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感到有人摸他的頭而突然驚醒。他睜開眼睛看到一個非常漂亮的男人在深夜裡,目光溫和地看著他。
雖然定恩·麒麟才是眼睛旅團真正的團長,但是阿秋第一次見到他還是在孔雀城受襲的前一天。所以對定恩·麒麟那張濃墨重彩,五官精緻得都有些奇怪了的臉,他還不是很熟悉。
過了足足半分鐘他才終於反應過來,此刻全裸著身體,骨瘦如柴,站在他的面前,跟對待一個小寵物一樣摸著他的頭的男人是在床上躺了快要一個多月的定恩·麒麟,定恩將軍啊!
孔雀把他帶到第五區的時候,他的身體都已經出現死亡的灰白色了,是飛火流雲的堅持和治療讓他就這樣維持著死亡的狀態在床上躺了整整的一個多月。
阿秋也就這樣堅持了一個多月,沒日沒夜地守在他身邊,等待著奇跡的發生。甚至連發現他在變瘦,都讓阿秋高興地哭了好久。變瘦起碼就說明他真的還活著,定恩·麒麟將軍還活著,眼睛旅團的團長還活著!
而現在他站在他面前,睜著他那雙傳說中雨後山林一般的綠眼睛看著阿秋,身上雖然瘦到沒有幾斤肉,精神看上去卻不錯。
經過了最初的哽咽和震驚,阿秋終於摀住嘴叫了起來:「團長,你醒了!」
「嗯。」定恩做了個叫他不要吵的動作,指了指臥室外的書房裡,在沙發上睡成了一灘泥巴的飛火流雲。
「團長,發生了好多事……」阿秋小聲說著,卻忍不住聲音很大的啜泣了起來。
山木·麒麟死的時候,他剛好穿過瓦礫來到山木和沙沙的身邊。他親眼看到山木·麒麟閉上眼睛,也親手從沙沙手裡接過定恩的身體,然後目送著他一個人朝城西方向而去,明知道他去哪裡就是送死,卻也只能頭也不回地趕快背著定恩向城東而去。離開時,山木的屍體就躺在瓦礫上面,甚至沒人給他蒙上一塊布。
泣血的往事一幕幕湧上阿秋的心頭,他甚至再一次記起了阿羅·約瑟的死。他拉著定恩的手,哭泣著說了起來。
定恩沒有打斷他,靜靜地聽他說。
阿秋一邊流淚一邊說,說了快一個小時,故事接近尾聲,他也突然發現相對於他,那些故事對定恩而言是更加殘忍,一刀接著一刀的傷害。
「定恩……將軍。」終於明白過來的阿秋驚慌地看著消瘦的定恩,看到他非常平靜。
平靜得好像黑夜一樣。
「你沒事吧,將軍,對不起……」
「我沒事。」定恩輕輕地說,拍了拍阿秋的肩膀站了起來。他走過去給睡在沙發上的飛火流雲蓋上一條很薄的毯子,背對著阿秋說:「我都知道,你說的這些,我都已經知道了。」
「將軍……」
定恩在阿秋的呼喚聲中轉過身來,目光柔和地望向他問:「我不明白的是,我怎麼到這裡來的?是你和飛火帶我救了我嗎?」
「不……」阿秋慌亂地說,隨後就陷入了更多的慌亂,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定恩解釋他們是被孔雀·海藍帶到這裡來的事實。
「是誰?」定恩再一次問,視線凝固在阿秋身上,看了他一會後,問:「是孔雀嗎?」
「將軍,你怎麼知道?」
「我……」定恩很輕地笑了起來,「山木說孔雀動了念放我們一條生路。這念頭就是人世間最美的花啊。」
定恩笑著歎了口氣,說:「我的弟弟啊,腦袋瓜很聰明,也很有魄力。我唯一擔心他的地方就是他有的時候太天真了,太理想化了,太異想天開了。我一直很為這苦惱啊。直到有一天,鏡·真理對我說。」
定恩望向阿秋,笑著道:「這就是山木最大的優點啊。他有一顆最善良的心,這顆心就是他的種子,會開出世界上最美的花朵。」
阿秋落下眼淚,因為此刻正有一滴眼淚從定恩的眼角滑過,落向地面,飛濺開來,變成世界上最美的花朵。
天亮的時分。
定恩爬上這座兩層高的小房子的屋頂,在一片從海岸線蔓延過來,碎片一樣的金光中,雪白的房頂上站著一個與這座映在碧水藍天下,到處都是四季常綠的灌木花草和一座座饅頭一樣的白色小房子的可愛城市,截然相反全身黑衣的男人。
孔雀散開了長髮,黑色的長髮下是全黑筆挺的西裝,以及兩根指頭間點燃的薄荷味香煙。
說這樣一個人是真神,還是水系真神最美麗的藍海歌唱鯨,騙誰啊!老天爺你眼睛瞎掉了吧!
可是……
孔雀聽到聲音,轉過頭來,藍色的眼睛裡映入了定恩的臉。定恩的眼中也映入了他的,那麼美麗又那麼憂傷。憂傷的不是過去的傷痛,而是這一分這一秒映入他眼中的世界。
孔雀把煙頭在腳底踩滅,拍了拍手定定地看著定恩。定恩也走上屋頂,無言地看著他。兩個人互望著都快要變成雕塑的時候,孔雀忽然伸出手來,他的左手上還留著那個立誓用的疤痕。
定恩低頭看到他的手,他的手上也有那樣一模一樣的疤痕。他朝孔雀走了過去,沒說話,左手和左手握在了一起。
孔雀看著定恩的脖子,上面的大劍痕已經不見了。定恩也看著孔雀的手,他的指尖是自然而透明的淡白色。
「你曾經說過,等我也有了和我一樣的大劍痕,我們兩個的聯盟一定會橫掃中土,天下無敵。」孔雀望著清晨光芒中的馬丁港對定恩說,「現在算不算我有了和你一樣的大劍痕?」
定恩笑了起來,說:「算是有了把,所以我們兩個可以橫掃中土,天下無敵了吧。」
「嗯。」孔雀點點頭,轉頭望向定恩問:「還要說更多的誓言嗎?」
「嗯。」定恩清了清嗓子,迎著初升的太陽大聲念出了那段二十年前就立下的誓言:
「我將用我的生命為中土生靈而戰。」
「無論是人,撒拉人,混血兒,還是一隻鳥,一條蛇,我誓為中土所有的生命而戰!」
「打倒中央區!」
「打倒貴族!」
「這是我們的星球,我們生而平等,為藍星而戰!」
朗聲念完,定恩眼睛忍不住再次濕潤,他望向孔雀,以為他會跟他一起念出這段他刻進骨頭的誓言,結果看到一張麻木而冷酷的漂亮臉。
「我才不會念這麼傻的誓言呢。」
孔雀冷冷地說,新點上了一根煙,抽了一口,噴出藍色煙霧對定恩說:「不過,我會跟著你的。讓那些自以為了不起,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傢伙都去死!」
「……」定恩稍稍地有些遲疑,過了好一會才說:「你性格很差,你的大劍她知道嗎?」
「她老早就知道了。不過……」孔雀取下唇上的香煙,望向前方道:「我不會讓她失望,我已經一無所有,不會再讓她失望了。」
「孔雀·海藍……」定恩想起了什麼,笑著說:「你說過因為美男子都是喜歡美男子的。所以像我這樣上上等的美男子,一定有很多只有上上等的美男子才有的煩惱。而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理解這些煩惱的上上等的美男子,所以……」
「所以……」孔雀轉過頭來跟看一袋子垃圾一樣看了定恩一眼說:「你應該好好打扮一下自己。畢竟你是我參加海灘新年舞會的唯一舞伴不是嗎?」
「你是不是說話總這樣陰陽怪氣的?還是你特別地討厭我?」定恩忍不住問。
「是一直如此。」
孔雀冷冷地說,直接把一口煙噴定恩臉上了,「所以你最好趕快習慣,或者盡快恢復,因為現在的我強到可以踩扁你了。定恩將軍。」
「呵呵……」定恩笑了起來,說,「我終於理解孔雀城的所有人跟著你的原因了,你雖然極其討厭,做同伴的話,卻是最可靠的那個人!」
「別說恭維話了,去梳妝吧。將軍。」
定恩轉身要走,看到孔雀還站在那裡看著緩緩升起的日頭,忍不住問:「你在幹嘛?」
「我在想……」孔雀放下唇邊的煙,藍色的眼中流淌出海水一樣的深情,「活著真的很好,好美,每一刻都好美。」
定恩停了下來,和他一起看著日出。
「好美,的確好美。」他說。
孔雀輕輕地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馬丁港的新年英雄會迎著初升的日頭,在馬克洛·休伊的拚命工作下終於要開張了。他望著馬丁港美麗的日出,完全沒料到整個英雄會會在五個小時候,下午一點,馬丁港最刺眼最炎熱的時間迎來最痛苦的時刻。
「憑什麼我們要去打亨利!亨利·查德將軍才是亂世英雄!」來自善見城的原上校格拉芙·修德是查德家族旗下的小貴族家庭出生。因此,雖然他跟所有人一樣聽說了亨利在孔雀城的所作所為,對凱撒的死和亨利的聯繫也有所耳聞,卻還是在關鍵時刻,冒著刺眼的烈日站了出來。
他身後是跟隨他的善見城派守軍,數量大約有三萬人左右,其中註冊劍客有差不多五千人。算是這裡比較強大的一股勢力了。
而與他針鋒相對的是來自熱血長城段末端,全體成員裡居然達到百分之七十的混血率,劍客數量也高達一萬三千人的上校志遠·晴朗率領的宜良城的守軍。
「跟著亨利·查德將軍!你沒聽說那個傳言嗎?背後捅了凱撒將軍一刀的就是亨利·查德!導致我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就是亨利·查德!你居然想投靠他,是想做他的無腦死士嗎?要我說鐵血長城的宏·鷹將軍為人正直,才是真正的英雄。」志遠·晴朗大叫道,立刻得到了他身後一干身形高大,皮膚黝黑的混血劍客的支持。
「志遠,你不要恐嚇我!我不怕你!」格拉芙毫不示弱地大叫。現場其他的派別看到最大的兩派吵了起來立刻各自站隊,整個海灘一分為二,馬克洛覺得最可怕的狀況馬上就要發生了。
老天爺,你開開眼吧,不要讓陽光奪取了他們的理智,不要讓最可怕的事在這群為國家賣命了半輩子的人身上發生啊!
「恐嚇的人是你吧。」志遠上校的口氣變得陰冷。
「要打,我不會怕你。志遠。」格拉芙也狠狠地說。
導火索和火焰都在,眼看爆炸就在眼前了。
「喂,你們。」忽然有人在此時喊話道:「只想著跟這個跟那個,你們是狗嗎?你們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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