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的一聲。
亨利·查德忽然用力地將手裡拿著的資料板狠狠砸向地面,砸得上面的資料紙飛了一地。他轉身一把揪住鏡·修羅的衣領,把他提著,摁向那個發出「嗶」的一生的恆溫玻璃盒子。
「你說,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會死?」亨利大吼道。
鏡·修羅翻著一雙死魚眼,半張臉都貼在玻璃罩子上口齒不清地說了些什麼。因為完全聽不清他說了什麼,亨利把他從玻璃罩子上拿下來。
玻璃罩子之下是直接從中央區運過來,最先進的生命維持系統,而在這個生命維持系統裡躺著的是一個身材高大,全身呈現出奇異淡紫色的撒拉男子。
他當然就是眼睛旅團的副團長噩夢沙沙。
同時也是亨利·查德那日在孔雀城的意外收穫。核爆時沙沙不知道躲在哪裡,躲過了高熱和衝擊波,而對藍星石而言相當於毒藥的核輻射,惟獨對沙沙這樣的靈魂系劍客是沒有作用的,他完全可以逃跑,卻意外地做出了挑釁亨利的行為。
沙沙很強,但亨利更強,所以對戰的結果顯而易見。亨利沒有殺死他,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沙沙是撒拉人,而亨利是純血人類,如果想要成為完整劍,亨利必須從現在開始就想辦法。
他已經盡量保存沙沙的性命,但他在這個大殼子裡待了快一個月後,今天卻突然出現異常的波動,然後心跳就停止了。
鏡·修羅被亨利放開,整了整衣領,恢復了說話的功能,打開罩子檢查了沙沙一番後,說:「我應該提醒過你,靈魂系劍客和別的劍客是不同的。你應該一開始就殺了他。他的生命體征一直很平穩,以醫生的角度而言,他的死亡無法解釋。」
亨利不是暴君,而是城府極深的芊芊儒將,所以短暫的失控後,他已經馬上回復了冷靜,溫和地對鏡·修羅說:「那麼站在練劍師的角度,你有辦法解釋嗎?」
「站在練劍師的角度。」鏡·修羅抬眼望向亨利道:「他應該是用最後的力量,去見了什麼人,力竭而死了。」
「見什麼人?」亨利感到不好,但沒讓自己再次發作。他不是傻子,不是沒想過沙沙以卵擊石,挑釁他的背後是為了保護什麼人。不過他已經在孔雀城找到了山木·麒麟的屍體,難道除了山木·麒麟,還有別的人需要沙沙保護?
馬克和孔雀的屍體都沒有找到,但是亨利根本不覺得他們倆還活著。只是有件事讓他心中一直耿耿於懷。那就是孔雀城裡出現了士兵完全失憶的現象。不,說失憶都不太恰當。是有人完全回到了嬰兒時期,無論是心智還是動手能力,兩個不同的地點,二十多個不同年齡,能力的士兵,都變成了什麼都不懂的小孩,他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只有他們所在的地方都下了雨。
水系劍客?
不!
水系劍客是做不出這種事的,而且不會有人突破亨利對孔雀城的封鎖線。
「他才死,趕快做善後工作吧。他的血,骨頭,肉,如果對我有用,都給我留著,還有他的劍。」亨利思考著,做出命令。
鏡·修羅非常乖巧地應了一聲,道:「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將軍你盡快獲得完整劍力量的。」
亨利看了鏡·修羅一眼,打從心底對他非常不悅,卻露出笑容說:「你能盡心盡力跟著我,也不枉我在國王面前盡力保護你。」
「將軍的大恩大德,我會銘記在心的。」鏡·修羅拜謝道。
亨利·查德給了他身後的光翼一個眼神,留下光翼看管鏡·修羅,一個人走回了他的臥室。
此刻還是午夜,正是所有人都沉睡的時候。
他攤開一張中土地圖,看著上面標出來的紅點,陷入了沉思。
宏·鷹到底是怎麼了?亨利思考著,決定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想,那就是宏·鷹已經察覺到是他殺了凱撒·祖藍朵。
「哼……你要揭發我嗎?」
亨利自語道,嘴角浮現出笑容。在第六區和熱血長城剛果河到暹羅河段的位置都插著代表他的旗幟。他是靈魂系劍客,能夠輕易看透別人內心的秘密,經過幾個月的經營和算計,這個區域裡的所有人都已經被他或多或少地抓住了小辮子,現在想背叛他,就是死路一條。
所以,就算宏·鷹現在跳出來揭發他,也動不了他。
第五區一半都是沙漠,典型的不毛之地,而且那群亂七八糟的劍客,士兵聚集在那裡群龍無首,也成不了什麼大氣,甚至要團結起來,說不定還有一番你死我活的內鬥。
獅吼城沒人守也是擺在眼前的問題,不過東土的問題太複雜,對國王大人而言,東土是大問題,但對亨利而言東土從來都不是他有興趣考慮的東西。
所以……
「宏·鷹,是你要與我為敵,我沒有選擇。」亨利將他的旗幟狠狠地插向了宏·鷹的蒼母河口。
的確,如亨利·查德所料,現在的第五區外加熱血長城段的下段,那一大塊中土深入海中的部分已經亂成一團。
伊桑·祖藍朵大概都被這樣的困境給弄病了,居然一個多月都沒出來見人了。而第五區的沿海部位,就這樣隨著時間的流逝,在3331年快要接近尾聲的時候,變成了一個超大的多樣化經營大兵營。
各路劍客,太陽劍,月亮劍,甚至還有零星的超級劍劍客,士兵,少尉,中尉,少校,上校,大家都一個樣。渾渾噩噩的,靠過去的番號勉強維持著一個個小團體的狀態,只是這樣群龍無首下去,稍微有點智商的人都看得出,混亂之後,當資源瀕臨枯竭,快樂相處的狀態就會結束,群龍無首的結果就是開始殘酷的廝殺戰。
馬克洛·休伊的軍銜是上校,但他不是劍客,也沒參加過任何一場像樣的戰爭。他是一個管倉庫管出來的上校。
熱血長城段下段雖然沒有藍星石儲備倉庫,但是機場和重型武器還是一個不缺的。而儲備這些武器的最大倉庫的鑰匙就在馬克洛·休伊的手上。
所以……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經過三天三夜的思考,他突然大叫著從床上爬了起來。他只是一個文官,沒了軍銜體系,他可以隨便被任何一個劍客秒殺。
但是為了捍衛他守衛的武器,為了不在3332年來臨的那天,看到第五區的潔白海灘染血,他決定做一件大劍客都不敢做的事——那就是在新年的這天召集所有軍官,劍客,以及各路有識之士,在第五區最繁華的馬丁港召開集會。
選舉還是武鬥,無論如何,混亂中,需要一個新的王者站起來。
王者在哪裡?
「山木,我相信真神傳說是真的,因為凱撒就是真神,就算他不再了,他的劍還在,他的劍還記得他的夢想,他的願望。山木時間到了,這個世界需要更多的真神。」
「定恩。你都三十多歲了,怎麼還這麼傻?」
「這是傻嗎?我是認真的!」
定恩有個問題想不明白。一直都想不明白,他的劍陽加上山木的劍陰,就是完整的大劍陰陽麒麟。他是人類,心臟還被挖走了一半,是個無法將大劍的力量發揮到完全的廢人。山木是混血兒,他年輕,健康,聰明,善良。
他是陰陽麒麟,他就是真神。
定恩對此深信不疑。
所以……
如果山木說他不是真神,那麼到底誰要接受大劍陰陽麒麟,成為真神陰陽麒麟呢?
到底是誰?
我傻,山木你告訴我,我怎麼傻了?
定恩想不明白,怎麼想都想不明白。沉重的疲倦包裹著他,他全身都像被鎖鏈纏繞而無法動彈,唯一讓他感到舒服的只有那個人溫暖的懷抱。
那個人有一張非常讓人癡迷的臉,定恩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臭屁的美男子了,但還是覺得那個人的臉怎麼看都十分美麗。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他的身體也奇異地讓人分辨不出性別,一頭淡綠色的長髮,好像初生萌芽,點上了一滴露珠的草尖。
一雙翠綠色的眼睛,更是讓人有深呼吸全身放鬆的力量。
他如蒸汽一樣漂浮在空中,安靜無聲地抱著他。定恩覺得舒服,在他的懷抱裡放鬆,隨後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噗通,噗通……
強壯而有力,這很不自然。
他的心臟有一半是機械,已經很久沒有發出過這樣強壯而有力的聲音了。
他不自覺地摸向他的胸口,感到下面蓬勃的跳動,忽然感到一陣心痛,隨後他就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他說:「定恩,對不起,讓你承受這樣的痛苦,但是……」
「你必須要醒來了。」
定恩撫著他的胸口,忽然間意識到山木·麒麟已經死了,他的弟弟已經死了,而他的胸膛裡跳動的心臟是山木的。
最後的時刻,山木不是拿走他的劍封神自救,而是把心臟給了他,讓他成為——
真神陰陽麒麟!讓他活下去!
命運不是你能夠控制的,去承受,去忍耐,卻戰鬥,這不是你可以選擇的,而是關鍵時刻的覺悟。
山木早就看到了這點,現在輪到你了……哥哥!定恩·麒麟!
前方不是成為無所不能的神,而是……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3331年12月27日,午夜1點,定恩·麒麟,真神陰陽麒麟,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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