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27
童英不願意再回到何進提供的宅邸,於是策馬往禁軍軍營而去,回到軍營時,卻發現營中已經亂成一團。
營中本是操演的空地上,典軍營的士兵圍成了一個大大的環形,環形中間的「舞台」上,兩個戰團,正玩命地廝打。西邊戰團人數不少,而且身材高大,看樣子似乎是從西涼來的,領頭的是一赤髮男子。東邊戰團人數雖少,普遍不甚強壯,卻是在一個魁梧大漢的率領下,擰成一團,也讓涼州兵討不到好。
只見東州兵在那大漢的指揮下,進退得法,反觀涼州兵處,為首一個漢子赤髮裸/身,上身虯結的肌肉反射著日光,十分精壯。赤髮漢子認定了東州兵的領頭是那個魁梧漢子,大吼一聲,打翻兩名東州兵,直取首腦。
那魁梧漢子一身青衣,鼻直口闊,額頭寬廣,比之赤髮漢子的猙獰,更有一份無比的威嚴。他見赤髮漢子衝來,見獵心喜,低喝一聲迎了上去。
兩人對轟一拳,都是感慨對方的力氣之大。青衣漢子長拳再揮,赤髮漢子亦是舉拳相迎。彭地一聲,青衣漢子晃了一晃,赤髮漢子卻是連連退了三步。
兩人氣力之爭,高下已現,青衣漢子把握時機,舞動雙拳衝上,如奔雷般勇猛。赤髮漢子初時尚能抵擋,可究竟是武藝遜色太多,戰不二十合,已經連番後退。
青衣大漢飽受鼓舞,展開雙拳正欲再來一輪搶攻,陡然發現東州兵已經在涼州兵的圍攻下亂了陣腳,於是便反身指揮起東州兵來。那赤髮漢子見狀大笑一聲,再度衝撞進來,青衣大漢身軀一扭,一腳飛起,直取赤髮漢子胸膛。孰料赤髮漢子倏然矮身,往旁邊滾落過去,青衣漢子一腳踢空,卻是有些驚訝。臨陣退縮乃是奇恥大辱,此人明明還有餘力,為何不招架自己的拳腳?
他思忖未了,赤髮漢子又從身後攻了過來,前後間歇極短,似乎是憑空變過去的一般。青衣大漢連忙反擊,可戰不三合,那赤髮漢子又跳開逃去,他心中惱怒,拔腳便追。
只見那赤髮漢子在人群中上躥下跳,左右逢源,如同泥鰍一樣滑過眾人的縫隙,速度竟不亞於奔馬。
青衣大漢發起狂來,當真是銳不可當。他一心去追赤髮漢子,可赤髮漢子只逃不打,鑽進東州兵的陣中,赤髮漢子幾乎是風一樣地吹過,青衣大漢卻如同重錘一般狠狠地衝開,不知不覺間,赤髮人已經利用青衣大漢的衝撞,讓東州兵的陣型紛紛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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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童英也來到了戰圈之外,他大喝一聲:「住手!」
眾人聞言,皆是循聲望來,只見一年輕男子站在戰圈之外,臉色頗為難看。
只看了一眼,便早有人認出了童英,畢竟昨日校場比試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場,大出風頭的童英自然是為眾人所知,頓時議論聲如波紋一般一層層傳開。
「典軍校尉回來了!」
「侯惇,胡車兒快快罷手吧…」
「誰是胡車兒?」童英緩步走入圈內,眾人只覺的讓出一條路來,此人的本事,他們都見過,還是有不少人對他暗自心服的。
「某家便是!」赤髮男子站了出來,朗聲應道。
「誰又是侯惇?」童英接著問道。
「我是。」那魁梧大漢站了出來。
「因何鬥毆?」童英冷眼在二人臉上掃了遍,冷聲問道。
「校尉是他們先…」「大人,若不是他們…」
「好了,我不想聽你們解釋。」童英卻又是打斷了他們倆的話,面沉如水的開口道,「來人,給他們送來稱手的兵器!」
胡車兒和侯惇互望了一眼,不知面前這年輕校尉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不多時,十來個兵士呼哧呼哧的抬著寒光閃閃的刀槍劍戟等兵器走到眾人身前,匡噹一聲全部放在地上。
「自己挑吧!」童英望了眼眾人,開口道,「既然你們想打,那我便讓你們戰個痛快!」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一人上前拾起地上的兵器。
「拿啊!怎麼?不敢麼!」童英厲聲喝道。他這麼一說,眾人卻更是沒人挪動腳步。
「你,還有你。」童英指著胡車兒和侯惇,開口道,「剛才你倆不是鬧得最凶麼?拿啊!」
「拿就拿!某家還怕你不成?」胡車兒脖子一梗,上前拿起一把環首刀,刀刃上泛著點點流光。
侯惇無奈,他自然不能落於人後,不然便顯得懦弱了,因此也上前拾起一桿長槍。
「打吧,你倆先打,分不出個生死就不要停!」童英音調又提高了幾分。
聞言,胡車兒和侯惇不由面面相覷,剛才兩方起衝突不過為了些許小事,何嘗到了要分生死的地步,即便是侯惇自詡武藝要比這胡車兒要高,但無怨無仇,要他與這胡車兒做生死之搏,他又如何能下得了手?
「大人,此處是軍營…」侯惇輕聲說道。
「原來你還知道此處是軍營?」童英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那這裡是給你相互鬥毆的地方麼!」
胡車兒和侯惇默然無語。
「我再問一次,誰是胡車兒?誰又是侯惇?」童英開口問道。
「某家…」胡車兒本欲出言,卻為童英森冷的眼神所止,侯惇只是愣愣的望著童英,沒有開口。
「在這軍營,你們只有一個名字,那便是大、漢、將、士!」童英掃了身邊眾禁軍一眼,朗聲說道,「在這營中,沒有什麼胡車兒,沒有什麼侯惇,在這裡你們都是大漢將士,身邊的人都是你們的袍澤,你們手上的兵器,你們身負的武藝都應該是用在胡虜身上,不該用在自己的戰友身上!」童英的聲音乘著風傳入每一個在場將士的耳朵裡。
「凡我漢軍將士,無分彼此,是曰與子同袍,與子同澤。漢軍之內,是為袍澤相屬!你們因為一己之怨,廝打鬥毆,可知已經犯了漢軍律令!」童英冷聲說道。
眾人皆是低頭不語,面有愧色,最後終究是那侯惇開口道:「胡車兒辱我沛國將士,是以我出手制止,不料竟成群毆,侯惇有錯,請校尉責罰。」
他嗓音低沉,寥寥數語已是講明了事實,更兼坦誠,童英心中稍慰,卻沒有表現在臉上。
涼州兵見東州兵服軟,胡赤兒心知不是侯惇的對手,更非整個典軍營的敵手,亦是乖乖低頭認錯。
「胡車兒挑撥是非,有辱袍澤,杖責四十!
「侯惇毆打同袍,有辱漢軍之名,杖責四十!
「餘者從犯,杖責二十!」
童英深吸了一口氣,大步走到場中,下了最後一道軍令。
「我童英身為典軍營校尉,馭眾無方,不能使袍澤相睦,杖責四十!」他軍令下達,早有軍司馬帶著親兵上前,按住犯事的眾人。可是突然間聽到童英說要杖責自身,不由面面相覷。
「即刻行刑,不得有誤!」
「大人…」軍司馬似乎還想說點什麼。童英卻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沉聲道,「如何,難道你沒聽清我的軍令麼?」
那軍司馬不敢再猶豫,一揮手,執法兵士揮起竹鞭狠狠地向眾人鞭打過去。這種竹鞭上掛著尖銳的竹片,一鞭抽下去,就是一條血肉模糊的傷痕。鞭聲此起彼伏,卻奇跡般地沒有一聲慘嚎。
片刻之後,行刑方畢,童英緩緩站起身來,臉色蒼白,額頭上的汗珠滾滾留下。他看著身旁的青衣大漢,卻是擠出一個笑容:「你叫侯惇?可還能操演?」
侯惇嘴角有了一絲得意:「只有戰死的侯惇,沒有逃縮的侯惇!」
「好!依例操演!」童英點頭朗聲道,碩大的營盤立即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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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日暮,一天的操演終於結束,童英也終於躺在了中軍帳伸出的床榻上,不住地因疼痛而倒吸冷氣。
他此刻面朝黃土背朝天,親兵正拿著毛巾幫他擦洗傷口。毛巾上沾了涼水,可傷口卻已經浸了汗水,沾了塵土,在涼水的刺激下一陣陣地劇痛。他伸手在懷中掏了掏,卻是拿出一個小小的瓷瓶。
「還好師父給我的金瘡藥還在,嗯…」童英沉思有頃,俄而開口道,「來人!」
「大人有何事吩咐?」一親兵走進帳內,拱手道。
「將此物分了,給今日受了刑的將士送去。」童英從瓷瓶中抖出少許藥末留給自己,然後將瓷瓶遞給親兵,開口道。
「喏!」那親兵雙手接過瓷瓶,正待出帳。帳外又一個親兵走了進來,稟報道,「大人,譙郡營百夫長侯惇求見。」
「侯惇?」童英一愣,然後揮了揮手道,「我有傷不便起身,帶他進來吧。」
侯惇進來時,已經換上了一身麻衫,手中卻是捧著一個白色的瓷瓶。
「大人,侯惇送藥來了…」侯惇快步走進帳內,口中話音未落卻看見那親兵手中的瓷瓶,不由問道,「這是…」
童英還未開口,那親兵已然搶著說道:「這是大人吩咐我給你們送去的瘡藥。」
那侯惇喉結微微一動,臉上閃過一抹暖意,俄而單膝跪下,低頭道:「今日侯惇不守軍紀,連累大人受刑,侯惇心中愧極…」
「侯惇你這是哪裡的話,剛才我業已說過了,在這軍營之中,你我皆是袍澤親人,何必分彼此。再說這點小傷,我如何會掛再心上。」童英搖頭笑道,瞥見他手上拿著的瓷瓶,已知這侯惇為何而來,當下說道,「我這裡已經不用了,不若你親自跑一趟,將這藥送往胡車兒處,可好?」
侯惇聞言,心知童英有意再給自己和那胡車兒一次握手言和的機會,當下開口道:「好!」
「嗯,去吧。」童英滿意的點點頭,瞥見侯惇仍是面帶塵土,不由開口道:「你難道不會洗洗再過來麼,一身臭。」
侯惇微微一怔,嘿嘿笑道:「末將看這中軍帳有現成的水,懶得去打,這不是來討水了麼。」
「那好,等會你送藥回來,自取便是。」童英點頭道。
「好耶!」侯惇笑著應了聲,興沖沖的走出帳去。
望著侯惇寬厚的背影,童英不由長長的鬆了口氣。
不過一想起至今仍身在天牢內的盧植,童英的眉頭又不禁微微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