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聲音,好像打雷一樣。
聲音傳來的時候,亞瑟還在前往大劍博物館的途中呢。對那些劍和那些書,他都興趣寥寥,而且日出他們先去之後,他居然落到和班尼一起的地步,真是讓人喪氣。
那些奇怪的聲音突然傳來,隨後亞瑟抬頭看到巨大的籐蔓從大劍博物館的後方升入天空。整個博物館頓時警鈴大作。
亞瑟愣了一下,轉眼擁有超強敏感度的班尼已經飛一樣地跑向了雷聲響起的地方。
班尼用最快的速度循著聲音的方向,找到了事發地點。圖書館,聲音的來源地是圖書館。他轉彎,快速衝過去,速度快得驚人,如果這裡還有第二個人看到他跑步的速度一定會為是驚訝,只是這裡沒有第二個人。也正因為沒有第二個人,他才敢用這樣快的速度奔跑。
用超越人類的反應速度跑到圖書館,還沒接近,一陣熱浪撲過來。夾帶著火星的熱浪裡,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道。那不是日出的火焰的味道,那不是日出的劍!
班尼心下不好,右手幾乎本能地就去取他鼻樑上的銀邊眼鏡了,但他還是遲疑了一下,放下手,衝進了火海。
「日出!」
在靠近圖書館殘破的牆壁的地方,班尼第一眼就見到了日出。他站在牆壁前方,身體離牆距離很近,離牆壁上那個用鮮血染出來的人形很近。
他身體血紅,他全身都是血!
「你怎麼了?日出!」班尼喊著,抱住r出側頭看了他一眼,只一眼,那個堅強的男孩就像已經用完了他全部的力氣。
日出張嘴對他說出一句話,沒有聲音,班尼只能通過日出的嘴型看出他說的話是:「快走。班尼!」
「不!」班尼一把背起日出,面前是熊熊大火,其他的人他根本看不見。直到火焰中一個人歇斯底里地大吼起來:「滾開!」
所羅門用力甩動他的大劍,但是徹徹就是死死地抱住他的劍,沒讓自己被甩出去。被火焰裹住的徹徹,身上的衣服都被點著了,十指也變得焦黑,但是他就是沒讓自己被甩開。
五分鐘。
因為徹徹要的不是贏,只是五分鐘。
讓所有人都能夠獲救的五分鐘。
一分鐘。班尼出現了。
一分鐘,所羅門沒能甩開徹徹,卻終於也聽到了響徹天際的警報聲。
「糟糕。」所羅門叫了一聲,忽然看了眼他的劍和劍上的徹徹冷笑一聲:「哼……不放手,就跟我走吧。」
「嗶!」
火焰中忽然傳來一聲刺耳的鳥笛聲。班尼背著日出,緊緊地望著面前熊熊燃燒的火焰,看到了火焰中忽然騰空而起的黑色人影。
那是所羅門!那就是讓日出傷成這樣的所羅門·明!
他的眼角抽動,沒有背著日出的手再次摸向了他的銀邊眼鏡,可是滿天大作的警鈴聲讓他再次猶豫了。
輕微的猶豫就是不可挽回的歷史。
一隻大鳥長得極其醜陋,閃動著四片顏色如雜亂的垃圾的巨大翅膀,突然從天而降,用它長而尖佈滿黑色鱗片的爪子抓住了火焰中的所羅門·明。
所羅門借助大鳥甩動他的上升力量,飛身跳到大鳥身上,低頭冷冷地看了眼地面上的眾人,在班尼的注視下,駕著大鳥向西飛去。
飛到博物館上空,忽然一個火球從天而降,炸開了圓形的華麗屋頂,大鳥飛下去了一下,再飛起來時,它手裡抓著那塊美麗的流星雨。
火焰漫過天際,班尼眼睛發痛地發現他僅僅是看著這一切在他眼前發生,看著所羅門明帶著圓子還有一個燒焦的人齊齊飛走,看著他在飛走的同時還悠然地偷走了流星雨,看著他就這樣向第二區荒無人煙,湮沒如深海的荒原飛去。
他只是看著,直到火焰中另一個已經沒了人形的人跌跌撞撞地衝了出來。
回音跌跌撞撞地衝出來,看到一個人扶著日出站在廢墟前方,那是班尼!他認出那是班尼!金髮碧眼,穿著人類的小西裝,身上卻散發出完完全全的野人氣息的班尼!
野人,撒拉人,是比人類更值得信任的人。因為野人,撒拉人,不曾拋棄過回音,他們撫育了回音,養大了回音。
回音連爬帶滾地衝到班尼身邊,抱緊班尼,對他大叫道:「快!快!幫我叫人,叫人開動五百萬兆光電炮!把所羅門·明打下來啊,打下來啊!」
「殺了所羅門·明!殺了他!」
「殺了所羅門·明!殺了他!」回音大叫著醒過來。他感到全身劇痛,勉強地用力坐起來後,他看到自己全身**,身體上包裹著厚厚的白紗布,連手指尖都纏滿了繃帶。
這種被繃帶纏滿全身的樣子,讓他有點小小地受驚,不過他立刻發現他睡在他的床上,坐在他漂亮得不可思議的宮殿裡。
「日出!團長!」回音喊了兩句,想要下床來,才發現他真的受傷很深,完全無法下地行走。
不過他的喊聲立刻就有人回應了。
「秋月。」天祐大人推開門,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回音床前。看到他要下床的樣子,連忙伸手想要把他按回床上,但才把手伸向回音就顫抖著不知道要在何處落手了。
「秋月,你好些了嗎……」天祐大人露出害怕回音受傷的表情,慌慌張張地連忙改口道:「回音,你感覺好些了嗎?你的……」
天祐左右看了下,看到好幾個侍女,僕人端著藥湯和清水跟著他一起衝了進來,慌亂的神情終於放鬆了一些。
指揮侍女和僕人把清水和藥湯都在他身邊放好後,天祐大人揮手讓他們全部離開了,才握著回音的手問:「你身上的那些東西……」
老人家似乎很不願意說這些詞語,但是他又沒辦法不說:「你的大劍痕,都裂開了,還被燒傷。回音,少爺……萬物城的王子,你不要再這樣了,行嗎?萬物城需要你,你是這座城市的未來和希望。你是……」
「我唯一的希望。不要再嚇老臣了好嗎?」天祐大人說著垂下頭去。回音看到他垂頭掩飾住眼淚的樣子,心碎成了一灘。
但是就跟天祐大人一樣,他不想說那些話,卻不得不說。
「五百萬兆光電炮用了嗎?所羅門·明打下來了嗎?團長……我帶來的朋友們,他們在哪裡?好嗎?」
「你的朋友們,他們都很安全,你放心。我把他們放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了。而且,我用了我的全力去醫治那個紅頭髮的孩子,他沒死,你放心。」天祐大人安慰回音說,一邊取來藥湯,送到他嘴邊,哄著他說:「你放心下來,把這碗藥喝了。我還……」
天祐大人又一次忍不住結巴了,從衣服裡摸出一隻軟皮水壺,打開蓋子,拿來一隻乾淨的水杯,把裡面的液體倒出來。
一杯鮮血,還帶著熱氣。
天祐把鮮血送到回音面前,蒼老的臉上滿是痛苦的慈悲。
「老師……」
「回音,喝了吧。你失了血,你逃走的這半年我研究了吸血鬼劍客,發現他們最害怕的就是失血。只要有血……你就會恢復的。」
這些話是那樣難以出口,特別是從一個尊貴的,一生都沒和骯髒的生命打過交道的學者醫生的口中說出來。
回音只能接過鮮血,當著天祐大人的面喝下去。他根本不敢問對方血是從哪裡來的,也沒有機會迴避他的視線。
這就是命!選擇了與劍融合,就應該認的殘酷血腥之命!
「老師,你告訴我,所羅門是不是沒有抓到,是不是被放走了?」放下水杯,回音緊迫地追問。
天祐大人的表情其實已經給他答案了,只是他不甘心,他是真的不甘心!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用五百萬兆光電石炮?那個武器不就是為所羅門這樣的人準備的嗎?」
「為什麼?」
天祐大人一時未做回答,回音突然不再做聲,沉默了一會後問天祐:「我的朋友們在哪裡?你說很安全的地方是哪裡。」
天祐自知不能隱瞞,於是只能告訴回音:「他們在萬物城的大牢裡。不過你放心,我把他們安排在最深處的獄牢裡,還為他們做了妥善的安排……」
「大牢裡?」回音不等天祐大人說完就忽然打斷一句,旋即冷笑了起來。
「大牢裡,為什麼?因為他們是劍客嗎?」
天祐大人沒有說話。
「是城主大人下令這麼多的對嗎?」回音又問,天祐大人也沒有回答。
「五百萬兆光電石炮必須有城主的命令才能使用,所以才沒有用,對嗎?」回音再次問道,這一次他已經不需要天祐大人的回答了。
冷笑一聲,這個美麗得讓人會誤以為他很脆弱的男人,仰起頭忽然對自己吼道:「我是沒有決心,我他媽連報仇的決心都沒有,還談什麼為帕帕報仇!」
「如果我有決心,如果我有!」回音忽然低下頭來,狠狠地望向天祐,「就早該想到這座城市早就從裡面爛到外面,爛完了!所羅門為什麼可以不斷地從這裡偷走東西,偷走大劍,偷走藍星石,偷走圈養在皇家林園裡的珍惜動物!為什麼第二區那麼多的城市都被惡魔襲擊了,只有萬物城沒有。只有這裡,越來越繁榮,越來越昌盛!因為每一個進入這裡的人都得給錢,每一個住在這裡的人都得給錢,因為這裡是他們唯一的綠洲,他們唯一的希望!因為這裡是萬物城!」
回音一把從床上坐了起來。
「回音!回音!不要做傻事!」天祐大人幾乎是用爬的,衝過來抓住了回音。
回音轉身將老人從地上扶起來,神情異常平靜地說:「我要去見我的朋友們,老師,請你帶我去見我的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