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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五四章 恨不由衷 文 / 冬水主

    大帳之中,明溪一邊為韓楓包紮,一邊忍不住抱怨道:「我知道你不願意我在這裡,希望我跟離娿換個位子,但她實在可惡,終須找個厲害的人治她一治。」

    韓楓歎了口氣,看向帳外,滿心悒鬱。他沒有勸動離娿,到底是她去看著韓月影了。若是明溪去,月影她最多被罵幾句,總不會受皮肉之苦;但離娿小手段太多,又不是個聽話的主,難保會對她做出什麼事情。

    明溪又道:「昨晚和今天我都看在眼中,你見了她之後是什麼樣子,大家心知肚明。雖然知道這話你不愛聽,但我也要勸勸你想開些。她離開你已經有十好幾年,這麼長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情,誰都不知道。且不說怎麼無巧不巧,偏偏她在這裡出現……只說她真是想要尋親的,就算當真忘了以前的事情,她看見你的樣貌,也不用你多說就會明白,怎麼可能刻意裝作不懂?楓,你真的不像你自己了。究竟是你想不到,還是想到了自欺欺人,只有你自己知道。」

    韓楓苦笑一聲,道:「她是習武之人,又能一箭『射』死彭玉昆,眼力遠勝常人。那時陣前對敵,她便該看到我的樣子,但她半點遲疑也沒有,仍舊要殺我……唉,如今受傷,說實話也是我咎由自取。不過明溪啊,我……我這輩子只剩她一個親人了,更何況,她或許還恨著我。」

    明溪不解:「恨你,為什麼?又不是你把她送走的。」

    韓楓慨然歎道:「那又能怎麼辦呢,也本不是她的錯啊。你讓她去怪誰好呢?往上去的,都是她怪不起的人。」

    明溪道:「這又是什麼說法,沒人可怪就要怪你?那你豈不冤死了。」

    這時明溪已為韓楓包紮好,那金釵所紮雖深,所幸白童在千鈞一髮之際讓韓楓側身躲了一躲,故而未傷內臟,只傷在皮肉。明溪心中又氣又痛,雖是包紮好了,但心中存氣,便又刻意在傷口處重重拍了一下。

    韓楓「嘶」地倒抽了口冷氣,對著明溪無奈笑了笑,道:「這麼多年也沒受過這麼重的傷,上次在我身上留下傷疤的還是你。」邊說著,邊指了指肩膀上的牙痕,滿面揶揄。

    明溪臉上發燙,沒好氣地瞪了韓楓一眼,道:「你啊,就差被人家殺了才好,到時傷心的還不是我。」

    韓楓披起衣服,藉著起身之勢,在明溪臉上親了親,道:「我知道。這回是我錯了,以後我會更加小心。」

    明溪輕哼了一聲,剛幫他把衣服帶子繫好,就見他又下了床往外走,忙扯著他胳膊,道:「還說聽勸呢。你又著急去看她。傷口剛止了血……唉……你這人……」

    韓楓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也沒辦法。你要是不放心,便陪我一起去。看完她,我還要去找駱行。」

    明溪說不過他,只得隨在他旁邊,半攙半扶,想著方才沒說完的話,又問道:「你可沒說明白她究竟是怎麼恨你……依我看,十幾年過去,再是什麼小時候的事情也都忘了。」

    韓楓想起往事,憮然不快,道:「那也未必,終究是我做得不夠。那時我們一家四口,父親整日在礦上,回到家來除了吃飯就是睡覺,跟我們基本一句話也不講。母親又去世得早,所以她倒算得是我拉扯大的。你想,你在宮中有那麼多人伺候著,只要詹明佑肯拿出些許真心待你,你已覺得他是最親近的人,更何況我們這種同甘共苦的親兄妹?」

    明溪聽他提起自己那位「大哥」,心有所觸,想起如今物是人非,不勝唏噓。

    韓楓繼續說道:「她九歲那年,帝都的馬車來到離都接人,家家戶戶都是女孩子的哭聲。馬車在離都停留五日,留的是給各戶道別的時間。可我明知前邊是個火坑,就算有這五天時間,又怎麼夠,又怎麼捨得推她走?她那時候天天抱著我哭,說她從小就覺得我是最厲害的,不管誰欺負她,我就算豁出自己挨一頓好打也會保護她,怎麼到了這會兒就一句話也不肯說,連帶著她躲起來的勇氣都沒有。」說到動情處,他眼眶又濕潤了,明溪也是難得見他露出這一面,不由怔怔出神。

    韓楓道:「我那時很矛盾,有時候真的想什麼都不管,帶著她在城裡躲起來。雖然出不去離都,可礦洞也好、瀨離河也罷,總有我們的藏身所。但真要躲起來,我爹勢必首當其衝會遭殃,其次柳泉、杜倫他們,一個接著一個,都會成為被審訊的對象。嘿,說也好笑,我那時倒不擔心他們受苦,只是離都的人大多數都只考慮自己,如果被嚴刑逼供了,兄弟又算個屁?我知道的藏身所在也是他們知道的,遲早會被人找到……找到了,難道就死在一起麼?」說到此處,他又歎了口氣,「其實說來說去,我也是怕死的。」

    明溪道:「那時你只是個連功夫都不怎麼會的小子,就算……就算怕死,那也沒什麼。」

    韓楓道:「是啊,我這麼多年就是這麼勸自己的。我是個什麼本事都沒有的臭小子,那時就算我不怕死,也未必能改變最後的結果;但若留著一條命,至少未來還有變數,所以我狠下心腸把她送走了。她一路哭著鬧著,上了馬車臨出城的時候,還回頭吼我,說『恨死我了,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他搖了搖頭,兩行淚又落了下來,「今日一見,她果真是說到做到。」

    明溪伸手擦去韓楓淚水,柔聲勸道:「誰都知道那是一時氣話,怎能當真?我倒覺得她要殺你必有其他的隱情,咱們慢慢詢問,總叫她解了這個心結才好。」

    韓楓道:「其實我也怪我自己,尤其是破了障之後,才知道自己潛力竟有這麼大。如果能早些明白,或者我真的能夠救下她來。」

    明溪蹙眉道:「這就是說渾話了。叔祖父一開始教天地之氣,便講的是因果。若非沒有你此前的那些經歷,又怎能成就如今的你?不管是什麼,終究已經歷過,往前看才最緊要。」話音落時,兩人已到韓月影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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