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羅特公爵的夫人將要生孩子的消息很快就不脛而走,因為她的動靜實在鬧得太大,以至於家人及僕役想要遮掩都遮掩不住了。(。純文字)
這天也是湊巧,原本為教會事業奔波不停的本尼迪克老頭正好回到了阿斯頓城,他由於心裡惦念著阿爾伯特,便想順道來看望一下。
軍師塔倫眼見紅衣主教到訪,趕緊興沖沖地迎接道:「大人,您來的可真是太及時了,公爵夫人出現了難產的跡象,您快去相幫看一下吧!」
老頭子大驚失色,忙不迭地隨著塔倫一路小跑。
夏洛特夫人沒有想到本尼迪克會來,她此時也顧不得什麼東西了,幾乎是抹著眼淚央求其找找原因、想想辦法。
本尼迪克稍稍定了定神,隨後細細查看凱瑟琳的脈搏及體溫。幾方面的指標似乎都沒有什麼特別明顯的異常,除了那個隆起得有些怪異的肚子以外,就再也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東西了。
凱瑟琳此時倒也不再高聲嚎叫,她的嗓子全啞了,氣力也幾乎已經耗盡,只能用兩隻發出駭人目光的眼睛死命望著天花板。
阿爾伯特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他身為一個丈夫,所要承擔的壓力那是空前的巨大。他一會兒握住妻子柔弱的手,一會又憐愛地親吻她的臉頰。這些措施既是要讓凱瑟琳感覺到丈夫的存在,也同時可以起到舒緩自己情緒的作用。但即便如此,小阿還是累到不行,要不是一個堅定的信念在支撐著他的話,恐怕其早就已經崩潰了。
夏洛特夫人使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戰戰兢兢地向本尼迪克詢問道:「怎麼樣?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紅衣主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這問題既不能如實說,也不能一味迎合著說,真真是叫一個左右為難。
阿爾伯特此時果斷解圍道:「媽,現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您這不是在故意讓主教大人往火坑裡跳嗎?」
一向理智的夏洛特夫人此時卻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在國家大事上或許還能保持冷靜,但卻再也無法承受家庭的挫折。
本尼迪克站在她的跟前,其實就是道大大的傷疤。雖然兩人的戀情早就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煙消雲散了,但阿爾伯特仍然是個無法迴避的見證。
凱瑟琳肚子裡的孩子也流淌著本尼迪克的血液,老頭兒憑什麼就不能分擔下自己的苦悶與憂愁呢?
夏洛特夫人越想越覺得悲痛,她好不容易忍耐了下來,但面孔卻早已憋得通紅。
本尼迪克是個明白人,再說當年的冬妮婭哪怕改換十個名字、臉上的皺紋再多百條,他還是可以確保自己第一眼就認出她並且體悟到她的某些心思。
現在情況緊急,必須使用特殊的手段,紅衣主教要求所有人都退出去,只留下夏洛特夫人等幾個女流之輩。
阿爾伯特也不能例外,他同樣被恭恭敬敬地請走,要不是本尼迪克那雙堅毅的眼睛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年輕人還真是不敢放手一搏。
老頭子的思路很清晰,不能夠再拖延下去了,必須馬上實行剖腹產。
使用魔法雖然會很便捷,但難保不會傷害到新生命,而物理的手術或許略顯繁瑣,但基本可以讓母子保得平安。
那個庸醫也在邊上幫襯著,他帶來的工具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幹這一行的人,首要的條件就必須是手穩,哪怕稍稍抖動那麼一下,都有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危險。
本尼迪克額頭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滾動,他那屈指可數的幾根頭髮也早已濕透、緊緊地貼在了腦門上,形成了一副奇怪的圖景。
他讓別人幫忙擦汗,自己則像尊泥塑木雕似的牢牢矗立在那裡。除了兩隻手及及臂部不停精確地挪動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什麼位移了。
一旁的庸醫都看傻了,這哪是一個大活人可以做出來的啊,考慮到本尼迪克的年齡,簡直就是頂呱呱的一樁奇跡!
夏洛特夫人默默無言,她眼前的本尼迪克雖然早就沒了當日的英姿颯爽——馱著的背、土灰色的臉蛋,無不在訴說著歲月的無情,但他的一言一行仍然還不時透露出當年的影子。那個薩拉特堡的充滿著遠大抱負的修士,那個滿嘴甜言蜜語的年輕人,那個溫柔又多情的美男子。時間在此刻停留了下來,如果她永遠是冬妮婭,如果他能夠放棄自己有些渺茫的追求的話,那麼阿爾伯特或許就不會成為鮑羅特公爵,他就不必擔負起如此多的重擔,從東往西、又從南往北地到處奔波流浪。他們可以幸幸福福地生活在一塊兒,不去理睬野心家們的愚蠢且幼稚的噁心政治遊戲。
可惜,時間是不會等人的,世上也沒有後悔藥可吃。本尼迪克既然堅定不移地狠心選擇了自己的事業,那麼這一切便早早地就注定了。夏洛特夫人曾經想到過索羅城的鮑羅特公爵或許是上帝嘉獎給她的,因為自己獨自承受下了一切後果,而且沒有發出絲毫的怨言。但她現在也疑惑了,如果上天真是智慧、仁慈的話,那麼讓阿爾伯特去承擔整個公國的命運是否就妥當呢……
一陣驚天動地的啼哭聲打斷了夏洛特的思緒。
「是個男孩兒!是個男孩兒!母子都平安無事!」幾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的庸醫此刻率先喊了出來,他也緊張了許久,終於可以有機會釋放一下自己胸中的壓力了。其實照這個洪亮的嗓門來看,當初他可能是選錯了職業、入錯了行。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夏洛特夫人是個虔誠的博教信徒,這個時候最本能的反應就是立刻感謝萬能的恩主。
幾個女僕七手八腳地想要抱抱那個男嬰,本尼迪克笑著說道:「當心,當心點,頭不要朝下。」
「我要看著他……」凱瑟琳也斷斷續續地開口了,她還很虛弱,但孩子肯定能給其帶來精神上的鼓勵。
這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傢伙,一點都覺察不出早產的跡象。他的臉蛋上滿是嬰兒褶皺,看起來十分惹人憐愛。圓滾滾的雙手及雙腳時不時地蹦躂一下,就好像在向世人宣告自己健健康康地來到了一般。
門外焦急等待的阿爾伯特第一個衝了進來,他把身後的那些腦袋全都按了回去,畢竟**還是很重要的。
小夫妻兩個深情地對望了一眼,那短暫的一瞬間便勝過人間無數的蒼白與欺瞞。他們的個體得到了延續,他們的愛之精華順利降生了。
阿爾伯特一手搭著兒子,一手握著凱瑟琳,這兩樣東西哪個都不能放開、哪個都不能忽視。他現在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因為他真正擁有了一切。
坦博蘭斯帝國的皇帝雖然有伊莎貝拉這樣的賢惠妻子,但他們卻無法結出任何碩果。霍普島的理查國王雖然年輕,但甚至都還沒有結婚。
他鮑羅特公爵儘管顛沛流離、寄人籬下,但總算在人生道路上邁出了比上述兩人都要堅實得多的一步。這是黃金不能買來的,這也是權力不能帶來的,因為生命只屬於那看不見摸不著的全能的上帝。
此時此刻,阿爾伯特又重新自願歸入到了博教的懷抱中,他切切實實地領悟到了一番神聖純淨的感覺。那感覺有很多詞語可以形容,比如甜蜜、溫馨、喜悅,等等等等,但那些都只是表面的皮毛,阿爾伯特的內心中真正感悟到的是全能恩主的籠罩。這是用任何東西無法表達出來的,因為世間萬物都抵不過一個上帝,不然他們就無法被創造出來了。
夏洛特夫人喜極而泣,她接連不斷地親吻凱瑟琳、親吻阿爾伯特、親吻剛出生的小孫子,隨後又用滿懷深情的口吻拋出一串問題道:「應該起個什麼名字才能讓我們這可愛的孩子健康茁壯地成長呢?男孩的話,就應該找個陽剛、壯偉的單詞,不但意義要好,讀音也得完美。」
「媽,你可真不含糊啊!」阿爾伯特滿臉燦爛地揶揄道,他其實在很久前就已經和凱瑟琳商量過這件事情了,夫妻兩個爭論了許久之後,終於挑出了幾個備選的方案,「羅傑、埃德蒙或者喬治。」
鮑羅特公國的太夫人連連搖頭道:「不好,不好,要麼太爛俗要麼就太圓滑,我得幫你們好好想想。」
「母親,您要操心的事情可多了,名字的話,先從這三個裡面挑吧,這可是我和凱瑟琳討論過的。」
「好吧,好吧,我是熬不過你們這兩個年輕人了!」夏洛特夫人把手一攤,做出無可奈何的樣子。
屋子裡頓時笑聲一片。
在等凱瑟琳安置妥當以後,軍師塔倫悄悄來到阿爾伯特身旁道:「剛才有幾個打扮怪異的陌生人想要見您。我看他們的樣子不同尋常,就當即把其安置在了偏房之中,現在可以去瞧瞧。」
「他們有沒有說明來意?」
「不肯說,必須得當著您的面才行。」
「好吧,我稍稍收拾一下,然後就去。」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