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感到恐懼,孔雀背後碩大的大劍痕還記憶猶新,說起來無論自己身份如何高貴,這個男人要殺掉自己簡直易如反掌。
約瑟夫無比糾結,孔雀卻完全沒有顧他便自行走掉了,這讓約瑟夫反而不得不緊隨其後跟了過去。
又穿過了好長一條走廊,約瑟夫忽然看到前方有白光蔓延過來。穿過白光,他走進一個巨大而寬敞的圓形地下室,地下室的頂部……約瑟夫抬頭一看是一片波光粼粼的蔚藍。
他想起孔雀碩大辦公室外的池塘,原來兜兜轉轉之間,他已然來到了那個池塘的正下方。
「這是你辦公室外的池塘……」
「下面。」孔雀接話道,領著約瑟夫走到房間中心的一個圓形池子旁,約瑟夫往裡面一看,看到白光的源頭原來就是池子的底部,而池子內是潔淨得不真實如水晶一樣的純水,純水裡泡著三個全裸的少女。少女四肢舒展,平躺在水池中,頭碰著頭,她們全部膚白如紙,身上沒有一點體毛,頭髮也是純白色的,而她們的眼睛是純藍色的,沒有一點眼白,通通圓睜著望著天花,一眨不眨好像假人一樣。
「呵……」約瑟夫小受一驚,退後一步之間,他看到三個少女的中間,她們的腦袋上,水池的正中央漂浮著一顆顏色綺麗的石頭,在白光的照耀下,那塊石頭看上去居然是五彩的。顏色在石頭中流動,它就像是活的東西一樣。
「這是什麼?」
「這是未來藍星石。」
「就是能預測未來的藍星石。」孔雀走過來告訴約瑟夫:「這是我的寶貝,你是第三個見到它的人。」
「未來藍星石?」約瑟夫反問一句,見孔雀一臉嚴肅地點頭,他霎時間就笑了,他哈哈大笑拍著孔雀的肩膀說:「孔雀老弟,你這個玩笑開大了。哈哈哈,我聽說過分解藍星石,熱量藍星石,還有什麼花朵,激素藍星石,可從來就沒聽說過什麼未來藍星石啊。啊哈哈哈……」
「你不信?」孔雀皺起眉,臉上出現了約瑟夫從沒見過的受傷表情。
約瑟夫冷哼著掃了他一眼說:「我不信。難道你真的信?」
「我真的信。」孔雀說著,退後一步頹然地靠到牆邊,過了好一會才對約瑟夫說:「你不是一直問我這幾天消失,是去哪裡了嗎?」
「你別告訴我,你是去做這塊石頭去了,哈哈哈。」約瑟夫還是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孔雀面色蒼白地搖了搖頭,說:「狂歡結束後的那天夜裡,石頭告訴我一個很可怕的消息。我忌憚於此,於是忽然想到鏡·真理還在孔雀城。」
「什麼?鏡·真理還在孔雀城?」約瑟夫勃然大怒道:「你怎麼不告訴我?他是重犯,拿下他,父親一定會對我另眼相看的。」
「你以為我不想嗎?」孔雀吼了一句,臉色更加蒼白地說:「我也是那天晚上才想清楚他究竟在哪裡的。然後我就去找了他,我不怕告訴你,我找他是為了我自己。」
「那個預言太過可怕。我怕……」孔雀痛苦地對約瑟夫說:「我怕我活不了多久了。」
「你活不了多久了?」約瑟夫稍微擠出了一點別的表情問:「你看到的預言說你活不了多久了嗎?」
「不是,預言說的是另一個人活不了多久了。但是我知道……」孔雀低下頭來,默默地說:「我知道如果科索裡亞被清理,下一個要被抹掉的就是孔雀城。而且……哼……這一次我的名字還在b版上,給你們查德家做狗活了十多年,也到壽命了。」
約瑟夫再次感到脊柱發涼,他後悔沒有帶上泥泥一起過來。泥泥雖然愚笨,但好歹孔雀若是真的對他不利,只有泥泥能夠和他對抗。
恐懼讓他遲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孔雀剛才說了科索裡亞。科索裡亞?阿羅·約瑟?第五區……難道是伊桑·祖藍朵要死了嗎?那個吃生肉都能活的野蠻人,也會死?
約瑟夫正要發問,孔雀就繼續說了起來。
「我想找到鏡·真理讓他幫我,看能不能設法讓我在大難來前脫身,結果我不但讓他跑了,還被與他同行的人……」
孔雀抬頭看了約瑟夫一眼,約瑟夫還從沒見孔雀如此絕望,整個人都跟從水裡撈起來一般的樣子過。
「徹底打敗了。」
「他沒殺我……哼……」孔雀自嘲地冷笑一聲,抬手把眼鏡取了下來擦了擦上面的水汽說:「大約是覺得我反正是要死的,殺與不殺沒有區別吧。」
「你被人打敗了?」約瑟夫打量著孔雀,說:「你好像沒有受傷?」
「是沒有受傷,所以才敗得十分徹底。」孔雀再把眼鏡戴上去,因為他刻意的動作,約瑟夫注意到這個狂妄得有些過了的男人剛才好像哭了。
孔雀·海藍哭了?雖然認識不久,但約瑟夫認為這個叫孔雀的男人絕對不是那麼多愁善感的貨色。
孔雀再開口,聲音都帶上了一些嘶啞,說:「未來藍星石告訴我一月九日,也就是六天後,就是定恩·麒麟的死期。」
「定恩·麒麟!」約瑟夫是用吼的喊出這個名字,就算再給他十個腦子他也想不到讓孔雀如此傷感的人居然是定恩·麒麟。
「定恩·麒麟怎麼可能會死?他好好地鎮守在獅吼城。東土內亂不斷,但丁·龍圖又老了,根本沒力氣突破獅吼城,他守在那裡,比守在絕境長城日子還要好過,他又那麼年輕,今年才三十六歲吧!怎麼可能會死?我見過他,他那個人……」約瑟夫皺著鼻子想了一會才找到一個詞繼續說:「他就跟一頭野豬一樣健康,怎麼可能會死?」
「我沒見過定恩·麒麟。」孔雀開口說,吸了把鼻子,聲音更加沙啞了。他心裡一邊回味著約瑟夫挑的那個詞「野豬」一邊不動聲色地對他說:「如果他已經沒有鎮守在獅吼城了呢?他已經從東土大陸悄悄地回中土了呢?」
「哈……定恩怎麼能夠回中土?沒有國王的命令,凱撒·祖藍朵都沒有能力調他回中土,第九區哪裡有他的位置,他可是殺了自家的主子,背叛了白天·流雲才有今時今……」約瑟夫突然不說了。孔雀說得對,沒人能夠調定恩回中土,也沒有人會調他回中土,所以如果他回中土,那麼他一定是私自行動,那麼……
「你是說,他會被處決?」約瑟夫表情終於變了。
孔雀點了點頭,說:「山木·麒麟原本派了個人在我這裡想要跟我合作,但那個人已經一個月沒有和山木取得過聯繫了。他被遺棄了。山木失蹤了,麒麟兄弟都不見了。」
「定恩失蹤與否,只要中央決定殺他,立刻就能殺。」約瑟夫說。
「的確如此,註冊劍客嘛。」孔雀笑了笑說:「所以鏡·真理才會雇了那麼厲害的人保護他啊。一旦中央決定幹掉定恩,和麒麟兄弟的那些同黨。」
「你的意思是……」約瑟夫終於明白孔雀為什麼要說科索裡亞了,因為他陡然間明白科索裡亞的後台老闆究竟是誰了。
「阿羅·約瑟?科索裡亞?科索裡亞的真正老闆是定恩·麒麟。」
孔雀點了點頭,說:「科索裡亞都開始自己辦銀行了,中央怎麼可能允許有人自辦銀行?呵呵……多行不義必自斃,說起來這句話也同樣適用於我啊。」
「中土兩大無主混亂金融城,科索裡亞和孔雀城。」約瑟夫點頭道:「的確,如果中央下定決心端掉科索裡亞,你就是最打眼的那個了。」
「是啊。」孔雀笑了下,約瑟夫忽然狠狠地朝他望過來說:「你跟我說這些到底要幹什麼?」
不可否認孔雀從頭到尾說得都對,都很有道理。但是約瑟夫從生下來那天起就沒討過什麼人喜歡,他長著不招人喜歡的淡棕色頭髮,老鼠一樣的棕色眼睛,完全不似他父親金髮碧眼,集中了查德家族應有的優點,也不似他變化了的弟弟。
不過不討人喜歡也不是壞事,起碼約瑟夫從來就不會輕易相信那些奉承話,也基本不再相信會有人無緣無故真心喜歡他。這種發自真心的絕望,最大的好處就是他很少被人騙。這一點他非常驕傲,他雖然總是做錯事,但這個世界上能夠騙到他的人還沒出生。
他逼視著孔雀,這一刻他忘卻了害怕,貴族血統裡自然而然的氣勢壓過了劍客體內大劍的力量。
「說了這麼多,演了這麼好的一場戲,你想要什麼,可以明確告訴我了吧。」約瑟夫說完冷笑了一下,定定地望著孔雀,就好像光是用眼神就能讓孔雀丟盔卸甲了一般。
他等著孔雀的反應,孔雀卻不望他,而是淒然一笑,指著他面前的水池說:「水池裡原本有三顆未來藍星石。其中兩顆是我父親在世時,竭盡一生的積蓄和財富,從未知大陸找過來的。還有一顆,是我成年後,用了十年的時間和十年裡全部的財富,從未知大陸找來的。」
「三顆裡面我已經用了兩顆。一顆用在十三年前,殺父殺兄奪位成王。一顆……」孔雀道:「就是最近,我心神不寧,想要搞清楚未來局勢,用了一顆,結果看到了定恩·麒麟之死。還剩一顆,我原本希望能讓鏡·真理為我練劍,但他拒絕了。因此,用我的方法,這塊石頭還可以用一次。用法簡單,我都寫在池子邊的石刻上了,只是用過後就沒有了,還請你珍惜。」
「請我珍惜?」約瑟夫故意問:「為什麼是請我珍惜?你要把它給我嗎?」
「是的。都給你。」孔雀搖頭說,臉上劃過一絲淒涼,道:「還有馬克·朋沙,蓮花·猛虎……孔雀城十一座賭場,賭場裡十一個小旅團,五百三十一名星星劍劍客,三十九名月亮劍劍客,三個太陽劍劍客,都給你。」
「你都給我了,那麼你呢?」約瑟夫放緩語速問。
孔雀抬頭望向他,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刻。約瑟夫信或不信在此一舉。
「我要去未知大陸了。」這是孔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