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是很滿意的。」約瑟夫迷迷糊糊地聽著明格拉·查德的話,整整十多分鐘都覺得自己在做夢。
明格拉不但不生氣他擅自娶了索倫爾的大女兒為妻,反倒是十分認同他的做法。而且對他在第六區的所作所為,每日動向,不能說全然瞭解,但起碼大多數消息明格拉·查德都是知道的。
他將約瑟夫離開中央區到第六區後的所作所為例數了一遍後,臉上露出約瑟夫從來沒見過的笑容,道:「果然,讓你離開中央區的決定是正確的。到第六區來之後,你整個人都不同了啊。」
「況且……」明格拉·查德低聲沉吟了一句什麼,抬頭對約瑟夫說:「中央區現在不是好地方。凱撒一死,大權旁落,亞歷山大國王他坐不住,其他人也坐不住。你不是愛德華,以撒他們的對手,又不討人喜歡,還是躲到第六區,免得惹麻煩的好。」
約瑟夫看著明格拉逐漸開朗起來的表情,聽著他說的話,感到從未有過的溫暖。原來這個冷冰冰的父親一直都在為自己著想,萬事都在為自己考慮。想當初,才來第六區,他居然覺得明格拉·查德死了最好,實在是罪過罪過。
「娶安妮是正確的,下一步……」明格拉·查德表揚完約瑟夫,終於到了說重點的時候了,他瞟了眼約瑟夫,表情變得奇怪起來。
約瑟夫想起索倫爾對他的重重壓迫,想到上個月他居然來了三次,逼迫他殺孔雀就覺得不爽。誰都知道孔雀是他的人,打狗還看主人呢!想到這裡,約瑟夫回應著他的父親,小心地問:「難道父親是打算讓我拿下第六區嗎?」
「哼……」明格拉·查德笑了一聲,沒做回答,不過那表情很說明問題了。
約瑟夫難得地得到明格拉的認可,連忙開心地說:「兒臣也是這樣計劃的,第六區地勢優越,物產豐富,實在是一塊好地方,兒臣想著以後若有變故,第六區易守難攻,又能自給自足,實在是再好不過。況且……」
約瑟夫停頓了一下,回憶著孔雀上個月看報紙,分析時局時跟他說過的那些話,照搬孔雀說過的話對明格拉說:「凱撒一死,奧古斯丁被調鐵血長城。白夜·流雲又去了獅吼城。第九區四大將軍去了兩個。亞歷山大國王現在做大清洗,下一步鐵定是要收復東土!收復東土,談何容易。國王年幼,只知道打仗,不知道打仗靠的是糧草補給。中土各區散沙一樣才是這麼多年來不能收復東土的原因。說到底,奧古斯丁能力挽狂瀾就好,若是不能,第九區崩……」
「孩子,別說這喪氣話。」明格拉·查德適時地制止住了約瑟夫,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很明顯非常滿意約瑟夫說的這些話。
約瑟夫覺得高興,腳都忍不住翹了起來。
明格拉也難得地欣慰地看著這個長得灰頭土臉的兒子,拍著他的肩膀說:「所以,約瑟夫,你在這裡好好經營。我在中央區,給你照應,我們父子齊心,這天說變就變了。」
「是,父親。」約瑟夫心裡高興一個沒注意說道:「我在這裡,有孔雀助我,索倫爾·查德……」
他沒來得及高興多久,明格拉忽然狠狠地望向他,口氣冰冷地問:「你還留著那個通緝犯?還沒殺他!」
「父……父親……」
約瑟夫心臟一抖,不知如何回答之際。明格拉已經收了剛才的和顏悅色,一臉冰冷厭惡地瞪著約瑟夫說:「你是中了什麼邪!還留著那個通緝犯做什麼?真跟小報上寫的一樣,他陪你睡覺嗎?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馬上把他處理了!索倫爾都不想留的人,你留著,你以為憑你那點腦容量,真的聰明過索倫爾了嗎?」
「我……」約瑟夫顫抖地張嘴,不敢反駁,卻忍不住說:「可父親,既然我不如索倫爾,那更需要幫手來……」
「……」明格拉·查德意識到自己話語裡的矛盾之處,臉一黑,在房間裡來回走了一圈後,懊惱地自語道:「也不知道亨利什麼把柄被人抓住了,這個關鍵時刻,不好好在鐵血長城待著,去什麼明日橋?如果亨利在鐵血長城,一定分分秒秒就能助你除掉索倫爾,拿下第六區!」
「亨利……」說到亨利的名字,明格拉明顯露出痛苦的表情,長歎道:「你究竟是怎麼了。讓為父的好擔心啊。」
明格拉·查德不經意間的感情流露,利劍一般地刺穿約瑟夫的胸膛。或許明格拉·查德心裡也是有自己的,但是說到疼愛和喜歡,還是亨利略勝一籌。
「罷了,罷了!」歎息之後,明格拉放棄似地看了下表說:「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若是被人知道我來了,知道我心裡還掛念著你,對你在這裡行動是不利的。」
「殺了那個叫孔雀的通緝犯。」明格拉一邊收拾著,帶上帽子離開,一邊拍了拍約瑟夫的肩膀說:「你缺人用的話,我會調幾個幫手過來給你的。」
「記住我的話,父子齊心。」說完,明格拉悄然離去,留下約瑟夫一人站在花廳裡,看著一地亂七八糟的東西,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當然不想殺孔雀,甚至……就跟那小報上說的一樣,他喜歡孔雀,迷戀孔雀。那個貓眼的男人不但漂亮得讓他心驚,更是這個世上第一個全心全意跟著他——約瑟夫·查德的人。
約瑟夫不是沒想過孔雀有可能利用他,但只要這樣想時,他就會記起更多孔雀對他的好。每日周到的服侍,挖心的表白,還有他說到未知大陸時天真的樣子。真的有所圖的人是不會有那樣一雙漂亮眼睛的,也不會那樣願意拋棄一切地憧憬著一個什麼都沒有的蠻荒大陸。
可是眼下……
懼於明格拉·查德的威嚴,約瑟夫知道孔雀是一定要死了。
想到他必須親手殺了孔雀,他的眼淚就止不住落了下來。
孔雀現在是見不得光的人,雖然他急迫地需要見到約瑟夫,把錢的事情和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搞定,卻也只能等到夜深人靜,才好從地底爬出來。
他穿著極其普通的白t恤和大短褲,踩著一雙人字拖,帶著黑框眼鏡,一頭黑色卷髮亂糟糟散在肩上的樣子,在夜幕下顯得極其普通,平凡。
孔雀獨自穿過莊園裡的一片樹林,忽然一個人影從一片樹林後鑽了出來。孔雀立刻做出防禦姿勢,猛嗅了一下空氣裡能量分子的味道卻強迫自己立刻放鬆了下來。
「南風。」他問。
南風小心地在黑暗中跑到他的身邊,湊過來在孔雀耳邊說了幾句話。
孔雀眉頭皺了一下,趕緊問:「你知道那人是誰嗎?看清了他的臉,他的眼睛顏色嗎?」
南風搖了搖頭。
孔雀知道南風對他忠心耿耿,知道什麼一定會如實詳述。於是推開南風,獨自沉思了一會,抬腳向前走了一步,又是一步。
穿過樹林,再往西走一百多米,他就能看到約瑟夫·查德的臥室了。他和約瑟夫約定好的,特殊時期,如果他要見約瑟夫,就送一顆水珠到約瑟夫的手心,他們就會去秘密的房間會面。
所以,如果順利,五分鐘不到的時間,孔雀就能見到約瑟夫。
但是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深黑的陰影蓋在他身上。孔雀忽然間不動了。他不知道今天在西花廳裡見約瑟夫的人是誰,但他隱約地感到不妙。
約瑟夫是依賴自己,但是……
長久以來在修羅場上鬥爭積累下的生存經驗讓孔雀明白,萬事還是往最壞的方向打算比較好。
最壞的方向……
不管今日的來者是誰,約瑟夫·查德應該是對自己動了殺心了。孔雀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肯定,不過……縱觀他這生遇到的這些人,除了馬克·朋沙,其他的人都是不可信任的。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約瑟夫也不例外,為了自己,孔雀隨時可以去死。
孔雀嚼著口腔裡苦澀的味道,轉身朝他來的方向走了過去。南風趕忙跑過來,想要跟著他。孔雀瞪了他一眼,冷冷命令道:「回去。」
「是。」南風沒多說,站著不動了,遠遠地目送孔雀離開後,轉身跑了回去。
孔雀重新回到地下。
夜已深,但山木·麒麟就跟不知道時間一樣,還在他的實驗室裡忙碌者。裹著條頭巾,腰上纏著圍裙,帶著防護眼鏡在那裡親手車一個零件。
孔雀在休息用的高台上遠遠地看著山木忙活了半個多小時,拿著兩瓶啤酒走了下去。
山木看到孔雀,停下手裡的活,轉過身來大幅度地衝他微笑,道:「我新做了個儀器,非常有意思,你要不要試用看看,是可以……」
孔雀沒讓山木說完,遞給他啤酒,自己喝了口酒問他:「你說的影響雷克拉港的水深,在潮汐起時,大約需要抬高海平面多少米?」
山木若有所思地看著孔雀,想了想說:「以泥泥的力量,足夠能做到讓船順利進港。」
孔雀看了山木一眼,看來十分滿意他的回答,笑道:「也就是說,如果是我親自去做的話,就不用帶那個大塊頭什麼機器了?」
「是空氣水瞬時間密度變更機。」山木笑著說道。
孔雀看了他一眼,嚥下啤酒對他說:「明天我請約瑟夫到這裡來,你把你的計劃……詳細可行的計劃說給他聽就行了,其他的我來辦。」
「你有主意了?」山木故意問孔雀。
孔雀懶得看他,默默地說:「我有主意了。」
「你果然是奇跡之子,孔雀·海藍!」山木一口氣將瓶子裡的液體飲盡高聲笑道:「你是為中土而生的啊,天王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