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寒的氣勢壓力在已經將在場的所有黑衣劍士和任方都壓制住了的情況下,卻依然彷彿沒有止境一般,其無形的氣勢仍是節節攀升。但這龐大無比可怕至極的氣勢卻在任方喊出「終南山四方約定」這幾個字的時候,卻好像遇到了比之更加強大的天敵而立刻退縮,忽然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莫可抵擋的氣勢便於瞬間消失無蹤,就像它從未出現過。
「看來你知道的並不少。」頓感劫後餘生的黑衣劍士們大為慶幸之時,拓拔寒露出不辨喜怒的神色,竟是有一種懷念舊時的唏噓之態,仿似因這幾個字勾起了某段塵封的歷史。
「好,你既然未曾忘記,那便還應該記得昔日的誓言內容吧?」任方試探著問道。在離開扶蘇島的時候,師兄「兵皇」曾將這百年前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述予自己聽,並且警告自己千萬不要惹到包括拓拔寒在內的那恐怖的三人,若是遇到那三人的其中之一,希望用這當年的上代七殺聖皇嬴渠與那三人立下的誓言來約束他們,使得他們能夠至少不會插手聖門誅殺破軍的計劃是最好的,若是不能,也至少可以保得聖門高手的命。因此方才在危急時刻,任方便想起了蒙傲告訴他的這個誓言,也再來不及管誓言的約束力量,當即說了出來。
「老夫還未曾老糊塗,還記得這些陳年往事。」拓拔寒冷然一笑,有意無意的向項寧看了一眼,好像是故意要解釋給他聽的一般,緩緩道出了四方約定背後的故事,「當年,你們秦人也和如今這樣復國的賊心不死,乘著漢末黃巾之亂群雄並起的時機,蓄意挑動風雲大陸諸國入侵中州,想要乘機削弱中州的力量,讓中州更加的亂,使得你們秦人好乘虛而入攻佔中州,乘機復國。我不得不說你們秦人在海外的島上摯伏了數百年,也準備了數百年,你們計劃非常的好,也差一點就要成功了,當年扶蘇島七殺聖皇嬴渠橫空出世,強悍無比的大秦黑衣軍團也是犀利非常,而當時距離漢末已經過了百年,中州人內鬥了三十年,其後的幾十年大陸諸國又和中州人之間紛爭了幾十年的時間,大陸之上所有的勢力都是實力大損,疲憊不堪,而你們卻極為耐心的等待了百年的時間,一旦等到大秦軍團登陸中州,你們就能將所有的勢力一掃而光,亡國了數百年的秦人就可以一舉實現復國和一統大陸的野心了。」
「只可惜的是,你們秦人離開中州的時間太久了,早已忘了中州的漢人是這大陸上最能夠忍受苦難的民族,也是最堅強不屈的民族,你們更加忘記了中州的漢人無比的團結,你們以為只要你們的大軍一到,中州人就會將你們視為救星,你們的野心和奢望就會順利的實現。只可惜,暴秦終究是暴秦,正如你們六百年前憑著強悍的實力得到了天下,卻也因為你們的殘暴在短短十五年便失去了天下,甚至被趕出了中州,百年前的大秦軍團的確很是強悍,並不遜色於六百年前的黑衣軍團,只不過,爭奪天下光有實力是沒有用的,數百年過去了,秦國早就在中州人的心裡失去了人心,在中州人的眼裡,你們其實和我們突厥人,蒙古人這些他們眼中的蠻族一樣,是外來的入侵勢力,所以你們得到的不是天下,而是中州人頑強的抵抗。」拓拔寒背負著雙手,緩緩的說著,聲音漸漸開始微微激動,嘲諷的看著眼前臉色越來越難看的任方。
「七殺聖皇嬴渠,他並不愧於被稱為一代人物,憑借他的才華和武功,再加上你們的謀略以及百年積累的強悍實力,其實無論是當時的中州和其他傷痕纍纍的諸國,本來無論如何都不足以阻擋你們勢如破竹的氣勢。但你們大概是忘了這世間的萬事萬物本來就是相生相剋的,這天下既然存在這代表你們秦國不死國運的殺星『七殺』,自然也會有代表中州,代表和你們有八百年糾葛恩仇的楚國國運的『破軍』,破軍和七殺本就是相生相剋的兩顆星辰,而塵世間的破軍和七殺也是相互制衡的兩個人,更何況,你們更未曾想到,你們的對手不但有破軍,也間接因為你們的關係,風雲大陸出現了我們三個人,中州出現了滄海徐陵和崑崙凌峰,出現了如彗星般升起的少帥軍,而遠在東大陸極西北之地的欽察草原的項氏遺族也率領羽族和欽察的鐵騎攻入中州,這些方方面面的因素讓你們的復國計劃再次奔潰了。」突厥的武尊臉上的嘲諷之色越來越明顯。
「不錯,」任方牙關緊咬,驀然記起了聖門關於百年前大秦軍團登陸中州的記載,那一次是聖門數百年來策劃的幾次復國行動中損失最為慘重的一次,不但強悍的大秦軍團死傷大半,就是聖門八門的高手也是死傷慘重,聖門和扶蘇島遭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挫折,直到百年後的今天,實力方才恢復了。「我聖門當年傷亡慘重,七殺聖皇為了保存聖門的實力,主動約戰於你,大楚的破軍趙王項霸,以及滄海和崑崙於長安城外的終南山,我雖然不知道此戰的結果,但是你們幾人卻立下了四方約定,其中便有規定,言『大秦退回扶蘇島,並且在百年之內不得入侵中州,滄海和崑崙兩人放棄爭霸天下的機會,將軍隊和領地交到大楚的手裡,而他們兩人和你突厥武尊拓拔寒此後將再也不得干涉扶蘇島和中州大楚之間的紛爭』。」
「你說的分毫不差,四方約定的確如此。」拓拔寒肯定了任方口中誓言的真實性,顯然他並不打算否認。
「既然如此,你拓拔寒武尊之名享譽中州北疆百餘年,想必不會反悔你自己立下的誓言吧。」任方見拓拔寒並沒有否認這已經隔了百年的四方誓言,語氣霍然一喜,臉上滿是殺氣的一指一直坐在馬上的項寧,「我們追殺破軍,往大了說此事是我大秦聖門與中州之間的事情,拓拔武尊大人應該不能干涉才對,還請武尊大人移動您的貴足,閃到一邊,讓我們殺了破軍,若您要是覺得我等冒犯了您,或是想要報你們二十年前的仇,那麼,等我們殺了破軍之後,殺門所有人包括晚輩在內,武尊大人都可隨意處置。」
任方的語氣之間雖然將自己的姿態放低了,可無論是神態上還是行動上都未曾有放低姿態,懇求的覺悟,反而有一種抓住了對方的把柄,使比自己一方強悍無數倍的強者無法奈何自己的得意。武尊拓拔寒既然已經承認了四方之間的約定,以他絕世高手的身段便絕對不會毀棄誓言,也就是說,這老怪物一般的罕世強者便不能再阻止殺門誅殺破軍,除掉七殺聖皇命中的剋星,掃除大秦復國的障礙的復國關鍵計劃的實施。
然而,拓拔寒的一聲冷笑卻再次讓任方陡然一驚,「若是我一定要保這娃兒的命呢,你又能奈我何?」任方的心再次緊張的提到了喉間,拓拔寒乃是吸收了和氏璧神秘力量的老怪物級別的強者,傳聞他在百年前便能夠獨自抗衡七殺聖皇嬴渠數百詔,如今已經過了百年,他的武功早就晉入了天人合一的巔峰之境,便是聖門如今武功最高的『兵皇』蒙傲在這裡,也應該不是他的對手。若是拓拔寒毀棄誓言刻意阻攔,那麼至少在欽察草原之上,聖門便再無誅殺破軍的機會了。
「你,你真的要毀棄這四方誓言?」任方豁然變色,不知不覺間竟然如同常人一般恐懼至顫抖的問道。
「哼,若說毀棄誓言也是你們秦人先破壞的誓言,二十年前你們就破壞了這誓言,你們先是想要伏殺我,再設下重重計策,使得我突厥人實力大損,生出內亂,導致被蒙古人所吞併,你以為,你們久不出現在大陸之上,又隱瞞了身份,我就不知道蒙古人的背後有你們在推波助瀾。哼,我拓拔寒被你們弄得國破家亡,難道我今日就不能破壞你們的計劃,殺光你們所有人以洩我心頭之恨嗎?」拓拔寒森寒的殺氣和突然如同鋪天蓋地一般壓去的氣勢使得無人會懷疑他話中的真實性,但隨後他又說了一句令項寧內心中驚疑不定話。
「不過,今次我不會殺了你們,而且我也可以不干涉你們誅殺破軍。」拓拔寒轉變了口風,「只不過,在欽察大草原上,你們要追殺他,就要按照我的規則來。」
身為殺門之主的任方同樣驚疑不定,追殺人還要按照你的規則來辦,這是什麼道理,但他面對這恐怖的人,自然不敢提出什麼異議,人家已經法外開恩,不但不殺自己,還允許他們追殺破軍,且先看看他有什麼條件,暫時答應下來也就好了。於是任方硬著頭皮問道,「什麼規則?」
「首先你任方小兒不能參與此次追殺,只能讓你手下的鐵血十三鷹和劍士追殺破軍,其次,讓破軍先逃上三天,你們才能追上去;最後,我知道你們殺門之人擅長追蹤之術,遲早會追上他,而你手下的鐵血十三鷹和大秦劍士必須分散開來,絕不能如今天這樣恬不知恥的這麼多人圍殺他一個。」拓拔寒娓娓道來,一下提出了三個條件,在項寧看來,拓拔寒這是在變相的幫助自己,給對方設下這三條條條框框的,束縛住了對方的手腳,為自己本來幾乎毫無希望的逃過追殺創造了許多無形的機會。
「你……」任方本想指責拓拔寒的欺人太甚,但旋即看到他懾人的目光之後還是把話吞了下去。
「你什麼你,若是不按照老夫的規則來,也可以,那你們就全部死在這吧。而且,你們若是想要表面答應我,背地裡面陽奉陰違的話,那你們也等著死吧,這片草原之上,還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瞞過我的。」拓拔寒堅定森寒的語氣顯然表明他不是在說假話,任方也絲毫不懷疑他說到做到能力。
任方想了良久,暗道以鐵血十三鷹的本事,即使單打獨鬥也不怕這乳臭未乾的破軍,終於還是點頭道,「好。」
拓拔寒冷笑道:「你既然答應了,現在還不走。」
任方冷目殺氣一閃,憤怒的揮手示意,不多時間,便帶著訓練有素的黑衣劍士和剩餘的鐵血十三鷹散去,很快,雪原上只剩下拓拔寒和項寧數人。
突厥武尊依然凝立不動,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從始至終都駐馬而立的項寧,「戰爭,徘徊在生死線上的戰爭才會令一個戰士快速的成長,破軍娃兒,大陸已經等不了幾年了,那些秦人這麼急著殺你,說明他們的苦心培養的這一代七殺聖皇就快出關了,風雲大陸再不要幾年就會風起雲湧。對了,破軍娃兒,如果你不急著回項城的話,我建議你往東北方去。」
項寧並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問為什麼,而是右手擊打著右胸行了一個楚國的軍禮,轉身撥馬遠去。
望著遠去的漢人少年單人匹馬的孤獨身影,拓拔寒的虎目中露出複雜的神色,喃喃自語道:「陵少,峰少,原諒我這麼快就把破軍引向殺戮之路,突厥人已經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