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德·休克的商隊已經整理完畢,只等著最後一聲命令就將開路。山木·麒麟也早就等得不耐煩了,湖畔之邊,篝火熄滅,只有月亮的微光照耀著湖畔邊綿延一公里小山包一樣起伏的貨櫃,車輛和馬匹。
賈德·休克在離開的最後跳上馬,回頭看了日出一眼,說:「既然你們要走水路,燃燒號,就暫時還由我替你們保管著吧。」
「那就多謝。」
日出以為他走之前會跟他再說上點什麼,沒想,賈德·休克看了他一眼,便回頭,沖天空中吹了聲口哨,帶著黑羽國王鷹塞巴斯蒂安,頭也不回地走了。
望著緩緩離去的商隊,日出忽然間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幾個月前,他也曾經與賈德·休克相遇,然後分開。
幾個月的時間,再次見到他,他發現他已經弄不清好人和壞人之間的區別了,一些他原本覺得自己弄明白了的問題也再次變得模糊起來。他想想清楚卻覺得腦袋裡一團亂麻,很是混亂,這個時候,他仰起頭,看到空中一片晴朗,夜幕遼闊無邊。
正因為我們的微小,無論在何時何處,仰起頭都能看到星辰大海啊。
低下頭,日出想起了賈德·休克說過的這句話,忽然間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再回頭,鏡·真理也已經換上了一套干的衣服,在那裡跟回音說著話。
「這個東西我現在看不出是什麼,但是既然你和天祐·流雲都這樣看得起我,等我找出它是什麼之後,我一定會想辦法告訴你的。」
「那就多謝真理先生了,你真是一個好人。我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好人。」回音說到動情,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唉……」鏡·真理歎了口氣,連忙安慰回音道:「你別這樣,亞瑟一貫對我如此,我早就習慣了。」
「你們兩個再噁心,小心我殺了你們。」亞瑟突然開口,鏡·真理和回音都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鏡·真理才小心翼翼地關懷亞瑟道:「你讓我再看看你的眼睛,我把光羽給你的時候的確就是想讓你和它融合來著,但是我沒想過你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啊,我的小亞瑟啊,你一定吃了好多苦吧,哎呀……我看到你這個樣子就難過……嗯嗯……都說父母心……」
他沒說完,亞瑟又是一腳踢過來:「父母你家娘親!死老頭子!你不知道我這是什麼狀態就算了,少裝!我這都是你害的!」
「唉……你怪我是應該的,都是我太過望子成龍,結果反倒是害了你……嗯嗯……」
「真理老師,你別這樣,我看不下去了……」回音看著又要動情,而如果日出沒有看錯的話,亞瑟這回是動了殺心了。
「好了,好了,此地不宜久留,真理老師你身份特殊還是盡快上路吧!」日出趕忙上前阻止亞瑟殺人。
鏡·真理唸唸不捨地最後看了亞瑟一眼,沖日出行禮道:「日出團長,我們後會有期。小兒性格不好,還請你多多擔待啊。」便轉身上路了。
「小兒是誰啊?誰性格不好了!」亞瑟大罵道。
另一邊,圓子忽然想起什麼,轉身沖糰子說:「糰子,你還好嗎?還好就跟我們一起走吧!」
「糰子……」
之前糰子受了傷,一直都坐在那裡任由徹徹幫他包紮,而此時徹徹蹲在那裡看回音和鏡·真理演苦情戲,他身邊的糰子卻不見了。
「糰子呢?團……」圓子沒怎麼花功夫就找到了糰子。
只見他無聲地跟在那個叫肉餅的機器人身後,一步一步地跟著,在他和機器人的前方,走著的人是鏡·真理。
「糰子。」圓子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看著他跟一顆弱不禁風的小草一樣,一步深一步淺地就那樣走著,忽然為他感到擔心。畢竟是青梅竹馬,圓子雖然看不慣糰子總是哭,也嫉妒他的天才,但是他畢竟是圓子最好的朋友,比親人還要親的人啊。
「糰子。」又喊了一聲糰子的名字,圓子猶豫著是不是要追過去,卻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你就讓他去吧。」
「你不懂,糰子從來沒一個人生活過,他根本就是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廢柴啊!」圓子一邊說,一邊回頭看到說話的人是山木·麒麟。
山木·麒麟低下頭,深棕色的長眼睛凝視著圓子,露出溫柔的表情說:「你沒見他都聽不見你的聲音了嗎?不是他聽不見,是他不想讓自己聽見,不想讓自己有絲毫的動搖和後悔。圓子小姐,你應該相信一個男人下定決心做出的決定,相信他一個人也能把路走下去。」
「他真的……」
「你看,」說話間,山木·麒麟忽然指著前方說:「他已經走遠了。」
再回頭,圓子看到糰子瘦小的身影果然已經漸漸地融化在夜色裡了。她站起來,凝望著漸漸變得漆黑的遠方,賈德·休克的商隊消失了,鏡·真理和糰子居然也消失了,方纔還熱鬧非凡的湖岸邊陡然間只剩下他們幾個人和山木·麒麟。兀然間,圓子感到一絲落寞,卻也似乎只能如此。
她回過頭看到山木·麒麟依舊溫柔地望著她,不禁問山木·麒麟:「現在我們應該去哪裡?」
山木·麒麟轉過身來望向浩瀚無風的大平湖說:「渡過大湖,你們走水路直接越過剛果河,去第五區。」
「你們?」圓子不理解地問:「你不跟我們走嗎?」
山木·麒麟低下頭衝她笑了笑說:「你們可以坐我的船走,我的船上面有免檢證書,下了船,會有人來接應你們,你們會一路平安無事地到達多羅羅的。不過我不跟你們一起走。」
「為什麼?」日出插進來問:「你不回第五區嗎?」
「不是我不想回,是不能回了。」山木·麒麟歎了口氣,說:「現在說你們還不能理解,不過馬上就要有大事發生了。到那個時候,我不但不能回第五區,連中土怕是都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怎麼會?」日出忍不住笑了起來,調侃道:「你也要上通緝令了?」
「差不多吧。」山木·麒麟顯然不願意多說,笑了笑再次向日出伸出手來,對他說:「很抱歉,我不能跟你們一路過去了。我也無法告訴你更多的消息,不過日出團長,我們是朋友吧。」
日出想了想,朝山木·麒麟伸出了他的手說:「是朋友。」
「那麼我們就終有一天會再見的!」說完,山木·麒麟從衣服裡拿出一個很小的機器,按了兩下之後,日出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巨大的潮汐聲,遠處的湖面上一個龐然大物從水中升了起來,山木·麒麟指了下那個龐然大物說:「那就是我的船。」
日出驚訝無比,再回頭,山木·麒麟已經準備離去了。
「哦,這個給你。」山木·麒麟最後回頭,將一個小本子送到了圓子的手中。圓子接過本子,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這是什麼?」
「這……」山木·麒麟笑起來說:「這是飛火和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寫的日記,我想他和你們的劍在一起這麼久,寫下的應該都是對你們有用的東西吧。而圓子小姐,你如此聰明一定能看懂飛火日記的,對吧。」
「飛火的r子想起飛火流雲這些天來跟徹徹的獅王不停說話的樣子,原來他都有把這些東西寫成日記,如果是這樣,裡面就一定有指導徹徹如何和獅王相處相融的方法了。想到這裡,圓子高興得跳了起來大聲說:「這個東西太好了,對我太有用了,謝謝你……謝謝……」
說著說著她忽然害羞起來,山木·麒麟已經翻身上馬,他騎的馬雖然是黑色的大宛馬,不過誰說白馬王子一定要騎白馬的?
「你喜歡就好了。那麼……再見了!日出團長!」山木回頭擺手,幾分鐘之後,同志旅團再一次只剩下同志旅團了。
日出心中也劃過一絲和圓子類似的傷感,不過他立刻打起精神來。頭頂上就是星辰大海,他還這麼年輕,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去做呢!
a版劍客日出·獅狂!
「亞瑟,我們走!」
「回音,我們走!」
「圓子,徹徹!」日出帶頭向前,毫不懷疑地向山木留給他的大船走去。
在他身後,亞瑟,回音一一跟上,就這樣將熱鬧繁華得不似人間的孔雀城拋在了腦後。
最後……
漸漸多起來的蘆葦不斷擦過糰子的臉,他不知道他究竟走了多久,直到鞋子被腳底越來越黏糊的淤泥黏住,他的雙腳感到了淤泥的冰冷才忽然清醒過來一樣,放眼周圍看到一片沒有盡頭的蘆葦蕩。
蘆葦之中,他的身前,機器人肉餅停了下來,轉過身,就像有感情,還認識他這個老主人一樣,抱著大石頭望著他。
糰子也望著他的機器人,望了一會之後低下頭看到了前方的鏡·真理。
那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站在一大片蘆葦之中,風起之時,白色的蘆葦花絮雪一樣蓋過他的肩頭。
鏡·真理在黑暗中看著糰子,糰子也在黑暗中看著鏡·真理。過了好久,糰子好像才恢復視力一樣,眼角顫動起來。
「你不會是又要哭了吧?」鏡·真理有些譏諷地說:「這一路可是你自己要跟著我的,我可沒有逼你,也沒有拉著你。」
「我……」糰子的確是又要哭了,不過被鏡·真理這麼一說,他反倒下定決心怎麼都不能讓自己哭出來。他咬著牙堅持了一會,終於把眼淚吞了進去,不過仍舊不走,就那樣站在蘆葦中,眼看著一層層飛絮隨風飄過。
「你現在要回頭還來得及。」鏡·真理看著他說。
糰子看著他,忽然狠咬了一下嘴唇,咬出一口血才開口說:「我不回頭了。我跟你走,我跟著你。」
「你跟著我?」鏡·真理笑起來,問:「你不是白月流雲的學生嗎?怎麼,終於決定轉投名師,做我的徒弟了?」
「我不做你的徒弟。」
「那你跟我走幹什麼?你不是想跟我學練劍術才跟過來的嗎?」
「我要跟你學練劍,不過我不做你的徒弟!」
「……」鏡·真理笑得更厲害,插起腰問:「那你到底要做我的什麼呢?」
「我……」糰子嚥下一口鮮血,忽然沖鏡·真理大聲喊道:「我要做你的敵人!」
「你要做我的敵人,跟我學練劍術?」鏡·真理問他。
糰子點了點頭,聲音變小了那麼一點:「我要打敗你。」
「你要打敗我?」
糰子繃緊嘴唇點了點頭。
「哈哈哈!」鏡·真理忽然仰頭大笑,笑完之後,糰子以為他不會帶上他了,正想著要怎麼不要臉地跟上,就聽見鏡·真理對他說:「那我就等著你打敗我的一天吧!希望那天來臨之前,我們倆已經登上暖月了。」
「登上暖月!」糰子失聲叫道:「你知道暖月計劃,啊!不!不能說!」
「哼……」鏡·真理冷笑地轉過身去,「我知道的事遠不止這些,你如果想知道我都知道什麼,就光著腳跟上吧!」
說完,鏡·真理再度向前。糰子愣了一會,不顧雙手的痛楚,用力地跟了過去。
星光下,蘆葦蕩裡沒有路,但糰子腳下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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