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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五五章 千瘡百孔 文 / 冬水主

    見他一掀簾就能進去,可偏偏這時又猶豫起來,明溪溫然一笑,道:「我還沒見你怕過什麼,怎麼這時候連帳簾都不敢拉?」

    韓楓赧然道:「我倒不是怕見她。只是方纔這麼尷尬,再要見面,我又該說什麼?你說兄妹兩人,到了這時竟相對無言,豈不是個笑話。」他站了一會兒,忽地轉過身去,笑道,「我想到了,咱們先去伙房。」

    明溪扶著韓楓到了伙房,隨後便見他把其他人都支了出去,開始生火燒水,又從面口袋裡舀出一勺面,放在案上加了三分水和了起來。他傷口剛剛包好,和面對平常的他來說自然算不得什麼,但這時每動一下,都牽著傷口,他也跟著眉頭抽動。明溪看不下去,雖說她對做飯一竅不通,但還是想替他分些憂,但卻都被韓楓婉拒。

    明溪看他將面和成團,又切成一個個的小面疙瘩,再一個個按平……直到看他將那些面片放入冒著蟹眼泡沫的水中,又洗起了青菜,才不由歎道:「真是難為了你,這時候還想著給她做飯哄她高興。」

    韓楓疼得滿頭是汗,臉上卻全是笑意:「她方才跟我說那面片湯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東西。明溪,我看得出來那句話她沒有撒謊。說不定我再給她做一碗,她對我的怨氣就能少一些,慢慢地就又能認回我了。」

    明溪只覺口中發澀,無奈笑道:「我一直以為我瞭解你,今日才知道,我一直以來都是自以為是。」

    韓楓聽她語氣有些不對勁,忙笑道:「媳婦啊,你是生我的氣了麼?等我傷好了,等咱們打下豐州城,你讓我給你做十道菜都行啊。再者,以前咱們並肩一起打倭人的時候,我不是也烤過肉和魚麼?」

    明溪被他「媳婦」倆字叫得滿心火氣煙消雲散,雖繃著臉,但語氣到底柔和了下來:「你做的有什麼好吃的,我還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成?只是今天我才知道,你那時在落雁關下,為什麼不肯讓我們殺柳泉。」

    韓楓愕然:「這跟柳泉又有什麼關係?」

    明溪道:「你捫心自問,你不殺他,難道只是為了他還有利用價值麼?你一次次地原諒他,終究只是因為他是跟著你一起長大的,就像月影一樣,都是你的家人。我說我不瞭解你,並不是我負氣,只是今天才知道,我看的一直都是受過傷的你,全然不知你一開始是什麼樣子。」

    她說得鄭重無比,韓楓手上雖忙著,但還是不由自主凝神去看她,只見明溪眼中含淚,但那並不是委屈的淚水,倒像是在疼惜他。

    韓楓心中巨震,這一時,他才確信明溪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愛著自己的,倆人的感情中再沒有算計和陰謀,有的只是互相的憐愛。在外人看來,他們風光無限,但只有他們兩個人彼此瞭解對方無法示眾的那一面。

    那一面千瘡百孔,受盡摧殘,但卻留著難得的本真。

    「來。」韓楓把明溪抱入懷中,道,「大家都是受過傷的,互相彌補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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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帳之中,韓月影臉色慘白,兩隻手緊緊捂在肚子上。她雖然仍是渾身縮成一團,但與此前假裝害怕的樣子卻截然不同,一看便知,她是肚子疼。

    見離娿在旁坐著,好整以暇地喝著熱茶,韓楓把手中熱騰騰的面片湯放在一旁後,便斜橫了她一眼,道:「她怎麼了?」

    離娿「噗嗤」一笑,又轉身在韓月影的臉上抹了一把,替她擦了擦虛汗,才扭頭笑道:「哎呀呀,你的記性可真不好。方才明明是你打傷了她,我當然也想辦法醫治她嘍,不然看她一直吐血麼?」

    韓楓才不理離娿的虛辯,冷言道:「離娿,你用的什麼小伎倆,自己心知肚明。我方才分明是打在她胸口,也沒用上全力。她現在捂著肚子那又是怎麼了?」

    見他較起了真,離娿拍了拍巴掌,癟了癟嘴,道:「那能怎麼?一大早人家還沒睡醒就被你們吵起來了,然後就要我找藥配藥。人家困得很,看錯一兩味,放錯些劑量又有什麼大不了的?總之毒不死她就是了,說不定藥效霸道些,她多吃些苦,好得還能快些呢!」

    韓楓實在拿離娿沒了轍,只是對著她,再大的脾氣也發作不出來。明溪見他臉色不太對勁,忙一拉離娿,道:「知道你們兄妹倆有話要說,我們先出去等著。楓,你可別再被人傷著了,再要傷著,我可不管了。」語罷,扯著離娿便出了帳。

    離娿「哼」了一聲,打了個響指,人蠱也隨在她身後走了。韓楓這才端起那碗麵片湯來,坐到韓月影身邊,道:「肚子要是不舒服的話,先吃些熱乎的東西吧,也許能好受些。月影,你現在能吃東西嗎?」

    然而帳中剛剛只剩他二人,韓月影便凶了起來。她側目瞥著人蠱已經出去,便忽地忍痛坐起身子,一把將韓楓手中的碗往他身子方向推去。

    但此時此刻的韓楓早有準備,又豈能被她推動分毫。他平端著那碗,任韓月影推來推去,碗中麵湯仍是一平如砥,連半滴都灑不出來。

    只是韓月影這麼推來推去,每推一次,都讓韓楓心中冷上一份,直到將他一顆急於認妹的熱心腸變成了冰塊——韓楓終於撤了手,而韓月影正猛力推出,不妨對方竟沒了力道,不由一下撲了出去,若不是手及時撐著床,只怕整個人都要翻下去。

    她抬頭一看,迎上的卻是韓楓一雙冷冰冰的眸子。

    「你……」韓月影頭一次感到懼意,只覺寒不自勝,從心底打著哆嗦。但她到底倔強,眉毛一挑,又道:「你們下藥害我,又要在我眼前假惺惺演戲,當誰是傻子呢?誰知道這碗裡有沒有毒,是不是你們又要算計我。」

    「……唉!」韓楓被韓月影氣得竟無言以對。他只覺左脅隱隱作痛,心知那傷口因方纔這一陣用力,說不定又破了開。依著他平常性子,只怕早將手中這碗狠狠慣在地上,只因此刻對的是韓月影,才百般忍耐,卻殊無用處。心灰意冷之下,他終於起身拂袖而去,臨去時,他仰頭又喝了一口碗中湯——他放的材料跟在離都時相仿,這軍中的面要比離都的面還好些,但饒是如此,這碗熱湯,卻再沒有當年的美味了。

    也不知是他不再覺得餓了,還是因為嘗過太多美食,厭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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