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陽光還沒漫過大平湖,約瑟夫·查德就已經一腳踹開孔雀·海藍寓所裡那些個白色鑲金邊的大門,踏著早晨的晨露一路殺過來了。
「孔雀·海藍!」他大叫著孔雀的名字,氣勢洶洶地,踢開最後一扇大門。門後面是孔雀的臥室,他居然還纏在毯子裡睡得十分安逸。
約瑟夫已經整整三天沒有看到孔雀了,沒有請安,沒有問候,甚至連日出·獅狂已經離開了孔雀城這樣的消息都是昨天下午約瑟夫跟著幾個賭場老闆一起逛集市道聽途說得來的。
孔雀甚至還沒給他安排好住所呢,他至今還住在一個酒店的套房裡,有沒搞錯!
約瑟夫咬著牙,用極其恐怖的表情嚇走了孔雀床邊伺候著的侍女。他無聲無息地走近孔雀,後悔此刻他的手裡居然沒有一把刀,好讓他乘著孔雀熟睡就這樣把他給剁了。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過來,心裡想著怎麼折磨這個狂妄輕慢的賤人才好,就突然間被孔雀近乎全裸的背部吸引了。
很多人認為大劍痕就跟紋身一樣,但只有真正見過那些漂亮的顏色在皮膚裡流動的樣子,你才會明白大劍痕不是紋身,紋身是死的,而它的顏色是活的。並且就算是同類別的劍客,大劍痕的顏色其實也會有輕微的差別和不同,而孔雀背後的藍色,無疑是約瑟夫見過最漂亮最光彩照人的了。
藍色的花紋,好像海浪,線條看似簡單,卻力量十足,動人心魄之間讓看到它的人立刻感到了令人欣喜的平靜。那是一種被博大的自然力量包裹,回到家一般的平靜。
約瑟夫忍不住細細觀察起孔雀身上的大劍痕來,他見過泥泥身上同樣深藍的水系大劍痕,但孔雀的明顯比泥泥的看上去要漂亮很多,而且他身上的大劍痕,那些藍色的se塊仔細看來都不簡單,是由一條條很細的藍色線條糾纏構成的……
他的視線順著孔雀的肩膀往下,在他腰的位置停下來,因為他身上還纏著條毯子呢。忽然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孔雀打了個滾,整個背都翻了過來,大腿壓開毯子,約瑟夫看到了孔雀全部的大劍痕,令他失望的是,腰部以下孔雀的大劍痕變得十分奇怪,沒有花紋了,整整的一塊從腰到臀部,再到大腿根部都是藍色的,就那麼藍色的一片,滿滿的細細藍線形成的純藍色塊。
「哎……」約瑟夫不由得失望,眼前的人卻突然拱起身爬了起來。原來沒有什麼神奇的事發生,只是孔雀醒過來了而已。
「不好看吧?」孔雀問。
「腰以上還不錯。」約瑟夫答道,忽然想起他是過來興師問罪的,於是連忙換上殘暴臉質問孔雀:「你失蹤了整整三天!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伯爵?你……」
約瑟夫一股腦將胸中怨氣吼出來,孔雀只是坐在床上,聽他說,一隻手撐著頭好像十分疲累的樣子。
等約瑟夫說完,喘著粗氣,等孔雀的辯解,他抬眼看了約瑟夫一下說:「我這幾天過得十分辛苦,非常累。」
「啊?」這顯然不是約瑟夫要的回答,不過他的眼睛立刻就看到孔雀的額邊太陽穴上青筋暴起,他的眉眼之間也不似之前那麼有活力,確實顯得很累。
我操!約瑟夫當即在心裡大罵,他說了那麼多,孔雀居然只回了這麼一句,而他居然還真信了。他是中了什麼邪,如此相信孔雀,又如此放縱他。說起來,眼前這個b版通緝犯,他從認識到現在還不超過半個月呢!
就因為他挖過心嗎?約瑟夫·查德何許人也,要人挖心給他看,多的是方法,不缺孔雀一個!
「你不覺得你太輕慢我了嗎?」約瑟夫說話間,臉部肌肉不時抽動,這一次他心靜如水,已經想好如何想方設法殺掉孔雀,又如何找人取而代之,繼續他在第六區的王圖霸業了。
「還是你覺得我太過愚蠢,根本不用你費心招呼?」
約瑟夫全身的血都冷了下來,心中已經下了決心。孔雀卻依舊感受不到他的決心,搖晃著快要散架的身體當著他的面從床上晃晃悠悠地爬下來,雙腳落地之後他忽然想起他那些大袍子都給燒了,身旁又沒有侍女,於是便大大咧咧地光著身子,當約瑟夫如無物一般,走到臥室的一邊找出衣服一件一件穿上。
約瑟夫冷冷地站在一邊,看他穿衣服,心裡恨他恨得牙癢。
果然這些劍客都是狗,狗要活著就必須對主人百分百忠心,而主人對狗,給些吃的,關鍵時刻殺了它吃也是可以的。約瑟夫從小身邊就都是狗,和狗在一起雖然無趣,但也安全有效。他身邊沒有哪一個人是不用錢不用勢換過來的,包括薩丁·查德和那個原本打算嫁給他的純潔的少女,這種錢權交易的方式雖然無趣令人沮喪,但合約有合約的好處,那就是掌握合約的他可以隨時撕毀合約,擁有絕對的安全!無論是心理上的還是生理上的,絕對安全!
等孔雀換好衣服,約瑟夫覺得他已經準備好了,準備好如何用他的狗來代替孔雀和孔雀的那些狗了。
索倫爾大伯讓他跟隨孔雀到孔雀城來的目的,大約也是如此。這個月的劍客月報昨天到約瑟夫手中了,孔雀的位置不降反升,作為一個一心一意為查德家族做事的劍客,名字總是閃金光地出現在b版通緝犯的高位,本就是一件十分蹊蹺的事。
約瑟夫只是稍作功夫,這一次泥泥不就從劍客月報上徹底消失了嗎?劍客月報而已,劍客們當他是一回事,但在查德的眼裡,不過就是小孩子的玩意。所以,不是索倫爾真正的意圖不是讓孔雀從劍客月報上消失,而是讓孔雀從第六區的版圖上徹底消失。
孔雀聰明漂亮,能力非凡,但他畢竟是混血兒是劍客,他在孔雀城已經安逸太久,的確是時候讓出他的好地方,去他應該去的地方了。
事實證明約瑟夫冷靜下來,腦袋瓜還是好用的。從一個劍客月報想到這一層深意,他簡直要為自己叫好,並且準備著即可召喚薩丁·查德帶一部分尖兵從剛果河走水路進入孔雀城,不要和索倫爾打招呼,自然也不要告訴孔雀。
另一邊,慢悠悠穿好衣服的孔雀還跟一張白紙一樣,完全不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裡,約瑟夫心裡就想了這麼多的事。他穿好衣服居然還發了會呆,然後找到皮筋把亂糟糟的黑髮綁起來,又從抽屜裡拿了一副黑框眼鏡戴上。
他這人確實天生一副好皮相,但也正因如此平素顯得過於鋒芒了,戴上黑框眼鏡後,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普通了許多,沒那麼引人注意,反倒也讓人沒那麼警覺了。
約瑟夫看到孔雀又帶了眼鏡,問他:「你是近視?」
雀疲倦地笑了下,「很奇怪吧,是劍客,卻是近視。」
「大家都說大劍會讓人變成神,神是不會近視的。呵呵……」孔雀又笑了下,眼角皺紋疊起顯得疲倦而滄桑,「我活著麼大歲數,還只見過一個劍客跟我一樣,也是近視的。」
「還有另一個?」約瑟夫問,確實劍客中近視的他真沒見過。
雀苦笑一下,說:「不過他和我不同,他原本是撒拉人,為了掩人耳目變chengren類,他全身都改動過,甚至換了雙眼睛,因此才是近視的。」
「還有這樣的人?」約瑟夫也是第一次聽說還有人通過手術的方式直接從撒拉人變chengren類樣子的,不禁問道:「那麼大的手術,應該風險很大,也很痛苦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孔雀無力地笑了一下,便向門口走去。約瑟夫瞪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可以如此無禮。
他簡直就要無法控制住胸中的火氣了,還好孔雀走了兩步停下來,側頭望向他,眨了下眼,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對他說:「我帶你去看一個東西。」
「看東西?什麼東西?」約瑟夫被孔雀的樣子弄糊塗了。
「對我十分重要的東西,這幾天……」孔雀深深地出了口氣才說:「我一直都在為此苦惱。」
「你消失的這幾天都是因為一個東西?」約瑟夫更加疑惑起來,沒有立刻跟上孔雀而是問:「究竟是什麼東西?」
「你隨我去看就好了。」孔雀抬眼看了下約瑟夫補充道:「除了馬克,我從未讓外人看到過那個東西。」
「馬克?」
「馬克·朋沙。」孔雀說:「我的助手,你見過他的,那晚在廣勝·元家中。」
瑟夫忙點頭,可實際上他才不記得他有見過什麼馬克·朋沙呢。就算見過,他也不會記得。
孔雀打消了約瑟夫的疑慮,領著他穿過走廊,走到書房的位置,孔雀攤開雙臂伸向空中。約瑟夫起初不知道孔雀在幹什麼,過了會他察覺到他的衣角變得有些毛毛的,才意識到孔雀加重了空氣中的濕度。
當空氣濕度達到一定程度,平展的地板突然裂開,一條直通往下的通道露了出來。
「這是我特製的機關,只有我……嗯……」孔雀想了想,對約瑟夫說:「如果我死了,你也可以叫泥泥為你開門。」
「你死了?」約瑟夫故意笑道:「了不起的孔雀·海藍怎麼會死呢?」
「怎麼不會呢?」孔雀眼中滑過一絲淒涼,一邊緩慢地邁步向下一邊對著面前的空氣幽幽地說:「b版第二,哼……不降反升。哼……呵呵。」
約瑟夫忽然脊柱發涼,有點猶豫要不要跟著孔雀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