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開門,地下就傳來一股陰涼。約瑟夫照例地讓泥泥為他開門後,就命令他離開了。泥泥雖然聽話,但約瑟夫不喜歡他那雙無神的眼睛。和昨天相比,他嘴角有一塊破皮流血的地方,不用多說,那又是昨晚和安妮·查德「嬉戲」的結果。
安妮是個醋罈子,雖然約瑟夫覺得她根本沒必要吃他的醋。
她難道愛他嗎?拜託,他們從認識到結婚最多就花了半個月的時間,談得上愛嗎?說到愛這個問題,約瑟夫兀自一陣心涼,他從十三歲起身邊就不缺女人,但是懵然回首,說到哪個女人真心愛他,這倒真不好回答。
「亨利比我好不到哪裡去!」兀自說了一句,約瑟夫彎腰進入地道。孔雀城的地下工程,他的軍火王國,一天比一天看上去像樣子了,以往每一次他走進地道都會感到心跳加速,止不住的興奮。
可是今天,腦子裡想著明格拉的命令,約瑟夫的心無比沉重。山木·麒麟雖然聰明能幹,寄居在他的麾下,看上去也十分老實。不過從本能的層面出發,山木和約瑟夫之間無論是性格還是外表都差距太大,約瑟夫看到他就會止不住地自卑,山木又不像孔雀那樣能溫順卑微地服侍他,又不像孔雀那樣……
「哎……」約瑟夫長歎一口氣,說到底他還是捨不得孔雀啊。
可是讓孔雀繼續活下去嗎?不是他不想,是他不敢。然後,若是要除掉孔雀,這又是一個大問題。
孔雀為他辦了那麼多的事,掌握了他那麼多的秘密和內幕,再說他那身細密的大劍痕,怎麼看要除掉他都不是易事。
或許明格拉·查德會有安排吧。約瑟夫這樣想著,忽然間覺得噁心,為自己的懦弱和無能感到深深的厭惡。
「哎……」又歎了口氣,約瑟夫走進主洞。主洞是二月底就開挖的,目前已經頗具規模。主洞的左邊是研發和練劍中心,右邊是一間專門製作光電石武器的小型人力工廠。而在主洞的中央有一個鋼鐵打起來用來監視整個洞穴內安全防衛的檯子,檯子差不多有五六層樓之高,約瑟夫仰頭看了眼高台,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在一路的恭順的問候聲下他走上高台,檯子上氣氛緊張,他根本不用問就能感覺到了。山木·麒麟依舊一副學者樣,拿著根棒子站在一塊碩大的黑板旁邊說著話,看到約瑟夫上來立刻收聲做恭敬狀。
山木的面前,依次坐著孔雀的四大天王,以及一個叫阿秋的前兩個月才過來的火系劍客。還有另外兩個閒人,其中之一是著名的基佬阿歷克斯·冥想。另一個是山木的助手,一個個子很高帶眼鏡,相貌平凡得約瑟夫至今記不住的中年人類。
孔雀坐在最靠邊的一張大沙發上,霸氣地獨享著整張沙發,攤開雙臂,翹著腿,帶著那副黑框眼鏡,頭髮亂散著,身上一件墨綠色的睡衣,慵懶地繫著,差不多露出了一半的胸膛。
看到孔雀慵懶隨意卻更添魅力,霸氣得渾然天成的樣子,約瑟夫禁不住又是一陣酸楚。這樣好看的人兒,怎麼就是個超級水系劍客呢?
他心裡明白今天孔雀和山木請他到這裡來是幹嘛的,但他心裡亂得很不想思考任何糾結的問題,所以故意裝傻地說:「啊,都在啊。很好。」
聽到約瑟夫說話,眾人立刻起身行禮,只有孔雀依舊攤開雙臂坐在那裡,微微皺著眉,看了約瑟夫一眼,也不說話,甚至點頭致意都沒有。
約瑟夫覺得有點被怠慢了,但沒露聲色,轉頭看到檯子上居然放著一架碩大的機器,機器上一顆巨大的水石,機器帶水石加起來怕是有幾十噸重。
約瑟夫不明白這個東西是幹嘛用的,於是問山木:「這是什麼?」
山木一聽約瑟夫發問,立刻笑了起來。約瑟夫看到山木的笑容,感到不好時,已經來不及了。
「這是空氣水瞬時間密度變更機。」山木介紹完,根本不給約瑟夫開口的機會就繼續說起來:「這個東西的作用類似於一個太陽劍水系劍客,我打算用它來短時間地改變海平面高度。」
根本不用約瑟夫問你要改變海平面高度幹嘛?山木就拿著他的小棍,指著黑板上畫出來的彎彎道道,把他的藍星石走私計劃說了起來。
約瑟夫不是沒聽過這個計劃。他早幾個月就知道這事了,沒有他的首肯,山木和孔雀也不會去行動。那時他一心想著他的軍火帝國,想著征服中土這樣的大事,一頭熱地就去做了。現在……
孔雀和山木這邊進展順利,他那邊卻是一片沼澤泥濘。索倫爾·查德老歸老,比狐狸還jing,安妮·查德也不是省油的燈,說是他的妻子,也是索倫爾放在他身邊的半個間諜。
要避開索倫爾的眼線,已經十分困難。私自動用阿蘭卡銀行的錢來做自己的事,約瑟夫目前還不太願意思考這件事。zhengfu中土先放放吧,目前的情況,要拿下第六區……貌似都有難度,而現在明格拉·查德還逼他殺孔雀。
殺了孔雀!
誰幫他去打點第六區那些當權貴族,誰替他暗中管理這偌大的武器工廠,誰保護他,誰……
約瑟夫根本無心聽山木說話,不見面還好,見到孔雀之後,他滿腦子就是孔雀、孔雀。偏偏今天那個傢伙還格外地與眾不同一些,不但衣著慵懶隨意,而且到目前為止他居然都不發一言,思考著什麼,連正眼都沒給約瑟夫一個。
約瑟夫本該為他的輕慢而感到氣憤,但他實在心太亂,沒工夫去生氣了。
越來越痛苦之際,山木卻說得越來越起勁,終於說到整個計劃的關鍵難點了。
「目前,我們需要解決的問題有三個。」
山木握著他的小棒子說:「一、約瑟夫大人,錢真的要抓緊了。」
「哦……我有記得。」約瑟夫含糊地回了一句,著急地揮手讓山木往下說。
山木期待地看了他一眼,彷彿是為了避免當面和約瑟夫衝突,只能繼續說:「第二個問題,誰去極光城。」
「我的想法。」馬克·朋沙鬆開一直握著的手,開口說:「蓮花和阿秋你們兩個,加上我,三個人一起去。」
「我也去!」莫亞·榮耀一臉通紅,梗著脖子積極地開口說。
「為什麼要蓮花去,馬克,讓我和莫亞去。」知道任務艱險,南風也掙著開口說。
「我和馬克討論過。」山木望著眾人說:「女孩子更有隱蔽性,很多地方也好辦事。所以雖然目前具體計劃未定,不過我想還是蓮花,阿秋你們兩個跟著馬克一起。秘密潛入極光城最好。只是……」
山木憂鬱地看了眾人一眼,語氣沉重了下來,說:「這次行動十分凶險。你們要潛入的是第九區,非常有可能有去無回,你們心裡都清楚吧。」
「阿秋和蓮花都是火系劍客,我是光電系……」南風還要爭辯,忽然一個漂亮的男中音開口道:「第三個難點是什麼?」
眾人幾乎一齊望向了說話人。
約瑟夫更是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眼眶一熱,居然險些就哭出來了。
孔雀沒看約瑟夫,抬著一雙藍綠色的眼睛,望著山木問:「第三個難點是什麼?」
「就是這個啊……」山木指著他那台「空氣水瞬時間密度變更機」,長歎了一口氣,為難地說:「你們幾個要潛入第九區就已經是難上加難,你們還要帶上這個東西去,就……」
那麼重的儀器,就算僥倖偷運進了極光城,憑著馬克,阿秋和蓮花三人,要怎麼把它搬到雷克拉崗去。帶著這麼大的東西行動,還是在第九區極光城,這簡直是不可想的。
「哦,是嗎?」孔雀說著話,站了起來,緩步走到那台空氣水瞬時間密度變更機前,約瑟夫還沒來得及看清,孔雀就伸出手一把推在那架空氣水瞬時間密度變更機上,面無表情地用力一推。只見那架沉重儀器下面帶輪子的推車滑動了幾米,不等山木·麒麟叫出來,它就已經直接滑出高台的邊緣,從七層樓高的檯子上轟的一聲巨響,摔下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山木·麒麟站在檯子邊緣狂叫起來,雙手扯著頭髮,叫了半天,因為喘不過氣來了,才走回來頹然坐到一張大椅子上。
而其他人都跟電到了一樣,看著孔雀,陡然間檯子上好像多了好多人形雕塑。孔雀的突然之舉,讓所有人都傻掉了。
約瑟夫震驚地望著孔雀,只見那位穿著睡袍,儼然一副過來看電視吃夜宵姿態的漂亮男子,將頭伸出去看了眼檯子下面那坨摔爛的廢鐵,轉過身來望向眾人,也望向他。
孔雀冰冷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後落在崩潰的山木·麒麟身上,開口說:「其實你知道,你們都知道……誰去極光城最合適。」
聽到他的話,所有人都不敢開口,連呼吸都停了。
山木·麒麟抬起頭來,望向孔雀,恢復平靜的臉上閃爍著異樣的神情。而其他人,馬克和阿歷克斯·冥想明顯明白孔雀在說什麼,只是不敢回應,而另外幾個年輕人則是一頭霧水的樣子,也不敢開口。
孔雀又望了他們一眼後,平靜地開口說:「我去極光城。我一個人去。」
孔雀說著,轉過身去到身後的冰箱裡拿啤酒,回首之際,他終於看了約瑟夫一眼,那一眼的感情之複雜,約瑟夫只覺得他的心早就給孔雀看穿了,而孔雀的心則早就被他涼透了。
孔雀低頭拿起一瓶啤酒,把話說完道:「我去的話,一定事成。而事成之後……」
他掰開啤酒蓋子,發出滋的一聲。
「你們也不用想著怎麼救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