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我這就算是和你融合了?」
「是的,你感覺怎樣?」
「還好,就是眼睛有點痛,看東西的樣子好像變了點。」
「因為你原來的眼睛已經完全不能用了,所以……」
「所以說我以後都只能吸血了?成了討厭的吸血鬼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你好像有點不像……你想吸血嗎?」
「不想,我想吃牛排。」
「那你就不是吸血鬼劍客了。」
「那我算什麼呢?」
「我不知道。」
「你算哪門子大劍啊?郵件!」
「我是你的大劍啊,亞瑟。」
這些對話發生過嗎?
亞瑟俯瞰著身下的大地,凝聽著雲層中水汽隨風湧起的聲音,感到前所未有地安寧。他已經忘了他是怎麼來到這片雲海之中的了,如果他現在出身於此,那麼他是學會飛行了嗎?
如果他現在出身於此,那麼他還活著是嗎?
他依稀記得在他的眼睛完全看不見之前看到的畫面,是一片血紅,充滿了腐蝕性液體和腥臭體液的漫沙卡蛇的食道。
他也依稀記得在他完全睡去前聽到的聲音,和他的回答。
他說:我把自己交給你了,郵件。
那就把我的心臟拿去吧。
他低下頭,看到他的胸口有一道巨大的疤痕,疤痕的形狀就好像是他的身體被徹底斬斷過了一樣,水平切割,身體被砍成了兩半,胸膛內的心臟也被砍成了兩半。這麼恐怖的疤痕,應該是世間少有吧,就算是真正不要命的劍客也不會有誰這樣自殘吧。
「哼……」亞瑟冷冷地笑了,附身衝下雲端。
他到底怎麼了,這個問題太過複雜,他沒心情去想,此刻他又開始思考那個一直困擾他的問題了,就是那些招式拉風的名字都是誰給起的,他也想有一個非常拉風的招式啊。
這一次,不同於其他很多次他想到這個問題時的迷惘,他幾乎立刻就找到了答案。
因為那個聲音又對他說話了,那個溫柔的讓人聯想到黑夜裡那一扇留給你的窗戶裡燃起的燭光般的溫柔聲音,在他向下俯衝的時候對他說:「仙女散花,這一招叫仙女散花。」
「……」
亞瑟沉默了兩秒,冷冷地說出來了另一個名字:「城池,我的力量——」
「天國城池!」
久久氤氳在空中的烏雲突然散開,好像被一大堆透明的盾牌強行推開,剎那間天空放晴,蔚藍的天空透明得好像被人用水洗過,但在一片清淨蔚藍之中,卻似乎可以看見一幅遼闊巨大的奇異圖畫,繪成那圖畫的東西透明無色,乾淨如水晶,但它卻能夠折射陽光和藍天的精華,在不同的角度下變幻出燦爛而潔淨的花紋,好像一張緩緩蓋下大地的水晶城池。
在那水晶城池之中一個人影破雲而下。日出抬起頭,陽光照射到那人的背後,一片片陽光蔓延過去,顯現出一面翅膀的投影,投在日出眼睛上。
在那人的背後居然有一雙巨大的透明的翅膀,他揮舞著翅膀隨著他的透明城池從天而降,透明城池落下的地方,所有的東西隨之應聲碎裂。
變異的蜥蜴左臉劃過右臉,全身錯位地被切成兩半。嚎叫著的邊緣野豬被看不見的城牆重重壓身,頃刻間就變成了一個扁的大豬肉餅。
日出一動都不敢動,看到遠方的回音也是一動不動地,所有人一瞬間就像給魔咒定住,全部都傻了眼,看著身邊那些怪獸一瞬間全部被強大而透明的力量殺死,而不知道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
「嚶!」小玉又叫了一聲,從天空中盤旋而下,揮舞著翅膀,落在了半空中,站在了半空中。
日出注意到小玉的爪下有陽光被折射後泛出的金光,仔細去看,才發現在它落腳的地方是一大片由很多很多透明的鋒利刀片樣的羽毛形成的鷹一樣的透明翅膀。
而翅膀的主人,飄浮在半空中,低下頭冷冷地看著他們的那個人……日出一看他就腿軟了。
他果然沒有辜負他的誓言,他是旅團最強,無論發生什麼,就算日出升級為神,他還是最強的!
銀髮冷臉,籃眼金瞳,胸口一道將身體一分為二的橫切刀疤,亞瑟還是原來那個亞瑟,除了他的眼睛變成蛇眼,身上多了條恐怖的刀疤,他和以前完全沒有一點改變,臉上被蛇毒腐蝕的疤痕消失無蹤,甚至身上因為以前那些戰鬥留下的疤痕也全部不見了。
另一片透明的翅膀收回來,沿著他的身體,舒緩地再次打開,透明刀片質感的羽毛一片片滑過他的胸膛,在光線折射的波紋中,隱約可見他的皮膚上似乎還有些別的東西。他的皮膚對光線的反應似乎是不同的,有些地方會很容易感光只要被輕輕照射就閃耀出鑽石一樣的光芒。那些泛起光芒的地方,形成了透明的花紋,花紋的形狀,雖然還不完整,但日出認出了羽毛和翅膀,白羽國王鷹。
亞瑟身上的大劍痕是白羽國王鷹。
等等,大劍痕!
蛇眼,刀疤,大劍痕!
亞瑟是劍客了?他和郵件融合了?
亞瑟揮動著翅膀,飄然落地。他掃了眼地上亂七八糟,但絕對都死透了的怪獸屍體。隨後掃了眼望著他靈魂都要出鞘的眾人,悠然地收回翅膀的同時,伸手摘走了透明翅膀裡唯一的一片藍色薄刀羽毛。頓時,透明的羽毛一瞬間收攏到那片藍色的羽毛上,他將藍色羽毛輕輕放到左手的拇指上,羽毛將他的拇指包裹起來,變成了一枚藍色的拇指戒指。
那應該就是郵件融合後的雜質形態無疑了,如果那是雜質的話,日出忍不住驚恐地望向亞瑟,問:「亞瑟,你和郵件融合了嗎?」
亞瑟還在掃瞄他的戰場,沒有太用心地掃了一眼日出說:「是吧。」
「是吧?」日出被他冷靜的態度,簡單的回答振到說不出話,過了一會才繼續問道:「那麼,你也變成吸血鬼了嗎?」
「吸血鬼?」亞瑟終於掃瞄完戰場,轉過身來,認真地盯著日出說:「我好像不想吸血,看到這些邋遢東西一點食慾都沒有。」
他口裡指的邋遢東西是橫流了一地的怪獸血漿。亞瑟就站在那樣一片血漿之中,冷冷地看著日出他們,臉上保持著千年不變的冷漠表情,就好像他沒有為他們死過一回一樣。
他那樣的表情也讓日出有那麼一瞬間忘記了感動,忘記了去擁抱這個為他死過的兄弟,而是望著他的眼睛,更加受驚地指了指說:「你的眼睛……」
「哦,我原來的眼睛瞎了。」亞瑟輕鬆地說,「於是郵件給我就地找了一雙新的。」
「你的新眼睛……」亞瑟輕鬆的態度讓日出徹底地無語了,忽然間他終於想起了他早就該想起的東西。
「你原來的眼睛瞎了?」日出問。
「啊,是的。」亞瑟邊說邊舉起他的手臂看了看,說:「按理說手啊腳的都應該廢了,這又長出來了,或許也是郵件就近找了些材料重建的吧。」
出回了一句。
亞瑟聽到日出回了一句,就沒人說話了,堆了一大堆死屍,鮮血流滿地的鬥獸場沒人說話了氣氛還真是有那麼點讓人慎得慌。他難得地想到是不是他說錯什麼了?久別重逢,是不是該對兄弟們笑一笑,然後說一句我回來了這樣的俗話。
正想著這些,他就被人抱住了。
亞瑟低下頭,看到抱住他的人是日出還有徹徹。想當年就是這兩個大包袱,在金麥城直接讓他從有工資有福利的國家郵遞員,變成了一個被通緝的流浪漢的。如果不是這兩個人,現在他或許還在幹著郵遞員那一份非常有前途的工作,或許已經和娜塔莉亞·甜結婚了,又或許……
他這一生都不會遇到娜塔莉亞·甜,不會遇到圓子,不會見到科索裡亞的霓虹和第二區荒漠冬日裡的晴天。
「幾個大男人摟摟抱抱的,你丫絕對是基佬。」亞瑟出言嘲諷道,說著說著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笑得非常開心,以至於回音都哭著跑過來,不要命地抱他了。幾個人抱在一起,只有班尼,靠在一邊,掏出一根煙,努力地點燃了。
吐出一個煙圈,班尼望著那幾個又哭又笑抱在一起的人,瞇起眼睛,表情變得迷離起來。
他最不適應這種場合了,這或許就是獨來獨往慣了的後遺症吧。
只要他願意,眼前這個叫同志的旅團,其實早就已經準備好將他也一把擁入懷中了。可惜,他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對於這個旅團而言,他未免有點衝得過頭了。一不小心,他就會讓所有人都跟他一起燒燬。
所以,還是不要過去了吧。
班尼忽然看到不遠處的血泊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蠕動。他狐疑地朝那個蠕動的東西走了過去。
走過去一看,班尼眼角抽動了一下,把煙頭扔進腳下的血泊裡,用腳踩滅了。
「你還沒死?」
「呵呵……」所羅門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