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沉,自趙光等一行人走後,趙靜情緒一直都比較低落,甚至有些恍惚,望著窗外不言語。
「莊主、莊主?」
眼看半個時辰過去了,鬼靈兒不禁怯怯的、小聲叫道。
「哦?」趙靜回神,「鐵妮姑娘有何事?」
鬼靈兒擔心道:「我哥哥他們怎麼……怎麼還不出來?」
趙靜抬頭看了看天道:「是啊,怎麼還不出來?」
一頓道:「姑娘你別急,應該快了。」
「哦!」鬼靈兒答應一聲,少頃又怯怯道:「莊主,有沒有水?」
說著輕輕晃了晃茶杯,有些尷尬的笑笑,樣子頗為拘謹。
「呵呵!」趙靜一下笑了,似是情緒回升了些,說道:「姑娘稍等!」
遂親自的站起到裡間提了茶壺給鬼靈兒滿上了。
「謝謝!」鬼靈兒感激笑笑,不禁好奇道,「莊子那麼大,怎麼不見傭人呢?」
趙靜笑道:「我兄弟幾個都是單身漢,也沒什麼女眷,沒那麼嬌氣的,自己動手也就是了,有外人在反倒不方便。」
「哦!」鬼靈兒答應一聲,「說的也是。」……
之後兩人邊喝茶、邊有一句沒一句的閒扯,貌似都是挺無聊的話題,牛頭不對馬嘴,很快的,兩杯茶下肚,鬼靈兒似是口不渴、滿足了,又斷斷續續間歇性的與趙靜聊了幾句,竟是伏在椅手之上睡著了。
而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也會傳染,鬼靈兒睡下後不久,趙靜盯著窗外看了一會兒,竟也瞌睡蟲上腦,迷迷糊糊的就睡過去了。
「三莊主、三莊主?」
而在趙靜睡過去約莫盞茶工夫後。原本熟睡的鬼靈兒卻是一下醒了,如狸貓一般輕輕竄到趙靜跟前,輕輕呼喚兩聲,隨即輕車熟路的進了書房,宣紙打開,蘸上墨,提筆龍飛鳳舞的寫了四個大字
名不虛傳!
並在落款處簽上「沈風」的名字,且拿出三個樣式各異的印章往邊角位置一壓,吹乾墨跡,又擺放好紙筆硯台。拿著題字到了大廳。
幾乎同時,一條黑影從後廳竄出,見有人二話不說的五指一張,直接向鬼靈兒咽喉抓來。
鬼靈兒大驚的同時臉上一喜,道:「外公?我是靈兒呀!」
「靈兒?」黑影一怔。隨即收掌。正是公冶無忌。
「李大哥呢?」鬼靈兒急切道,「他沒事兒吧?」
公冶無忌神色一動道:「沒事兒。只是暈過去了而已。先讓他頂我一陣,待我功力恢復了自會救他出來的。走吧!」
鬼靈兒鬆口氣,聞言忙道:「等等,外公,把這帶上!」
說著將早已準備好的人皮面具給公冶無忌遞了過去。
公冶無忌面露疑色,但沒有多問。直接的往面上一抹,帶上了;鬼靈兒則趁這一會兒的工夫將那萬兩金票及題字用茶杯壓好,放到了桌上,之後又回首替公冶無忌整理衣衫、抹平面具邊角並用塗料修飾一翻。活脫脫變成了鐵牛模樣後,兩人快步向莊外走去。
……
淅淅瀝瀝,約莫一個時辰後,暮色降臨,窗外竟是飄起了雨。
小雨隨風而入,打在趙靜臂膀之上。
突然的,趙靜打個寒顫,一下醒了過來,發現外面天已黑了,大廳內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鑲嵌在四壁的螢光石散發著柔和的光。
「怎麼回事兒?我怎麼睡著了?人呢?」
他吃了一驚,當即起身四下觀瞧,發現桌上竟有一幅上書「名不虛傳」的大字,還有張一萬兩的金票。
「是贏了麼?」看著題字、看著金票,他心裡踏實了許多。
「可是大哥他們呢?怎麼也不叫醒我?」他正想著。
「咦?題字!金票!」後廳趙光等七人身上濕漉漉的走了出來,本來一臉的晦氣,可目光匯聚,看到趙靜手裡東西時,頓時相互看看,哈哈大笑著擁了過來。
「大哥,你們怎麼回事兒?難不成此時才從那地方出來?」趙靜有些奇怪,疑惑道。
「是啊!」趙飆點點頭,「難不成那小子早出來半日了?」
趙靜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睡著了,也是剛下雨才醒的。醒來就看見這兩件東西擺在那邊桌上了。」
他說著隨手一指。
「既如此,那麼必然是老爺子贏了,否則那沈小子是不可能一聲不響的留下金票題字就灰溜溜走了的。」趙旺道。
「是啊,」趙羽嘿嘿道:「他先前大言不慚的號稱獨孤求敗,此刻牛皮吹皮了,自然是沒臉見咱們了。也算他還有點信譽,沒有耍賴,否則咱們就虧了。」
趙定點點頭卻有些擔憂的說:「應該是這樣的。只是希望他能信守承諾,不要出去胡言亂語。」
「二哥放心,」趙水道,「我看這沈小子也是要面子的人,像這種賭輸了、不光彩的事情,應該不會亂說的。」
趙光點點頭:「那小子怎麼說也是名聲在外、有身份的人,應該不至於這般沒有信用的。只是」
他一頓道,「這副題字就不要拿出去說了,特別是後面的署名『沈風』更是千萬不可洩露出去,就只當是『鐵牛』好了。這樣我們替他保全了名聲,我想他也會嚴守咱們的秘密的。」
趙旺等點點頭,趙光老臉一鬆,隨即呵呵道:「當然,關於這題字及第九局輸給咱們『太莊主』的事情,你們還是可以往外露一露的,這樣也有利於咱們聲名的恢復。而且
「哈哈!有了這小子的八賭連勝,我想我們未來的生意將會更好,老五老六老七老八你們四個也會更忙的。」
「是!」趙水等聞言都是面上一喜,相互看看,齊聲抱拳道。
「對了大哥,你們怎麼全身都濕漉漉的、還去了那麼久?是出了什麼意外嗎?」趙靜道。
趙光點點頭:「算是出了點小意外吧。」
「哦?」趙靜緊張道。
趙羽接口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不知怎麼搞的,那人正與那沈小子鬥著,突然的就發了瘋,大叫起來。咱們弟兄可能最近都因為賭鬥的事兒累壞了,神經有些衰弱,竟是給他一嗓子都弄暈了過去,直到剛剛才醒的。」
趙靜變色道:「怎麼會這樣?你神經衰弱,但不可能大哥二哥還有老四老六你們全都神經衰弱吧?會不會有問題?」
眾人不禁臉色都是一變,沒人說話。
良久,趙光淡淡開口道:「應該不會的。我們醒來後都仔細檢查過。甚至將螢光石用弦力包裹著化絲伸進裂縫裡看過,那人好好的躺在水裡,身上戴銬、呼吸心跳俱在,只似乎睡著了。」
趙靜點點頭。
看著窗外的雨,忽然趙光歎息道:「洛河水又要漲了!」
眾人聞言都不禁臉色變了變。但誰都沒有接話。
少頃,趙定向趙靜道:「那你呢?三弟?不是讓你陪著那小妞的嗎?怎麼就睡著了?連人走了都不知道!」
趙靜苦澀一笑道:「可能也是因為太累了吧。神經有些衰弱。與那小丫頭說了一會兒話。糊里糊塗就睡過去了。」
趙定點點頭,忽然神色奇怪的拍了拍他肩膀,輕聲道:「放心吧,一切還好。大哥還給他放了些吃的穿的呢。」
突然的,趙靜聞言身子一顫,勃然憤怒的望著一行七人。哼一聲,甩手出了大廳。
趙光等相互看看,都是一臉苦笑。
隨即看著一萬兩的金票,又看著龍飛鳳舞卻略顯秀氣的「名不虛傳」四個大字。都呵呵的笑了起來,將內心那一絲疑慮、不安,通通的都拋諸腦後了。……
雖然這整件事情都透著蹊蹺,存在萬一的可能,但是到得此刻預警未響、上面也沒有人到來,那麼就算是真的出了問題,他們也是可以欺己欺上的。這種心理其實就有點像一個深愛自己丈夫或妻子、又懷疑丈夫或妻子出軌的女人和男人,為了不失去眼前的一切,趨利避害、自欺欺人,採取睜隻眼閉只眼、裝糊塗的態度,只因一切若真戳破了,那就沒有迴旋餘地,想閉眼也不成了。
所以趙光才發出「洛河水又要漲了」的歎息。
只因關押公冶無忌的水牢是經人精心設計的,距離天河瀑布不遠;公冶無忌舉著的其實就是一整座的天河瀑布。
何為一整座的天河瀑布呢?
簡單來說就是洛水濤濤從百丈懸崖跌落,謂之天河瀑布;而水牢設計者為了某種目的無止境的折磨公冶無忌,同時也防止他精力過剩逃脫,讓他無法休息,
是以在天河瀑布最大落差點、衝擊力最強之處用類似擋板的東西截住了整個下流的天河瀑布,並將瀑布強大的衝擊力轉換,成了水牢的活動房頂,整日整夜的由公冶無忌抬著。
也就是說,公冶無忌雖在水牢內,可實際上卻等於是舉著一塊超級巨大的擋板站在了天河瀑布底下,任由濤濤洛水從百丈懸崖跌落,衝擊在擋板上。
他承受的不單是整個西大陸流量最大的洛水的瞬時下流重量,還有水從百丈懸崖跌落產生的巨大衝擊力。兩者結合,隨季節變化重量估摸在幾百噸到上千噸不等。
而水牢設計巧妙,頂部與瀑布連通:只要頂部抬起,那麼瀑布的水就不會灌入,水牢是乾燥的;而如果頂部放下,那麼牢房壓縮,瀑布的水就會灌入,到幾乎無法呼吸的程度。當然,因為瀑布的水流入牢房,分流了一些,這時候牢房頂部的重量也會輕些。
所以生活在水牢裡的人,要想幹燥無水、不受水患折磨,就得將水牢頂部舉到頂,否則就只能一直的泡在水裡;而冬天的時候天河瀑布水量變小,重量相對輕些,但同樣的水也比較刺骨寒冷。
所以關在牢裡的人,只能一直一直的抬著囚頂、抬著這天河瀑布,就算累極了休息也是極短暫的;至於將頂部推到最高點、一點水都不粘,那將是少之又少的時候。
而鎖住公冶無忌的「如意金剛鐐銬」則是一件異寶,是一件類似緊箍咒的玩意兒,可大可小,就算將一雙腳手拉得麵條一樣也抽不出來的。而說起來有點諷刺,這「如意金剛鐐銬」卻正是公冶無忌早年的傑作,沒想到現今卻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另外公冶無忌所待水牢的空氣及的飯食也是有問題的,參雜了一種能長期封魂的特殊藥物,使之無法動用弦力。
所以儘管出了點小意外,趙光等七人都暈了過去,但是他們卻不相信公冶無忌能夠逃脫,且他們檢查過,水牢裡確實是有人的,臉孔也是公冶無忌。
而退一萬步講,假如公冶無忌真的已經被掉包了。那麼在警報未響、上面又沒有人察覺的情況下,他們又何必刨根尋底的戳穿一切呢?而戳穿後的代價又明顯是他們承受不起的。
所以幾乎是下意識的,兄弟八人對於掉包這種萬一的可能直接的就迴避了,沒有去究想,但為了徹底放心,趙光還是提出了一個判斷的標準,那就是
「洛河水又要漲了!」
言下之意其實是說,假如牢裡的人是公冶無忌的話,那麼即使洛河水漲也淹不死他,照舉不誤;而假若不是公冶無忌而又另有其人能舉起的話(比如沈風),那麼他們同樣的是可以睜隻眼閉只眼的,反正幾年也沒人來查一次,就算有問題東窗事發了再說。
所以兄弟八人雖有一點點的不安疑慮,但很快的就將這一分不安疑慮扔了,拿著金票題字及省下的十億兩白銀沾沾自喜起來。
與此同時,隆隆巨響聲中,伸手不見五指,四周皆水、身上帶銬的李作樂覺醒,待弄清楚狀況後,也是陷入了幾乎與八位莊主一樣的心理狀態之中。只不過與八位莊主不同
八位莊主的好壞比是99比1;而他的卻是1比9,甚至1比9都不到,只因他發現他已然不會說話了,變成啞巴了。但是憑著一絲執念,他始終固執的認為鬼靈兒不會出賣他,不會害他,一定只是暫時的,會回來救他的,一定會回來的。可是
鬼靈兒真的會回來麼?
他等著、等著,一直等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