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羿府上。
此次丁原主動登門交好李羿,心境與上任刺史時的心境決然不同。
此時的他已經極為重視李羿其人的言行舉止。此刻仔細觀察之下,他驟然發現李羿此子果然與眾不同,言行有禮、舉止威嚴而大氣,並且氣度不凡。
這一發現使得丁原心中暗暗埋怨自己太過矜持自大,犯了大多數官員常犯的錯誤。以為李羿不過是不滿十六歲的黃口小兒,便下意識地輕視於他,結果自己卻栽了大跟頭。而且這跟頭栽得還難以啟齒,有苦難言,當真是憋屈之極。
二十餘年的仕途經歷,丁原也絕非虛度。此番發現自己此前判斷失誤之後,他就絕對不會一錯到底,從而讓自己以及跟隨自己的一眾屬下走上絕路。所以他打算盡可能地修復己方與李羿之間的間隙和隔閡,畢竟雙方眼下還沒有發生正面衝突,也沒有不死不休的仇恨。
至於府庫被盜之事,雖然丁原和張揚、楊丑等人都懷疑這件事情是李羿做的,但是此事做得太乾淨了,根本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這等無憑無據的事情,豈能堂而皇之拿出來說事?況且此事太過丟人現眼,讓丁原根本無法將此事擺在明面上去調查,何況時間也不允許。這個啞巴虧只能自己嚥下,還得趕快設法把賦稅銀兩的缺口補上,否則自己的身家性命就不保了。
因此,丁原現在面對李羿可謂是惆悵滿懷,卻又必須和顏悅色地屈身結交。這種憋屈與鬱悶的情緒,當真是太折磨人了!不過丁原自己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現在這種糾結鬱悶與危機四伏的處境,前不久董卓也同樣經歷過;而這一切全是李羿所賜。
憋屈歸憋屈,鬱悶仍舊鬱悶。可是丁原此刻卻必須與李羿結交,並針對雙方心知肚明的事情達成一致,促使談判成功。否則,自己就無法解決眼下的危局,以及自己的身家性命。
丁原聽到李羿言辭之中對自己有親近之意,神情頓時一鬆,心中略微舒暢了一些。他暗自揣摩道:「李羿此子雖然年幼,但是官職已與我相當,並且還有著武鄉侯的爵位。說起來,他的身份似乎比我這個州刺史還要顯赫一些,至少明面上要好聽許多。罷了,只要能夠平安渡過此劫,其它恩怨暫且放下也未嘗不可。」
相通這些之後,丁原微笑著對李羿說道:「元昊太客氣了。賢弟年少有為,封侯拜將,我們之間理應平輩論交,何須客套啊!」
「既如此,建陽兄,我等兄弟之間就無須多餘客套了。建陽兄素來公務繁忙,今日光臨小弟府上想來是有公事吧?若是當真有公事要辦,建陽兄儘管直言,只要是小弟職責之內的事情,必然照辦。職責之外的事情,若是能辦到的,小弟就絕不推諉!」李羿很是直接地對丁原笑著說道。
丁原聽了李羿的話後,眉頭微微一撇,既而哈哈大笑著說道:「元昊果然快人快語,爽快!如此我也就實情相告了。不過元昊得知此事之後,一定要替為兄保密,否則為兄將無顏示人哪!」
「哦?建陽兄請放心,大廳內在坐之人,小弟絕對信得過。至於兄長的部將麼,想必也是兄長的親近之人。如此,兄長直言無妨,此事絕對不可能從我府上洩露出去。」李羿毫不猶豫地說道。
丁原聽後點了點頭,隨即神情嚴肅地說道:「數日前,州刺史府上的銀庫、軍械庫以及糧草倉被賊人盡數盜取一空,負責看管府庫的倉曹佐吏及其隨從小吏不知何時逃之夭夭了。這件事情此前只有張揚、楊丑與我三人知道,現在我將其說給賢弟知曉。府庫被盜之後,我這幾日一直派人四處打探,可惜至今毫無線索。萬般無奈之下,我今天特來向賢弟求助,還請元昊施以援手啊!」
丁原述說此事之時,雙眸緊盯著李羿的神情變化,而他身旁的張揚和楊丑二人則分別留意著賈詡和李屠的反應。可惜他們主僕三人沒有發現李羿等人的任何可疑神色。
李羿聞言後,神色大變,然而卻不是丁原等人希望看到的緊張、慌亂以及神色忐忑之類的表情,而是勃然大怒。
只見李羿怒氣迸發地說道:「這幾天竟然發生了如此荒唐之事!何方盜賊竟敢如此膽大妄為,堂堂一州之府庫也敢來偷,莫非欺我并州無人麼?欺人太甚!建陽兄莫急,若是兄長兵力不足,小弟軍營之中尚有五千鐵騎整戈待旦。若是發現蛛絲馬跡,兄長只管吩咐一聲,小弟親自率領大軍前去,無論是何方神聖,小弟勢必將其一舉蕩平殲滅!若是草莽強人,兄長也不必憂慮,小弟出道以來尚未逢敵手,何況我麾下戰將上百員,不信滅不了他!」
李羿大怒之時全身的殺氣縱橫四溢。一股股肅殺冰冷之氣從他的身上驟然瀰散開來,不多時便將偌大的大廳完全籠罩在內。
片刻間,大廳內無故起風,冰冷的肅殺之氣快速轉化為朦朧白霧,陰寒冰冷之氣充盈著大廳。
一種極其壓抑的冰寒之感使得丁原、張揚和楊丑等三人汗毛直立,臉色蒼白無血色,甚至全身不自禁地打起了冷顫。他們主僕三人之中,楊丑最為不堪,戰抖著從座位上癱軟在地;其次便是張揚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不時全身直哆嗦。
而丁原的反應無疑是三人之中最為鎮定的一個。他昂首挺立站在座位前面,臉色嚴肅之極,雙眼之中閃現出極為凝重之色。數息之後,莫名的陰寒之風將他的儒衫吹動了起來,而他的額頭上卻溢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與此同時,他的臉色漸漸變得鐵青泛白,牙關緊咬,身形不時地微微顫慄著搖動一下。
就在李羿勃然大怒之際,原本靜立在一旁的李屠悄無聲息地移動到了賈詡的身後。隨即他身上的鎧甲發出微微的鐵器抨擊聲,未戴頭盔的披肩黑髮無風自動,根根豎立而起。而他身前的賈詡,則是面色如常地安然靜坐在座位上,煞有興致地觀察著丁原主僕三人的身形變化。
「咳!建陽兄,實在是很抱歉!小弟一時義憤填膺沒有控制住情緒,哎,小弟到底是年輕氣盛啊,讓兄長受驚了。兄長,你沒事吧,小弟給兄長及兩位將軍賠罪了!」數十息之後,李羿的聲音突然在大廳裡再次響起。
隨著李羿說話聲音的傳出,大廳內的陰寒肅殺之氣突然快速散去,朦朧白霧也隨之快速稀薄開來。待李羿話音落下之時,大廳裡已然恢復如常,只有地面上一層薄薄的浸濕地皮,可以證明剛才的一幕的確發生過。
「呼!」丁原在李羿說話之時深深地吐了一口氣,隨即用衣袖拭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隨之他俯身將先後癱軟在地上的楊丑和張揚二人,拉回座位上重新坐好。
做完這些之後,丁原略微整了整長衫下擺,然後坐回原位。隨即他羨慕地看著李羿,讚譽地說道:「此前我只知道陛下下旨敕封元昊為武侯,原以為那只不過是塊封地食邑罷了。現在我方才知曉元昊的武侯之名確實是實至名歸,而並非單指食邑封地。冒昧地問一句,元昊的武藝是否已經臻入化境,步入聖堂了?」
李羿聞言後,頗有深意地看了丁原一眼,隨即笑著說道:「建陽兄是說超凡入聖麼?那只是武道前輩們臆想之中的境界罷了。這等境界實際上卻是虛言浮誇之詞,刻意地顯示出高人一等,有意抬高自己武者的身份,不可輕信。實際上,你我皆是**凡胎之軀,何來超凡入聖之說。生老病死之輪迴,誰也無法超脫,大限將至之際依舊是枯骨一具。若是碰到真正的強者,仍舊躲不過生死之局,聖堂之說實則自欺欺人罷了。建陽兄的武藝很不錯,已然躋身於頂級戰將的行列了,小弟此前眼拙竟然沒有看出來。呵呵呵!」
丁原聽了李羿的話後,知道自己的武藝在李羿面前隱瞞,卻是徒然了。此外,他此前對李羿的敵視與仇恨在此刻卻是淡去了。因為他知道李羿的武藝是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達到的高度,把這樣儼然如同武道巔峰強者的人,當做自己的生死大敵,殊為不智。與這樣的強者為敵,實在是太令人寢食難安了。既然自己現在已經知曉了李羿本身的實力以及軍事實力,還不如早早化敵為友,結下善緣。
於是丁原坦言道:「元昊謬讚了。我自幼便學得家傳武藝,十六歲時武藝進入瓶頸,轉而習文。十年前我就有現在這般武藝了,可惜這些年來不得寸進,隨著年齡越大,武藝反而逐漸退化了不少。今日承蒙元昊相助,我的武藝似乎又有些許進步,回到了十年前的水平。大恩不言謝,不過我丁原歷來恩怨分明,今生我絕不與元昊為敵!」
「哦?」李羿沒想到此次刻意的試探之舉竟然讓丁原改變了原本的政治立場。他想與自己化敵為友麼,這樣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