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航興沖沖回去報喜，阿綿卻潑了他一頭冷水：
「練到這點程度就高興成這樣，瞧你那點出息。也只有你師父把你誇成寶一樣，換成我來教你，這些天早突破窺天後階了。」
元航氣道：「你的方法不就是殺人麼？我寧願這樣練功升級，至少手裡不沾鮮血！」
阿綿冷笑道：「少來這套！我讓你亂殺無辜了嗎？你殺的哪個不是惡名昭著之輩？你不殺人別人就殺你，等你變成死人，還有什麼機會在這跟我強詞奪理？」
「那我也不殺人！」元航扯著嗓子道，「我再也不接任務，多少賞金都不幹！」
阿綿怒從心起，喝道：「好啊！既然你對我極其不滿，我走就是了！你慢慢做你的聖人，以後你我再不相干！」
她匆匆收拾一番，將自己的物品裝進儲物戒指，看也不看元航，快步走出木屋，跨上黑鷹就要離去。
「喂！」元航一把拉住她，急道，「誰讓你走的？吵幾句就走，你有病啊！」
阿綿狠狠甩開他的手，怒道：「以前你從來不跟我吵，現在成天擺張臭臉，你當我是什麼人？沒你我活不下去嗎？閃開，別攔著我！」
元航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她攔腰抱起，硬是抱回木屋，瞪眼道：「給我坐下！以後不許再說『走』這個字！」
阿綿心中氣苦，兩眼紅紅：「你現在翅膀硬了，沒事就對我咆哮。你怎麼不想想當年，是誰把你養大、是誰教你這一身本領、是誰和你生死相依？」
元航苦笑道：「這我都知道，你不用強調。可我不是覺得鬱悶麼？風雲七子手拉手自殺……對我刺激挺大，你也體諒一下我的心情，別跟我針鋒相對。」
「那算個屁！」阿綿激動地道，「比這悲壯一萬倍的場面我都見過，死的又不是親朋好友，憑什麼受他們影響？當年我們養大那麼多蠻獸，最後一頭接一頭死在我們面前，我哭得比死了親人還傷心，那才是真感情，你懂不懂？」
「我懂，」元航歎道，「每頭蠻獸都是我的夥伴，它們死了我也哭得死去活來。可這次不一樣，我總覺得……要不是我的出現，風雲幫那些人還活得好好的……」
「那你想怎麼樣？」阿綿道，「你有愧於風雲幫，想幫他們重建風雲幫嗎？好啊，我們這就去風雲小鎮，花光所有的錢招兵買馬，一年內就讓風雲幫重現人間。」說著甩開元航的手，再次往門口走去。
元航急忙拉住她，哭笑不得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走啊！」
「放開！」阿綿喝道，「讓我走！每天在這看你這張臭臉，不如花錢買個心安理得。你放開！」
她激烈掙扎，元航不禁急了，大聲道：「給我停下！」
阿綿呆呆看著他，眼中湧起淚花，顫聲道：「你討厭我了是不是？你再也不想看見我了是不是？你巴不得我立即消失，換成你美麗動人的師父，是不是？」
元航一愣，奇道：「怎麼扯到師父去了？」
阿綿怒道：「難道不是嗎？你說過你背上的位置只留給我一人，現在呢？祝秋沒事就讓你背她玩，你非但不拒絕，還玩得不亦樂乎。她比我正常，身材勁爆，美貌動人，你巴不得天天跟她在一起，省得面對我這個怪物，是不是？」
元航叫起撞天屈來：「我冤枉啊！師父讓我背一下有什麼關係？她是師父我是徒弟，她說的一切就是聖旨，我無論如何也要滿足啊！」
「難道她要你殺人，你就立即殺人？」阿綿心想你若敢說是，老娘轉身就走，這輩子也不理你。
元航撓著頭道：「師父從不殺人，不會讓我殺人的。」
「哼！無論你怎樣狡辯，也無法掩飾你動了春心這個事實！」阿綿咬牙切齒道。
「我動了春心？」元航差點笑起來，「你能先解釋一下什麼是春心嗎？」
阿綿怒道：「每次你背著祝秋就眉開眼笑，在天上飛來飛去，身子骨都酥了，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元航明白過來，笑道：「原來是這個。我在享受飛翔的樂趣呢，師父真有本事，不知她怎麼用力，我就跟著一起飛了起來，下回也讓你試試，最多我背你和師父兩人就是了。」
阿綿臉色一緩，道：「你的意思是……你笑得那麼開心是因為能飛？」
「當然了，」元航道，「誰不想飛上天？師父幫我飛起來，我不高興才怪。」
阿綿氣得直跺腳：「傻子，你自己也能飛，根本不需要祝秋幫忙……」後面還藏了半句：也沒必要被她佔便宜。
「真的？」元航頓時激動起來，「快告訴我怎麼飛！」
阿綿道：「你已練成《始無極》第二層，可以凝煉兵器，當然也能凝煉飛行工具，什麼工具可以讓你飛起來？」
元航想了想，道：「莫非是翅膀？」
阿綿聳聳肩：「你可以試試。」
元航來到屋外，運起《始無極》技法，罡氣脫體，在背後凝煉成一對翅膀，大喜道：「果然可以！我這就飛一飛！」
阿綿搖頭道：「太小了，你當你是黑鷹呀？至少要大十倍，然後學習鳥類的飛行技巧，才能支撐你龐大的身軀上天。」
元航將翅膀擴大十倍，暗自用勁，雙翅伸展撲騰，帶起一股勁風，果然托著身子往上飛騰，轉眼間飛上十丈，他喜道：「我成功了！哈哈！真好玩——哎喲！」話未說完，一個沒控制住，當空跌了下來，摔得七暈八素。
阿綿怕動靜太大，引起秋水峰祝秋關注，招手道：「先回來，以後慢慢練，接下來兩個月就學習飛行吧。」
元航收回雙翅，喜滋滋道：「原來《始無極》還有這麼奇妙的功法，以後我也可以ri行千里夜行八百了。」
「切！」阿綿不屑道，「這算什麼？等你修為提升，我再教你用道紋佈置空間陣法，可瞬移萬里，那才是真正的神通，距離對你來說再不是問題。」
元航悠然神往：「瞬移萬里……真是太強了，估計師父也做不到吧？」
阿綿氣不打一處來，恨聲道：「不許把我跟祝秋相提並論！她區區一個雲梯境，跟我比較是對我的侮辱！」
元航不禁好奇，問道：「你以前修為究竟有多高？武帝還是武聖？」
阿綿深吸一口氣，總算冷靜下來，道：「別問我，你自己會有答案，將來你能修到什麼程度，我就到什麼程度，誰叫我們是一體的。」
元航拉她進屋，道：「以前你總不肯說，現在時間寬裕，不妨把你的故事告訴我吧，我保證不外洩。」
「苦命人而已，哪有什麼故事……」阿綿輕倚他身旁，默默發呆。
元航摟住她嬌小的身子，柔聲道：「對不起，我再也不跟你發脾氣了。」
阿綿苦笑：「也怪我，總想給你安排一切，以後順著你就是了。」
元航笑道：「那我們的矛盾是不是已經結束了？」
阿綿白他一眼：「只要你還跟祝秋黏黏糊糊，我照樣會發火！」
「嘿嘿，莫非你在吃師父的醋？」元航眉飛色舞道。
阿綿不說話，蜷身躺下，閉上眼道：「我累了，讓我休息一會。」
她在心中回答：我當然吃醋，祝秋至少還有五個徒兒和一大家子親友，可我只有你……
元航看著她側臥的背影，突然發現她的身體曲線十分曼妙，不再像個女童，而是變成了少女。
她一直在長大，只是速度比常人緩慢而已。
異界的惡劣環境令她的生長速度幾乎停滯，來到這個世界，天地靈氣充裕，不止利於他的修行，也對她的身體格外有益。
總有一天，她會變回當年的她，那個他從未見過、但一直存在心裡的真實的阿綿。
能見證她的歸來，是他的榮幸。
元航心頭溫暖，在阿綿身後躺下，道：「我也累了。」
阿綿有些奇怪，道：「你的睡眠時間遠遠沒到，至少還要一個多月。」
「那也要睡。」元航下定決心般說。
「不覺得浪費？你本來可以做很多重要的事。」阿綿說。
「沒這重要。」元航說。
阿綿笑了，轉過身，推平他身子，然後熟門熟路地趴上他胸膛。
這是他們多年來唯一的睡眠姿勢，她趴在他胸前，把他當成床，彼此體溫一致、呼吸一致、心跳也一致。
與元航所思所想不同，阿綿並不十分迫切地想回到從前。
即使恢復全盛時期的她，也不過是重來一遍，她的追求遠不止此。
她想看到全盛時期的他，她想知道他能走多遠。
生活是無數個昨天堆砌而成，但人生不止是昨天，還包括今天和明天。
明天當然會比昨天好，否則還有什麼盼頭？
風從空中刮過，被尖尖的秋水峰截留，順著山脊緩緩滾落，來到山谷裡打個轉兒，又被木屋攔住，掀開一絲兒茅草，從縫隙裡擠了進來，掠過衣服，拂過髮絲，滑過指尖，在兩個交疊的身體旁徘徊，最後踮起腳尖悄悄溜走了。
元航摟緊了阿綿。阿綿也摟緊了元航。
涼涼的風，暖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