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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九十二章 死非其所 文 / 曦翔魔翼

    阿爾伯特的那顆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他的父親已然沒有了呼吸,鮑羅特公爵與世長辭了。自從小阿懂事後,老鮑似乎就在和皇帝及其黨羽掰著手腕,儘管老頭子處事公正,國事私事從不偏頗,一切場合下首先想到的都是要異常小心,能謙讓就謙讓,可對方卻步步為營、緊緊相逼,絲毫沒有要放鬆這根致命勒繩的意思。鮑羅特公爵沒有死於北伐的戰場上,卻死在了被皇帝有意縱容、煽動的暴民手裡。這是一種諷刺,也是一種悲哀。

    伊洛斯將軍似乎很熱心,要是沒有他手下人的幫助,恐怕老公爵的死訊還不會這麼快就得以確認。他幾乎是搓著手掌心等著這一結果的公佈的。老公爵一死,雖然阿爾伯特這個繼承人可以馬上上位,但他畢竟年輕,嘴上還沒有幾根毛,想要和皇帝這一派鬥爭的話,恐怕很容易就會落了下風。老鮑羅特公爵多麼精明、多麼韜光養晦,最終還是逃不脫皇帝的手掌心,伊洛斯將軍由此對接下來的前景充滿必勝的把握。

    鮑羅特公爵手下的萊克利斯此刻簡直就像發了瘋一般,他怎麼都不能相信自己敬愛的老上司就這麼離開了人間。這一切發生的那麼突然,就好像不是在現實中一般。他看見小阿沒有流淚,就暗地裡安慰自己這一定是幻覺。但其實,作為兒子的阿爾伯特之所以沒有表現出過於悲傷的樣子,主要是感到了責任在肩的緣故。他在主動放棄索羅城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父親萬一被害的問題,當時,老鮑遠在北方聖城,形勢比現在顯得更加撲朔迷離。他接受了克勞福德兄弟的意見,主動率軍西征肯坦國,為的就是要取得和迪略特皇帝相抗衡的資本。他的身上糅雜著許多抱負和念頭,他要為父親報仇,也要為鮑羅特公國的存續而努力,甚至還想到了整個博迪大陸的蒼生。

    阿爾伯特有一種倔強固執、不為外人道的脾氣,他從不在陌生人面前輕易流露出自己的感情,他雖然免不了有時候會帶上一點年輕人特有的衝動,但卻往往能在關鍵時刻瀰漫出一股非同尋常的特質,那就是冷靜與執著。

    放棄父親的基業索羅城一事就是明證,這個舉動連小阿的母親夏洛特夫人都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無法接受,但小阿卻實實在在地實行了。

    父親的死既然已經是現實,那就意味著無法更改了。與其讓伊洛斯將軍這個真正的劊子手看到自己流淚的脆弱一面,還不如收起悲傷的情緒,好好展示一下作為一個公國公爵應有的風采和氣度。

    阿爾伯特不但自己強忍住淚水,反而還主動上前去安慰悲傷不已的萊克利斯。他跟隨老公爵多年,在這次北上抗擊異教徒的時候曾經受了重傷,要不是有老公爵的悉心照顧,恐怕早就性命不保了。

    就在眾人為公爵之死各自抒發著情懷的時候,艾德裡安忽然叫出了聲道:「那個姑娘還活著!」

    原來,就在魔法火球飛來的一瞬間,老鮑奮不顧身地把珂賽特給壓在了自己的身下,他來不及考慮許多,只想用這個舉動增加小姑娘生存的幾率。他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而她則是一個青春年華剛剛開始的年輕姑娘,公爵的頭銜不過就是世間的虛名,人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珂賽特被壓在了那座屍山的最下面,她幸運地躲過了火球的灼燒,因為在那一瞬間,不但有公爵擋在上面,還有十好幾個下水道流浪漢一同被魔法火球砸中摔倒了過來。她剛才之所以昏迷不醒,主要是被壓得喘不過氣,一下子暈厥了而已。現在既然被挖掘了出來,胸部又沒有了阻礙,呼吸理順之後,自然就恢復了神智。

    珂賽特用那還未完全恢復清澈的眼眸子觀察著早已面目全非的現場,她原本光鮮的新衣服,已經被污損了,她從天堂跌落人間,又要從人間墜入地獄。她看到了躺在地上沒有一絲氣息的鮑羅特公爵,這個老人給了她很好的印象,她沒有父親、沒有親人,一生中沒有體會過連老虎獅子這種猛獸都擁有的東西。她和老公爵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心底裡還是產生了一絲晚輩對於長輩的情愫。她感覺到對方是一個正直的人,一個可以依靠信賴的人,對方雖貴為公爵,卻沒有一點點的架子。

    她在棕熊酒館內被流氓痞子調戲,多虧阿爾伯特主動出手相助才得以及時脫身。後來小阿中了百日醉之毒,自己被老公爵畢恭畢敬地請來,那是盡她的綿薄之力,是知恩圖報的義務。她從來沒有想到要獲得很多,也沒有想過要去向誰索取什麼,她在睡夢中的幻想可以很美,但殘酷的現實讓她不敢有過多非分奢侈的願望。

    她在拿到那身新衣服的時候,感覺自己就像進入了天主的國度,老公爵轉身出門而去的背影,讓她不禁聯想到帝都西薩城外聖米歇爾山上當年古維恩帝國時期遺留下來的那幾尊異教偶像大理石雕塑。他們那肅穆、端莊的樣子使得其成為了一件藝術品,得以在博教大行其道的今天,仍然能夠安然矗立在那裡。

    珂賽特就是在那裡得到了啟示,果敢地進了西薩城,隨後被酒館老闆給收留的。

    老公爵在生前,嘴角總是帶有一些微笑,他的軀殼現在靜靜地躺在那裡,仍然充滿慣性似的依舊保有著這個令人感到溫暖的姿勢。他的頭髮有一點點燒焦的痕跡,身上的便服由於被積壓悶燒,顯得稀稀拉拉、破爛不堪,他和阿爾伯特沒有特別相似的地方,唯一讓人能夠產生互動聯想的,就只有那寬闊的額頭,這對「父子」畢竟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無論是理智還是情感,總有許多相通相生之處。他們這神似的寬額頭,充分體現了內心中廣闊的一面。他們都不是短視的人,都能充分考慮到大局的因素。

    伊洛斯將軍也是個隨機應變之人,但他卻沒有寬額頭,因為他永遠只關心後面兩步該怎麼走。既然老鮑已死,那為了體現自己的公正性,就應該把罪魁禍首給揪出來。那些貧民以及下水道的流浪者們異口同聲地就把那位大嘴魔法師給指認了出來,他們害怕牽連自己,害怕帝國官方會一鍋端,因此極力想撇清自己在這件事中的干係。有幾個特別能說會道的,就不斷宣稱自己在保護鮑羅特公爵及珂賽特的時候出了多少力,直到那個異乎尋常的魔法火球飛來為止。伊洛斯將軍滿面笑容,他是到了春風得意的時候,自己的老對手終於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了,心情能不舒暢嗎?他看了看這些貪生怕死,毫無組織性、紀律性的刁民,嘴裡就吐出了一個詞兒:「滾!」

    這一個字可是價值千金,抵得上好幾百個甚至好幾千個人頭呢。那些貧民千恩萬謝,知道自己不會再被追究了,有些懂得一點禮數的,趕忙跪下身去,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好幾個響頭,嘴上高呼:「皇帝萬歲!將軍萬歲!」

    那個被大夥一致推舉出來的替罪羔羊——大嘴魔法師,此刻已經被帝國官方從那名年輕的博教修士手中押解到了將軍面前,他的額頭上早已被迅速地烙了一道金印,用於防止他使用魔法逃脫,這個是當年帝國首任教宗克雷芒發明出來的把戲,雖然歷經了這麼多年,可卻仍然十分管用。

    照理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是殺害鮑羅特公爵的兇手,阿爾伯特理當對其加以狠狠地鞭撻。可年輕的小阿卻並沒有急於這麼做,也沒有絲毫要這麼做的意圖。

    伊洛斯將軍仔細望了望眼前的這位鮑羅特公國的新晉公爵。他的面容和一年多前在格裡德城時幾乎沒有什麼兩樣,就是嘴角微微彎了下去,顯出了一點嚴肅的意味,但整體來說,這還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年輕人。

    阿爾伯特知道分寸,既然是在帝都之內發生的命案,當然應該由當地的司法機關來審判處理,他努力壓制住萊克利斯的怒火,又不斷安慰傷心欲絕的珂賽特,他平聲靜氣地同伊洛斯聊了幾句,也用一種憐憫但卻滲人的目光把大嘴魔法師渾身上下給掃了個遍。

    有些人平時不容易顯山露水,但在關鍵時刻卻往往能做出最正確也是最鎮定的抉擇,阿爾伯特就是其中之一。

    他為了滿足萊克利斯的心願,特地讓其留下來和珂賽特一起處理老鮑的身後之事,自己則帶著艾德裡安同伊洛斯將軍去面見皇帝陛下。

    人死不能復生,哀悼當然要做,但現在卻不是時候。暴民既然能把一個堂堂的公爵給殺害,那也肯定可以威脅到皇帝陛下的安全。小阿心裡很明確,此事一定要有個說法,絕對不能僅僅只是抓個皮毛,用一個區區大嘴魔法師就想抵消的。他佔據了制高點,不怕皇帝不對那些下水道的無業遊民採取行動。

    皇帝既然能使出驅虎吞狼之計,那也就休怪我阿爾伯特順水推舟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你迪略特最怕的就是滔滔民怨,我卻偏偏要讓你去戳老虎屁股,看你究竟作何抉擇。

    欲知後事,下回繼續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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