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的日軍好像並沒有在意這只失魂落魄的狗,我們的英雄家畜剛出道時非常的弱勢。一瘸一拐的,那打著縷的濕漉漉的毛更讓它顯得狼狽不堪。
烏斑自己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一步步靠近守門的日軍,在這十來個鬼子裡它看見了小島賴升,它只覺得身上痛,多個地方痛,但烏斑已經適應了,它沒有發覺自己很瘸。
「ナヘ、やソ道ゾ負ん犬(快看,那條喪家犬)」小島賴升指著烏斑讓戰友看,「アホゾアソ都市ソ支那種族(這就是這個城市的支那種族)」
有人把探照燈打了過來,有人拉動了槍栓。
「れゆ、何メウサゆペ(喂,你在幹什麼)」有人在訓斥。在剛結束完戰爭的時候,槍聲要作出很多解釋。
好刺眼,烏斑異常清醒,犬牙咯咯作響。現在還不是時候,雖然很誘惑。小島賴升在這幾個鬼子中是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衝上去,將他咬碎,只咬碎他就好,或許能在他同伴將自己打死之前結束他的命,但是主人,主人還下落不明。一切都只能等。小島賴升,記住你了,烏斑不知道怎樣稱呼他,管他那,現在起就叫他痔上寸須,這名字最貼近。不能再靠近了。
小島賴升從兜裡拿出了一個精緻的彈弓,得意的對同伴說「私メ見サ、私ソ戰利品(看我的,我的戰利品)」這是下午在院子裡激鬥後揀的。他找了找身邊揀了個子彈頭,拉起彈弓射了出去。
象餓狗抵制大骨頭,很難。但烏斑終於控制住了自己。沒有明顯轉身,距離很近不能引起懷疑,它畫了個圓弧路線從日軍眼前走過,那彈弓打來的子彈正中側肩位置。混蛋,那裡中過彈,好一陣巨痛。烏斑險些被擊倒,踉蹌了幾步最終敞開四肢支撐住了自己。那是雲鷹的彈弓,我師傅的彈弓。居然用我師傅的的彈弓she我。
幾個日本兵一陣狂笑。「ザ、ザウギ(中了中了)」
你給我記住,早晚有一天,我要你十倍償還。烏斑滿腦子裡想的都是主人,它含著淚,稍加快了爪步。心裡的急和痛戰勝了身體傷痛。回想著主人到過的地方。挨個搜尋。
還好烏斑很快就找到了沈世昕,在城裡沈世昕最愛去的地方就是賜萊恩神父的教堂。她一點都不覺得那不苟言笑的大鼻子老外無趣。相反她非常喜歡這位老師原諒或者代表主原諒和寬舒人的包容的心。有時連父親都溫怒的過錯,在這位沒有干係的萬里外客眼裡都算不上什麼,而且還總祝福保佑她。這老外太好說話了。除此之外這個老外不僅教會了她標準英語和美國式英語,還豐富了她許多物理自然生物等知識和常識。他身上有沈世昕學不完的學問。而且這是個很好學的老師,沈世昕對自己小小年紀能教他一些中國古文化感到非常自豪。賜萊恩幾乎所有中國書籍都是沈世昕四處收集來的。賜萊恩尤其感興趣的是中醫和美食書籍。也很喜歡這個大小姐做的菜。兩個不同種族的忘年交相處十分融洽。沈世昕神佛都愛,和半山上容恩寺老方丈惠恩師傅也是很好的朋友。在她眼裡這兩個神佛的代表都是能容人寬恕人的老好人。但是沈世昕並不迷信,她不燒香也不禱告,神佛故事聽了不少,也很虔誠敬重的體會裡面的道理,就是作不了那多禮節。賜萊恩和惠恩都精通醫道。賜萊恩擅長西醫尤其外科。惠恩則精通中醫。馨陽城內中西醫院診所都有,但現在日軍佔領了馨陽,去公眾醫院診所應該不是特別方便。雲鷹郎青便把沈世昕抬到了這裡,賜萊恩作手術取出了子彈,已經沒有了危險,由於失血沈世昕身體有些虛弱。她半躺著坐在床上一句話不說的發呆,腦子裡全是以前家裡的樣子,以前父親的畫面,以前的一切。她還沒有辦法接受現實的一切。雲鷹郎青一直滿腔怒火中燒,可是面對剛失去至親的少主人,一個小姑娘,卻又不能說出什麼過激的想法。只能不停的勸慰。賜萊恩神父一個人在教堂大廳主的面前默默祈禱著,乞盼這可憐的小姑娘盡快從傷痛中恢復過來,恢復她從前眉飛色舞講述三國演義或者其它故事時的樣子。聽到教堂外咕嚕嚕咕嚕嚕的叫聲,賜萊恩開門一看,濕漉漉散發血腥味道的烏斑正在撓門。我可憐的孩子,真是一隻堅強的狗。賜萊恩用袖子連忙擦拭著烏斑的身體,或許這個小生命能稍稍帶給沈世昕一些安慰。他關上門把烏斑帶向後院沈世昕那裡,連同後院的幾個侍衛,甚至雲鷹郎青,對烏斑到來沒有感到什麼,幾乎就是無視,賜萊恩在意的也是烏斑對主人的安慰。沈世昕對馨陽來說太重要了。沈家就像是馨陽的天,而沈世昕就是馨陽的太陽,馨陽的陽光。
「烏斑」。正如賜萊恩期盼的那樣,沈世昕雖然在滿腦子回憶裡沒有烏斑的影子,但是一見到自己心愛的寵物便拖口喚出,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一頭紮過來的烏斑。看來這隻狗確實是把沈世昕從夢迴情緒帶到現實情節的突破口。看到沈世昕張口哪怕只喊了一個寵物的名字,雲鷹郎青和賜萊恩都稍稍感到些欣慰。
烏斑更是猶如找到魂一樣的激動,額頭不住的在主人身上蹭,還不住的舔著主人的手臂。喉嚨裡嘰裡咕嚕的發出撒嬌的聲音。被抱的有些緊,身上的傷在痛,烏斑眼角躺出了淚,不是因為痛,它並不在意那些。委屈,仇恨,喜悅,激動和憤怒,還有歸屬的幸福感一下湧了上來,它不知自己為什麼流淚,它慶幸正因有痛,才能證實這一切的真實。
是時候勸說沈世昕進食了,賜萊恩忽然想到應該這一行人都沒吃晚飯,他叫上郎青到廚房拿了許多麵包烤肉黃油奶酪和牛奶分給眾人,又端了些放到沈世昕面前「吃點吧孩子,這些能讓你很快恢復體力」
看到食物,烏斑一下子覺得前所未有的餓。越發撒嬌的嘰裡咕嚕叫著,掙開懷抱不住的看看主人又看看食物。
沈世昕放了碟肉在烏斑面前,烏斑欣喜的一口咬住,啃食起來。
賜萊恩撫摩著烏斑的頭說「據說你們中國的有個少數民族的正統王室有個明顯的標記,帶帶相傳在眉間或額頭有一棵痣,是身份血統特有的象徵。生物界並非每個特殊血統都有身份標誌,但這隻狗應該是有著高貴的血統。這斑點就是標誌,它應該是犬王之類的家族的王子。現在看來它還很堅強。大小姐出身將軍世家,應該有比常人更多的勇敢和勇氣面對這場浩劫。振作起來,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
「我能做什麼,那些人根本不講理的」沈世昕很無助。
「這是戰爭,那些人是侵略者」
「還殃及到烏斑,神父你看烏斑也受傷了」沈世昕發現了烏斑的傷痕「你看還在流血,神父你快想想辦法」
「唉,我可憐的孩子,這一切來的太突然,讓你失魂落魄」賜萊恩無奈的搖搖頭。走上前拽著烏斑去另一個房間「放心吧,它很快會好過來」
烏斑剛只吃下一塊肉,可是餓了很久的,一塊肉都不夠塞犬牙縫的。真的極不願走,架不住神父連哄帶拽的有些力氣,還好抓緊時間差在拽下床的同時又叼了塊肉在嘴裡,烏斑被神父薅脖子帶到另一間屋,揪托到了床上。該繼續美食了,這肉太香了。突然後腿那裡一針打下。癢麻痛,一鬆口,肉掉在床上滾落到地上。可惜,不中用的嘴。肉都叼不住。隨即,烏斑失去了知覺。
這小生靈經歷了什麼樣的磨難呀,又是刀傷又是彈孔的。賜萊恩看著心疼。得敷些止血療傷藥,再縫上幾針……
另間房裡雲鷹到是很會勸慰「大小姐,您吃些東西呀,一會我們去看烏斑,它真的很無辜」
是呀,侵略者只是佔領土地,奴役人民,可是一條狗更是毫無干係。沈世昕開始默默的啃著麵包。嘴裡還喃喃的絮叨兩句「爹爹不在了,爹爹不在了」
「還有我們呀,大小姐」郎青眼巴巴看著沈世昕「我們要給老爺報仇呀」
「爹爹能回來嗎」
感覺像是兩個世界的語言。雲鷹郎青勸說了幾句,沈世昕都是這樣喃喃的問,二人心疼的不好在說下去。只望能服侍著沈世昕
早些睡著,自己好出去解解氣。
很久,沈世昕才睡著。她就在那裡靜靜的閉著眼躺著,卻有時突然起身問句「爹爹回來了嗎」或者別的什麼話,鬧了兩三次。雲鷹郎青等了好一會,判斷應該是睡著了,二人囑托好門外的家丁好生侍衛好大小姐。便出去尋仇去了。到了後院正要翻牆,賜萊恩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制止「不要,走門即可」
「神父」雲鷹郎青對視了一下。
「雖然我不願意,但是你們我制止不了」賜萊恩走過來說「依你們的脾氣我攔是攔不住,只是來提醒你們,你們二位這樣屬於疲勞作戰,明天會有什麼事情發生誰也不知道,現在保護好大小姐是重中之重。不要玩的太起興,我會留門等你們回來。不能受傷,全身而退」
「多謝神父」二人雙手抱拳施禮,然後轉身出門。
這個時候烏斑也醒了過來,麻醉了近兩個小時,飢餓依然沒有消除。相反,有些部件動起來很麻很費勁,更需要體力。等到它能下了床,已經不見了那塊肉。我的肉那,難道這浩劫貓鼠也都成了饑民。大鼻子神父很乾淨的,貓鼠不會避難到這裡吧。我要找我的肉,好餓。烏斑四下搜尋,虛掩的門,敞開的門,能進的地方烏斑都轉遍了,包括廚房,客房裡主人還在睡覺,神父沒在他的臥室。好餓,烏斑一直找到後院。神父居然睡在這裡的台階上。難道真的有老鼠,一個角落有個紙盒子在動。另個角落有隻貓在睡,神父愛乾淨,但是烏斑不忍心叫醒他。隨它們去吧。烏斑還是餓,但沒有為難貓鼠。它想起了將軍府,自己的家。吃喝不愁,廚房門口的香味非常享受。我要去找回師傅的彈弓。不能讓痔上寸須拿它she別人。神父以前也養狗。烏斑從牆根的狗洞鑽了出去。將軍府廚房,想想都那麼美。就是美。想想就好餓。烏斑徑直來到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