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建京,理親王府。
杜語喬坐在中庭給下人吩咐事情,「都已經轉夏了,這夏衣也不能落下,按往年的舊例給府裡的人都添上……」
話還沒有吩咐完,就聽到庭院中有聲響傳來,杜語喬不悅地抬眸,「嚷什麼?不知道王爺感染風寒正在正房裡歇息嗎?」自打從邊境歸來後,李茴就染上了風寒,喝了不少藥至今卻仍未斷根,她一想到就是一陣擔憂加心煩。
哪知有侍女磕磕碰碰地進來稟報,「王妃,王爺穿上了朝服正要進宮呢……」
杜語喬一聽,臉色一緊,忙起身衝回正房,他怎麼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現在公主身在北魏,萬一他再有個好歹,怕這日子就再也過不下去了。
急忙衝到庭院的杜語喬剛好看到身影消瘦的丈夫穿著親王服,邊咳著邊讓人去備馬,而那得了她命令的管家卻沒動,在一旁勸著他要以身子為重。
李茴神色不好地痛罵出聲。
「王爺,別怪責他,他不過是遵我之令而已。」杜語喬忙上前揮手讓管家下去,急急地扶住丈夫的手臂,「王爺,太醫不是吩咐了你要靜養才好,這病才好斷根……」
李茴抓住她的手,皺眉打斷她的話,「王妃,我知道你是在關心我,只是今兒個我非進宮不可,不能任由著太子胡來,不然怕是要害到凰熙。」最後的話卻是壓低聲音說出來的,擺明了就是不想讓人聽聞。
杜語喬張大口,柳眉一皺,隨及俏臉一怒,那個太子仍沒有死心?
皇宮一到夏季到處都是綠意盎然,只是帝王李盛基卻無心欣賞,自從女兒被女婿強硬帶到了北魏後,他就開始茶飯不思,夜裡老夢到孫撫芳指責他連如女兒也沒照顧好,漸漸有了心病,臉色也頗為蠟黃消瘦。
他從內心深處覺得愧對亡妻的囑托,連臨幸美人的心情也徹底消失了,弄得後宮也跟著他一道愁雲慘霧。
此時在他寢宮中侍疾的兒子李芫正口沫橫飛地道:「父皇,兒臣這些天來都夢到大姐在異國他鄉吃苦,而母后在天之靈又難安,兒臣實在想念大姐,求父親無論如何想個法子救大姐回來吧……」說到這裡,他又嚶嚶地哭出聲跪在地上,年方十四的少年郎面相漸漸長開,頗有幾分俏似孫撫芳。
他這一哭讓李盛基將所有注意力都擺在他身上,明明是兒子,卻比女兒長得更像亡妻,心中盛滿了舔犢之情,更何況還提及到長女,歎了口氣,親手扶兒子起來,「父皇知道你們姐弟情深,只是可恨那畜生卻硬生生地拆散了我們父女,你們姐弟,真真可惡。」罵起白晏頓時就是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他的肉,想到自己無計可施,又只得再歎了一口氣,「不知道你大姐在北魏可有吃苦?夜裡能否睡暖……」
李芫聽到父親又是那般地念叨著,心裡就是一陣不痛快,那個男人迷戀她,又豈會真讓她過得差?要不然豈會過了這麼些日子北魏愣是沒有半點消息傳來?
他的眼珠子轉了轉,又上前意圖說服父親,淚珠兒就掛在眼角更是觸動人的心弦,「父皇,兒臣想得一計,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一副的為難之色。
李盛基滿臉的喜意,「當真有法子能救你大姐回來?」這會兒他也顧不上別的,忙一把扶著兒子坐在那凳上,「你還不快點講?真要急死你父皇。」
「父皇莫急,」李芫見狀知道說動父皇有望了,心中大喜,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為難之色更甚,「父皇,不是兒臣不肯說,只是怕說出來非但沒人讚成,反過來還要受到指責……」聲音越來越小。
「萬大事有朕擔著,你還怕什麼?」李盛基當即道。
李芫這才沒有再賣關子,趕緊起身朝父皇又是一揖,最後看到李盛基已經滿臉不耐煩了,方才道出,「父皇,北魏與我們大齊的征戰無非是國土之爭,依兒臣之見,大姐於祖宗江山社稷有功,又豈能是那區區幾座城池可比的?不如……」頓了頓,吊足父親的癮後,又道:「不如就將我們佔來的那幾座原屬北魏的都城還給他們,換大姐回來可好?」
拿城池換凰熙?
李盛基確實有幾分心動了,那幾座城池能佔來也是多虧了凰熙的戰略,現在還回來能換回女兒一條命倒也沒吃虧,他撫著鬍鬚思索著,表情卻是越來越傾向於贊同兒子的提議。
李芫見狀,又是趕緊扇火道:「兒臣怕朝臣多有反對,這一群人都是忘恩負義之輩,以往大姐在還能壓制他們,現在看到大姐久未現身於人前均都蠢蠢欲動,沒將我們皇室放在眼內。如果將大姐身在北魏之事告之,他們必生事端……」
「哼,朕是皇上,豈需要聽他們的?」李盛基脾氣上來,一拍龍首道,「朕為了救女有什麼捨不得?哪需要他們指手劃腳?誰個敢反對,朕就讓他回家吃自己的去。」
李芫一見父親表態,忙一臉喜色地道:「父皇英明。」終於找著由頭將昔日長姐培養出來的嫡系換掉,那一群人他是越來越看不慣,既然看不起他這個當朝太子,就別怪他趕他們離去。
父子二人一時間商量得眉飛色舞,李盛基似看到大女兒回來了,李芫卻是眼熱地看著父親屁股下的龍椅,什麼時候才輪到他在上面發號施令?
正在此時,太監稟報道:「皇上,理親王求見。」
「他怎麼來了?」李芫率先皺眉出聲,對於這個便宜大哥他是越來越厭惡,幾次三番,三番幾次地破壞他的計劃,等他一坐上皇位,必將這大哥好好地收拾一通。
「傳。」
李芫還在想說些什麼勸李盛基拒絕接見李茴之時,李盛基已經是朗聲道,似乎想到法子救女兒,帝王的神色又在一瞬間活了過來。
李茴一進殿給帝王行禮之時,眼角已瞟到太子的神色有異,遂心裡暗暗防備。
李盛基一看到這過繼來的大兒子,頓時就滿臉笑意,忙跟他商議方才小兒子提議的事情,快到李芫都來不及阻止,心裡暗惱父親的不解人意,這個大哥也不是善茬,怕是會明白他真正的意圖,本以為他病得不能進宮上早朝,正好可以饒過他。
「父皇,大哥這段時日病得甚是嚴重,依兒臣之見還不如讓大哥放寬心好好養病才是正道……」李芫趕緊表現出兄友弟恭的樣子。
李茴卻是看了他一眼,看到李盛基的眼裡有些許的關心與懊惱,於是忙道:「無妨,兒臣的身體雖說風寒尚未痊癒,但處理事務卻是無礙的,太子殿下過慮了,臣受之有愧。」頓了頓,咳了好一會兒,目光清明地看著李盛基,「父皇,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李芫的臉色板起來沉聲問,「莫非大哥不想把大姐救回來?」
李盛基也跟著不悅地皺緊眉頭,眼睛微微一瞇,最近他也聽聞這大兒子與女兒那一系的官員來往過密,莫非是打算接收女兒的勢力所以才會大力反對?他的疑心病此刻又犯了。
李茴一看這父子二人的神色即知道他們的想法,心裡到底苦笑了一下,他終歸還是外人。喉嚨一癢鄭起手來輕輕咳了咳,聽到李芫暗諷大哥身體不好趕緊回府休養的話,臉上的神色更為緊繃,一揖道:「父皇,兒臣正正是因為擔心凰熙才不同意這麼做,並不是捨不得那幾座城池……」
「哼!你倒是說得好聽,這事別人反對就罷了,你與大姐一向感情好居然也反對意見,當我們姐弟認錯了你,父皇,大哥此舉哪堪是為人兄長的舉動?」李芫趕緊挑撥離間。
李茴卻沒有沉默任由他打擊,而是將利害分析給李盛基聽,「父皇,您若一意孤行,此舉非但不能救凰熙,只怕還會成為她的催命符……」
李芫正要反駁。
李盛基卻是一臉的緊張,這會兒他也顧不上剛惕自用,忙傾身向大兒子,「怎麼說?」
李茴藉機將利害分析了一通,李盛基的臉色更為難看,一副舉棋不定的樣子,而太子李芫卻是暗中狠狠地剜了一眼這半路殺出來的和咬金。
在帝王之寢宮裡,李芫沒討得好,回到東宮時已是心火上升,怒極將多寶格全部推倒,珍貴的玉器、瓷器……紛紛掉到地上,遂一地的碎片,宮女太監都紛紛走遠。
「孤他日若不殺了李茴,孤誓不為人。」他發著重誓。
「殿下?」幾位謀臣趕緊進來,彎腰做揖喚了一聲。
李芫氣鼓鼓地坐在明黃椅子上,那一張半大的少年臉上是滿滿的不悅。
「皇上不贊成這個提議?」有一謀臣上前小心翼翼地問。
半晌,李芫方才點了點頭,隨及將之前發生的事情道了出來,「你去查查,東宮可有理親王混進來的細作,全部都給孤清理掉,不然孤每有計劃都會被他破壞掉。」這時候他的氣下了泰半,沒再遷怒他人。
他本以為可以借送還城池一事讓北魏知道大姐的身份,然後他再暗中派人送信到北魏,將這是大齊北攻計劃的一部分,一開始就沒有什麼以城池換公主的舉動,不過是誘北魏踏入陷阱的計謀,從而讓北魏一怒之下將沒有利用價值的大姐殺掉,這樣一來他坐收漁翁之利。
憑此事不但可以除去不聽話的朝臣,還能讓大姐不能活著回來干預他的政事,將來他的皇位後面將沒有人指手劃腳,這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
哪知卻被那可惡的李茴三言兩語攪黃了,父皇的耳根子本來就軟,他說時明明是一片收好聲,李茴不過是往恐怖裡提了提,父皇又縮山了,反過來說他到底年輕慮事不周,這樣反而救不來李凰熙還會害了她丟性命。
無論他再怎麼辯駁,父皇都不再採納他這一個計策。
最可惡的是,走出父皇寢宮時,李茴攔住他道:「太子殿下,你與凰熙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你何苦處處要害她性命?沒有她護著你,你能這麼輕易地坐上太子之位?若不是念你年輕不懂事,不然大哥必定要好好地教訓你一頓。」
聽聽,這是當人臣子該說的話嗎?他真當他是三歲孩兒,若是大姐與十一相似,甘於在後宮繡花過日子,他又何苦要防她?沒人比他更瞭解大姐的本質,她繼承了那位皇祖母的一切性格,留下來必是心頭大患。
此時那群謀臣們沒再說什麼,均面面相覷,他們都是見風使舵之人,太子想什麼他們就做什麼,現在這東宮裡不討太子喜歡的杜太傅與藍耀宗都被太子找了由頭遣走了。
若他們不識趣必是一樣的下場,這麼一想他們頓時頭腦就更清醒了,一計不成就再想一計,一定要幫太子達成剷除李凰熙的目的。
李凰熙以為南齊與北魏的消息並不互通,所以她並不知道現在南齊所發生的一切,更不知道她之前為她那弟弟所做的一切可以說全部都付之東流。
「公子,此事真不告知公主?」阿三皺眉道,他吃過隱瞞了李凰熙的苦,至今仍有幾分慼慼焉,現在與妻子夏荷的關係才有了幾分改善,實在不想回到久久不能親近一次的日子。
阿二冷嗤一聲,「她現在就算知道又如何?難不成還能插翅飛回去?」他自始至終都不待見李凰熙,即使知道當初這公主並不是有心要取公子的性命,他仍是不能諒解她刺向公子心臟的那一劍。
阿三瞟了眼與阿二持同一意見的人,抿緊嘴唇站在原地。
白晏卻是看了眼窗外的明月,「她現在身子不好,暫時先瞞下,遲些日子再說。」在他眼裡,李芫已經是無救了,她現在對這弟弟感情頗深,再知道這些糟心事怕是多少天材地寶也養不好她的身子。
所以這個罪人還是由他擔吧。
「是。」阿三艱難地吐出這個字來,其實追隨白晏的這一群人當中,就屬他與李凰熙的關係最親厚,看著在南齊土地上張揚恣意活著的李凰熙,來到這異國他鄉只能收起自己的爪子時,心裡就特別的難受。
白晏意味深明地看了阿三一眼,道:「夜深了,回去吧,阿二,今夜由你守著,明天就要進開陽,一切都不能出錯。」這時候他的臉色十分嚴肅,「至於阿三,你去陪陪夏荷吧。」
阿三聽後臉上一片喜意,終於可以抱抱嬌妻了,想到兒子已身在開陽,他的心就是一陣激動。
阿二忙應「是」,這一路可以說很安全,也可以說那跟在身後盯梢的人也有不少,更是馬虎不得。
白晏回屋之時,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進去,然後又是盡量不驚醒李凰熙而輕手將門關上,輕輕地走向床鋪,此時從窗格處透進來的月光灑下一地的銀芒,掀開帳幔,看到妻子的睡顏很是安詳,這一段時日以來她是越來越安之若素了。
慢慢地褪下外袍,脫了鞋,躺到床上,大手一伸將她擁進懷裡,大拇指輕輕地摩挲了一下她的紅唇,小心印上一個吻,然後才閉上眼睛睡去。
李凰熙窩在他懷裡,沒感覺到他有別的舉動,心裡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莫不是她對他沒有吸引力了?自那次引產後已經過了半年有多,按理來說現在行房也不會有別的影響。
可他卻為何遲遲沒有行動?
記得以往兩人情熱時,除卻小日子不能做之外,其餘的日子每晚都要來個一兩回他才肯罷休,與現在是天壤之別。這段時日她沒有明說,但是每晚看似睡了,其實都在等他回房,哪知丈夫卻像個呆頭鵝一樣,她心裡多少有點氣惱。
帶著幾分下甘心似的,她的手慢慢地伸進他的衣物下搓揉那結實的胸膛,一條大腿跨到他的身上,身子拱了拱,紅唇湊到他的脖頸下,微熱的氣息噴到他的脖子上,帶了幾分挑逗的意味。
而她又故意輕「唔」了幾聲,一副處在半夢半醒的樣子。
並未真是睡著的白晏立即就睜開眼睛,就著那月光看到的是妻子誘人的嬌軀,這些日子裡的食補還是有了效果,她的身子明顯長了些肉,肌膚更是滑膩了不少,摸在手底下感覺到一片溫潤。
他的喉結不由自主地動了動,她這個樣子太誘人了,大手下意識地撫摸她嫩滑的肌膚,低頭攫取她的紅唇親吻起來,力道比平日重了一倍,到底空曠了這麼久哪能不心動?
李凰熙的一隻手慢慢地攬上他的脖子,與他熱切地吻著,甚至是翻身到他身上挑逗他的感官。
之前分離的那一夜回到兩人的腦海,那一夜的需索無度雖說疲累,但卻有說不出的滿足與暢快。
白晏發了瘋似地雙手攬緊她的柳腰翻身壓她在床上,動作粗暴了許多,片刻都離不開她的紅唇,大手使勁地撕扯她的衣襟,帶著彷彿初嘗**滋味的躁動與急切。
李凰熙的嘴角無意識地輕哼出來,玉手也不甘落後般扯開他的衣帶,遊走在他的裸背之上……
在他的吻在她鎖骨上徘徊的時候,她的哼叫聲更響,手指插進他的頭髮,一雙媚眼張開帶著萬種風情地看著他,「阿晏……」
她嘴裡發出的聲音就像海妖誘惑水手般,充滿了引誘,似帶著他跌入無邊的世界,能聽到的都是她催著歸航的聲音。
並不太牢固的大床隨著兩人劇烈的動作而搖晃起來,一件件衣物都拋到床下,李凰熙兩手攬緊他的脖子,做好準備迎接他。
就在這擦槍走火的時候,那簡陋的大床似承受不住兩人般發出一聲巨響,這讓正要失去理智的白晏動作一頓,那迷糊一般的腦海頓時注入了一股清明,他低頭看著仍沉浸在慾海裡的妻子那嫵媚誘人的臉龐,只要俯下身來,他就能再享受她身子帶給她的歡樂。
不過這想法如流星一般很快轉瞬即逝,他慢慢地放下妻子的大腿,緩緩地自她身上爬起來,手指如梳爬了爬凌亂的頭髮,那情潮來得快褪得也快。
正等著他行動的李凰熙突然感覺到身子一冷,如絲媚眼大睜,看到丈夫似一臉懊惱地從她身上爬起來坐到床沿,她的心也跟著一冷,嘴角輕蔑地一笑,什麼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們的將來著想,請求她諒解他,呵呵,那都是一個謊言,一如他之前對她的隱瞞那般可惡。
一個男人連你的身體都不感興趣了,還能指望他愛你的靈魂?那無疑是癡人說夢,她又不是未經人事的無知少女,哪會不知道在愛情的國度中,**占的比例有多重。
她慢慢地拉過一旁的錦被裹著不著寸褸的身體,然後沉默著背過身子,不與他直視,就在這一刻,耳朵卻聽到他急速下床套上褲子推門出去的聲音,她的嘴角抿得緊緊的,手將錦被的一角攥得皺巴巴的。
心卻是沉入無邊的冰冷的河中撈不起來。
他之前說得再好的話都不過是騙人的,她在心底給自己提個醒。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的床榻因重量而發出「吱」的一聲,她就知道他回來了,她沒有再轉頭看他,或是嚴聲質問,心底始終記得這裡不是大齊,她還想活著回到故土。
他一手伸過來攬住她的腰,似乎帶著水汽,她皺了皺眉,頭腦卻是一片迷糊。
「凰熙?」
聽到他喚她,她打了個激靈,身子卻沒有翻過來,也沒有出聲回應他。
他攬得她更緊,試著向她解釋,「凰熙,別生氣,好嗎?我不是不想要你,只是……」
「我困了,有什麼明兒再說。」她冷冷出聲。
白晏的眉頭也是緊皺,她怎麼又鬧起彆扭來?自從那正談開後,他們的關係是一天比一天回暖,離當初相戀時已不遠矣,在他以為她已經明白他,瞭解他之後,她怎麼還會這樣與他說話?
「凰熙,對我公平一點好嗎?別什麼解釋的話都不讓我說就逕自給我定罪名……」他耐著性子道。
夫妻雙方溝通不良的時候,必須要一方妥協才能溝通下去時,往往扮演這個角色的人是他,有時候他也在想自己終究是最早愛上的那一個,所以任她予取予求了,只要她給他一個笑臉,他的世界就是一片燦爛。
可她為何就是不懂呢?
前世是他單相思,他沒臉說出口來搏她同情,這樣的感情也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從來都是她的一心一意,沒有半分敷衍與同情,這是他身為男人的自尊。
「我都說我累了,要睡了,你怎麼還吵?」她終是帶著些許火氣地道。
他的氣也跟著上來了,一把想要扳她轉身面對她,哪知她卻是怎麼也不肯轉身?他起來跨過她睡到她另一面,她卻忙轉身要背對他,哪知手腳被她鉗制住,被迫與他面對面。
「我知道你沒睡著,現在也不睏,凰熙,我不想我們因為一些無謂的事情再起無謂的爭執。」他嚴肅著道,逼著她面對他不得有半分逃避,「以前是我太慣著你了,所以我們才會產生不必要的誤會,凰熙,你給我聽好,我不是不想與你行房,只是不能……」
「為何不能?」她也不再將心事遮掩,在他面前她從來都不想忍著,興許他說對了,這都是他慣出來的,只因為他一向都遷就她,以致她在他面前不似一般的妻子那樣戰兢,嘴角一撇,她更冷道:「你是現在回到北魏的開陽了,怕與我生出一個血統不純的孩子不能見容於你父皇,是不是?所以你就一再地避著我,你以為我不知道?」嘴角淒涼一笑,「我到底是個蠢的,到了這步田地,卻仍對你有所希望,也難怪我要吃盡苦頭……」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再也聽不下去了,搖著她吼道。
她一愣,他從來不這樣吼她的,當日她狠心刺他一劍時,他也不吼她,現在卻吼起來,一時間難以接受的她使勁地捶打著他的身體,「你滾,我不要聽你說……」拉他起身準備趕他出房。
他深呼吸一口氣,把這會兒少有的使潑打他的妻子更緊地攬進懷裡,吻著她的秀髮先投降道:「是我不好,凰熙……」
好一會兒,李凰熙才消停下來,雖然補了這大半年,但她的身體到底虧損太多,體力很快不支,身體因為剛才的激動而微微發熱,薄薄的汗水覆蓋在肌膚上,在月光下閃著誘人的光芒。
白晏看了一會兒不欲再看,那平息下去的身體似有冒頭的衝動,把頭埋進她的秀髮中,「凰熙,你靜心聽我說,別想歪去。」努力地組織語言,「我哪會顧忌那個只見過一面的父親而置你於不顧?你知不知道你這話讓我感到心寒,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明瞭嗎?是……是你的身子還沒有養好,所以我不能憑著一時的衝動而將之前的隱忍都付諸東流,你懂嗎?」
最手問她的話時,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看,試圖讓她明白他並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李凰熙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她想過千萬種理由,卻沒有想到問題出現在自己的身上,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說是什麼意思?」
白晏看到她不再使小性子,健臂一摟將她摟緊在懷裡,將白頭神醫對他說的複述一遍給她聽,只是道她的身子還需要一段時日才能養好,這段時日能不行房就盡量不行房,這於將來的子嗣有礙。
卻獨獨沒提其實她的身子極不容易受孕了,白頭神醫當時很嚴肅地跟他說,若是這段時間養不好,她可能終身都沒有孩子,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他當時只是道:「有沒有孩子都無所謂,你只管盡心調理她的身子,需要什麼藥材儘管提,他就算是拼盡一切也會為她找來。」
只是區區一年多不能行房而已,即使一輩子不能與她再赴巫山**,只要她活著,他也甘之如飴。
李凰熙聽後,臉色怔怔地窩在他的懷裡,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她才疑問道:「為什麼我以前問那神醫時,他都不告訴我?」
「這是我讓他不要說的,我怕會影響你復原的心情,凰熙,這都賴我。」他將一切攬上身,在她的額頭上珍惜地一吻,「你不要有心理負擔,我這輩子只認你一個妻,就你一個女人。」
李凰熙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一如那天抱著那死去的孩子一般,心裡找不到一個落腳點,只能在泥濘的地裡艱難前行。這一會兒她想起了懷著那胎兒時,太醫不止一次地說過她以後會極難懷孕的話。
只要一個地方想明白後,別的都似煙花盛開般全都爆出來,大腦一時間明白了他沒說出口的話,她有些悲淒地伸手撫摸他的臉龐,「別瞞我,我們……是不是以後都很難再有孩子了?」
白晏愣了愣,只要深思就明白以她的聰慧不會猜不到,健臂收得更緊,「凰熙,我沒有什麼傳宗接代的觀念,孩子不如你重要,有與沒有並無區別,我只想你活得快樂,不要去操心這些世俗的東西?」
「若是你那父親知道我可能不能生之後,他還會容忍你的任性妄為?」她突然有此一問,想起夏荷向她稟報過,那楊朵朵的侍女老是藉機問她的病情,怕是一路看到她服藥不斷,身體又虛弱,想以此為借口進行她那隱暗的計劃。
白晏卻不顧她此刻的嚴肅,突然低笑出聲,接著又是肆意的笑出來,她挨著的胸膛一陣起伏不定,她的臉色更形嚴肅,不知道自己哪句話逗趣了他?
看她的俏臉沉得似可以滴出水來,怕再引起誤會那就得不償失了,他這才安撫地拍拍她的背,「你怎麼就不信我呢?凰熙,你說我是不孝子也好,生性涼薄也好,他於我從來沒有你重要,你怎麼就沒有這點認知呢?」
若不是這次他的身份全線曝光,南齊容不下他,他也不會想到回北魏來為兩人尋求另一片新的天空,環境不容他,是不?那他就努力地營造一個屬於他的世界。
他的誠意寫在眸子裡,深情也刻在眼裡,李凰熙的心跳得厲害,之前的否定自我猜疑都煙消雲散,他從來都是她的良人,這一刻她如是想。
捧著他的臉,她印上一個虔誠的吻。
他回應她,慢慢地吸吮著她柔軟透著香氣的嘴唇……
夏之夜,果然適合有情人互訴衷腸。
翌日,夏荷推門進去的時候看到自家主子已經穿戴好,正在對鏡整理裝容,她忙上前搭下手,從菱花鏡裡看到主子微勾的唇角,看來心情正在飛揚,這才大著膽子道:「公主,有什麼喜事嗎?」
「沒有。」李凰熙答得飛快,從鏡中看到夏荷錯愕的樣子,推了她一把,笑道:「怎麼了?是不是要我訓你,你的骨頭才不會癢?」
夏荷這才回過神來笑著說:「別。」手卻打開首飾盒拿出幾朵花鈿正要簪上。
李凰熙卻道:「把那粉玉做的玉蘭簪子簪上,這邊插一隻丹鳳朝陽釵……」
夏荷一邊聽令一邊照做,這樣裝扮的李凰熙頓時光彩不少,比那一路上素色裝扮亮麗許多,一片容光煥發的樣子,眉目更是含春,那承襲自父母的好相貌讓人看了都難移開眼睛。
至少邁進屋子裡找她的楊朵朵主僕兩人都呆了好一會兒,在楊朵朵的認知下一直以為李凰熙就是那嬌弱美才勾得白晏死心塌地,現在看到她華麗的裝扮起來,臉上的神情一如她插著的那只銜著紅寶石的丹鳳一般耀眼奪目。
隱隱的貴氣在她的身上流轉,一股威壓朝她撲面而來,她竟有一股要下跪的衝動,膝蓋軟軟地險險要丟醜,最後牙齒一咬舌尖嘗到那腥味方才回過神來,好在沒有丟臉,不然這面子就再難找回來了。
她正如是想的時候,她身旁的侍女小蠻卻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兩眼更是不敢直視李凰熙,如那卑微的人一般低下頭來。
李凰熙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尷尬著的主僕二人,一旁的夏荷卻是大剌剌地嘲笑出聲,這主僕倆到底要做什麼?
「起來。」楊朵朵咬牙低聲喝斥這丟盡她臉面的侍女。
小蠻在聽到自家主子嚴厲的聲音時方才回魂,這才意識到自己竟跪在地上,朝她一直不服的女子,真是活見鬼了,不待主子再催,她忙一骨碌地爬起來。
「楊小姐帶著你的侍女到我這兒不是為了做戲給我看,逗我開心的吧?」李凰熙輕笑道。
「姐姐想到哪兒去了?」楊朵朵臉色潮紅地駁道,「只是想著姐姐初進開陽,怕會怯場所以才好心相陪,有我在場……」
夏荷沒心思聽她自吹自擂,忙打斷,「我家夫人看起來像怯場嗎?」
楊朵朵想喝斥這個囂張的侍女,但接觸到李凰熙警告的一瞥後,又鬼使神差地住了嘴,這個女人竟有幾分邪門。
李凰熙搭著夏荷的手走出去,沒再搭理這主僕二人,雖然她的身份還不適宜暴露,但為此要活得憋屈從來不是她的風格,至少不是當了長樂公主的她的風格。
白晏來接她的時候看到她的盛裝打扮,眼睛一亮,「凰熙,你今天好漂亮。」由衷地讚美出聲。
李凰熙笑著攬住他的手臂,「比之你那號稱北魏第一美人的表妹,如何?」
「當然你更勝一籌。」白晏老實道,隨即想到她做這裝扮的動機,心中忍不住狂跳,她這是為了他。
下一刻,他的妻子自信地昂著誘人的下巴道:「這樣甚好,若是美不過我,你那父親就算想要賜你美女也要掂量掂量,能否有拿得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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