛盾,料想可以牽制住它。剩下的,就只有英國一國了,說良心話,說服英國,我沒有把握。一方面,英國是一個小國,國內市場狹小,其經濟發展依賴於與它國的貿易和對殖民地的貿易,它會為了要求它國開阜通商、擴大市場而不惜開戰。另一方面,現在正是英國國勢如日中天之時,它又於道光二十二年和咸豐十年先後兩次擊敗我大清,想讓它知難而退,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請王爺放心,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奕訢低下頭,又用碗蓋撥起著茶碗上的茶葉來。曾國藩與奕訢相識多年,知道這是他心中權衡大事時下意識的動作,心中也不由得緊張起來,不知他是否會支持張繼。

    良久,奕訢放下茶碗,抬起頭來,對曾國藩道:「伯涵,松濤現在是何職銜?」

    曾國藩忙道:「他現在只是我的幕僚,沒有實職。為了方便他參贊機要,我奏報朝廷之後,在吏部給他補了一個候補江蘇鹽道的缺。」,

    奕訢點點頭,轉向張繼,一字一頓地說道:「松濤,你能為了國家興亡而不顧個人安危,我很欣賞你。我現在正式告訴你,朝廷批准你赴各國進行和談。但是,有幾點,需要向你交代清楚:第一,出於朝廷體面的考慮,你不能做為大清的正式使節,而只能以我的幕僚身份,以『與各國商談貿易事宜』為借口,對各國進行非正式的出訪;第二,如果和談成功,朝廷不能封賞你什麼,你只能默默無聞;如果和談失敗,你被扣留它國,朝廷也不能營救你。一句話,朝廷不能承認你以及你所做的一切;第三,朝廷給你的談判條件很苛刻,不能再割地,不能再賠款,不能再協定關稅,不能再開阜通商。我知道,這三點很難讓人接受。所以,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你如果能接受,就啟程遠赴重洋,如果不能接受,你還可以繼續在伯涵帳下效力。」

    張繼想都沒想地說道:「王爺,我接受。」

    奕訢有些吃驚地說:「你可以再想想。」

    張繼堅定地說道:「不,我接受。」

    奕訢仰天長笑,說道:「好,好,好」,連著說了三個「好」字,又說道:「好,難怪伯涵稱你為無雙國士,這四個字,你當得起」,又轉頭對曾國藩說:「伯涵啊,要不是你搶了先,我可一定要將松濤收入帳下呢,哈哈哈。」

    張繼笑道:「王爺說笑了,張繼是什麼人,能當得起王爺的賞識。我既是大清子民,自當為國效力,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奕訢笑著說:「好,伯涵,松濤,走,去我府上,咱們今天一醉方休,也算是為松濤餞行。」

    ……

    半個月後,張繼在甲板上遙望著對岸越來越清晰可見的陸地,內心也如這蔚藍的大西洋一般波濤洶湧。

    武英殿會晤的當天,奕訢就行文戶部、禮部和理藩院,命他們照會法國領事館,半個月後,大清總理王大臣恭親王奕訢幕僚、候補江蘇鹽道張繼將赴法國商談貿易事宜。第二天,張繼就在幾名戶部、禮部和理藩院官員的陪同下趕到天津,乘坐法國費列羅公司運輸茶葉和生絲回國的商船,踏上了他的遊說之路。

    雖然他們乘坐的是工業革命的產物——最新式的蒸汽船,但是在那蘇伊士運河尚未開通,而且以煤炭為燃料,還沒有出現內燃機的年代,這樣一趟跨越半個地球的旅程也是著實耗費時間的。

    半個月來,除了在斯里蘭卡和好望角補給淡水時,他曾經上岸走過兩次外,他幾乎連陸地都沒有看見過,暈船和沒有新鮮食物簡直要把他摧殘死了。一開始,那幫四品京官們也是叫苦不迭,私下裡怨聲載道,只是不敢在他這位恭親王和曾國藩手下的紅人面前表現出來罷了。

    其實,張繼也很理解他們,四品官員與知府平級,若是在地方上,那也算是肥缺了,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便是。只是,在這遍地是官的京城裡,這四品的官員簡直多如牛毛,用老百姓的話講,「永定河裡的王八,也比你這號人多一些」,不僅惹不起那些朝廷大員,就是他們的奴僕、家人,也是得罪不起的,實在是尷尬不已。而且作為京官,他們也幾乎沒有任何灰色收入,就指著幾個子兒的死俸祿、朝廷發的不多的養廉銀和管轄下的地方官員每年兩次的「冰敬」、「炭敬」維持一大家子的開銷,實在是不容易。這種情況下,還要他們陪著遠赴重洋,難怪他們要發牢騷呢。

    好在張繼來的時候帶足了銀票,逢著這些人不痛快的時候就遞幾張過去。幾次下來,把這些傢伙弄得服服帖帖,就連給他倒夜壺的心思都有了。

    傍晚時分,他們終於靠岸了,他們登陸的地方是加萊,法國在大西洋沿岸最大的港口。

    法國外交部的官員們和加萊的行會領袖們早就等候在碼頭上了,見他們一行人下得船來來,都熱烈地鼓起掌來,一支數十人的軍樂隊還開始奏響《馬賽曲》,聽著這激昂的樂曲,張繼心中思緒翻騰,不禁熱淚盈眶。,

    張繼並不會說法語,好在加萊與英國就只隔著一道英吉利海峽,是英、法貿易的重要通道,雲集著各國的商人,又以英國商人最多,所以和加萊的行會領袖們倒也沒什麼語言方面的障礙,而法國外交官們自然是操著熟練的英語,因此賓主雙方寒暄起來到也不費什麼勁。

    張繼四下眺望,不禁暗暗讚歎,這加萊不愧有「大西洋上的明珠」之稱,不僅港口頗具規模,而且已經出現了類似吊臂和集裝箱的設施,搬運工人們穿著統一的制服,井然有序地工作著。

    不遠處就是中心廣場,上面佇立著城市的建設者、保衛者——弗蘭德斯伯爵的雕像。廣場周圍各種商販叫賣聲此起彼伏,酒吧、咖啡廳隨處可見,居民們和遊客們熙熙攘攘,一派祥和的氣氛。

    張繼一行在加萊住了一夜,就又坐上了開往巴黎的火車。

    那時的蒸汽機車問世並不久,鐵路通車里程也沒有那麼長,車廂更加是遠沒有現在的舒適,但是這不靠人畜之力就能前進、發出「轟隆」巨響、冒著白煙的鋼鐵怪物還是著實地讓那些清朝官員們吃驚不小,一位禮部的官員一開始竟死活不敢坐進去。

    火車穿過風光如畫、景色宜人的塞納河平原,向巴黎開去。

    第三天上午,他們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巴黎。

    法國外交大臣讓·塔里昂和財政大臣保羅·夏爾親自到聖路易火車站迎接了張繼一行。雖然張繼的職務只是一個候補江蘇鹽道,但卻是奕訢的幕僚。法國人知道奕訢是中國實際上的「第二號人物」,握有的實權還在同治皇帝之上,而且思想較為開明,他們迫切希望進一步打開中國市場,增加與中國的貿易量,自然對張繼也是禮敬有加。

    讓·塔里昂和保羅·夏爾送張繼一行到巴黎郊外的楓丹白露宮住下,表示皇帝拿破侖三世尚在外地巡視,暫時不能與張繼會晤。但是,三天之後會安排張繼在國民議會上做演講,屆時拿破侖三世一定出席。

    之後的三天,在法國外交部官員的陪同下,張繼和那幾名戶部、禮部、理藩院的官員先後參觀和訪問了巴黎及其附近地區的阿爾薩斯鋼鐵公司、洛林化學工業公司、環法鐵路公司、穆赫蘭道日用品公司、先賢祠、巴黎榮軍院、香榭麗捨大街和塞納河左岸咖啡小道。無論是風光宜人的幽靜田園,還是喧囂繁華的熱鬧城市,無論是聳入雲天的鋼鐵高爐,還是微小精緻的鐘錶齒輪,亦或是那些冒著濃濃黑煙的工廠,掛滿世界名畫的博物館,無不震撼著這些平素以「天朝上國」自居的官員們,使他們大為折服,原來心中堅定不移的「華夷之辨、義理之爭」也被動搖了。

    張繼一邊參觀,一邊默默觀察著身邊的這些官員們。從這些人複雜的眼神中,他知道,變革的種子已經在這些人的心中深深地扎根、發芽了,有朝一日,這些種子會破土而出,開放出絢麗的「變革之花」。這就是信仰的力量,它雖然遲緩,遲緩得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但它卻如此堅定而深厚,它是最難被征服,也最難被磨滅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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