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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三二章 七惡六無 文 / 冬水主

    冥冥中,他似乎看到了那「窗戶紙」後的「真相」,只要再努力一步,便能穿透這層紙,然而力到此時已用竭,他與那真正的「我」之間,咫尺便是天涯。

    沉下心來,重回現實,他伸手出去,一切依舊——手是手,土是土,只是身上的疼痛較之之前,要更重了幾分。

    他無奈地苦笑了兩聲,聲音從口而出,透過土再傳到耳朵裡,已是微弱至極,就像一個人溺水之後,在水中呼喊救命一樣——土不灌進嘴裡,已是僥倖了。

    果然還是不行。他知道這是自己認知的「識障」到了,即便想如從前那般強行衝破,也已不大可能,然而既然知道了那一切問題的答案,就這麼被活埋至死,他只會更加不甘。韓楓又深吸了口氣,暗忖這條路是已經走到了盡頭,不妨再去另闢蹊徑,而就在思路轉換之中,他忽地又想起一事。

    「那人」抓住他時,曾在土中露出臉來,而那時白童喊了一聲「是他」,想必白童識得這人身份。

    雖說這個問題對於眼下的困境或許並沒有任何意義,但既然起了好奇心,不妨問個清楚。

    白童的回答,卻帶著幾分不確定性:「那是一個不應該活著的人……不對,應該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可是……對的,我沒有看錯,是他。」

    韓楓有些不耐煩:「是誰?說清楚。」

    白童道:「是與大自然神同一年代的人,甚至更早。我族傳說,在大自然神降世之前,這世界是屬於七善神與六惡神的。他們是天地所生,起初分別是七個白色的蛋和七個黑色的蛋,經過四十九個晝夜,他們幻化為人形,卻有著無上的神力。善神教人們知識,帶給人們獵食和躲避野獸的方法;惡神則教唆人們不事生產,縱慾為樂。」

    「又是傳說。」韓楓輕歎口氣,「大自然神已被我和離娿確認是位陣師,卻不知這善神、惡神又是什麼人在故作玄虛。那你的意思是……那要害我的人,竟是所謂的『惡神』了?」

    白童道:「是……也不是。如果真是『惡神』,都已是上古的人了,就連大自然神的本體都已不在,更何況『惡神』?更何況,在傳說之中,『惡神』起初打敗了『善神』,肆虐人間,本已帶著所有的人都走上了不歸路,幸而『大自然神』出面將『惡神』消滅,才使得我族得以倖存,重建文明。不過,也有民間傳言,說『惡神』從未消失,只是暫時隱匿,總有一日,會借助活人身軀重返人間……」

    韓楓恍然:「你是說,那個拉我的人只是個傀儡?但你又是如何認出來的?」

    白童道:「因為他長得太像『惡神』。以前的神廟之中曾藏有畫著『善神』與『惡神』的古老壁畫。可惜那神廟早已毀於戰火,你與離娿都未見過,後來人也忘得乾乾淨淨,恐怕全天底下,也只有我與青魘識得。」

    「就算是『惡神』,他又與叔祖有什麼干係呢?」韓楓想著「那人」離開時說的話,只覺不解。倒是這時白童提了個醒:「這『惡神』是跟在乘博城的軍中的,或者說是屬於阡陌城趙公的。他偏偏此時出現,或許與詹仲琦曾去過阡陌城有關。」

    「阡陌城……叔祖去阡陌城……」韓楓忽地眼前一亮,「哎呀,我怎麼竟忘了這件事!」乘博城雖是詹仲琦所建,但在韓楓心中,有一件事才能真正將阡陌城、詹仲琦、夷族、柳泉等連在一起。

    便是「六無之人」所對應的六座城池。

    詹仲琦曾經受夷族大祭司托付,以「無心之人」的身份前往阡陌城,完成了夷族的「復國」大陣。而六無之人分別對應的「困苦、紛亂、貪靡、虛妄、絕戶、樂享」,則恰與白童所講中「惡神」對人造成的影響相通——難道這只是個巧合?他並不這麼認為。

    只是,六無之人對應著六座城,一切都是六,與七「惡神」從數字上來看並不相符——除非,這陣並沒有全部完成。

    六座城只是陣法必不可缺的部分,總要有個陣眼才對!

    六城之中韓楓曾去過四座,他從沒看出去與不去有什麼區別,故而對離娿師父研究了大半生的「成果」,他向來只持懷疑之心,直到今日,他才豁然開朗——變化早已從隱秘處展開,他沒有看到,只是因為瞭解甚少。

    想到此處,韓楓不禁覺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上一次他想通六境與六無之人在陣法上的對應,是被明溪用蝙蝠陣困在了聖城的廢墟之中;此刻想通所謂「惡神」與六無之人的對應,卻又是被「那人」困在這深不見天日的泥土之中。偏偏是越到了火燒眉毛時,偏偏就越能想到平常都不放在心上的問題——偏偏這些答案,又不能解決眼下困境。

    「也罷,這下若是死在這裡,可就更不甘心了。」韓楓默道,「那麼傳說中可有講過那些『惡神』是如何在泥土中自由來去麼?」

    白童道:「沒有。但傳說中卻有一句話讓我們這些大祭司總覺得是前人誤傳,不知對你有沒有幫助。這是故老口述,講『惡神』如魚游水,如鳥飛空,如人行走,如眾生歸於諸境。」

    「如魚游水,如鳥飛空,如人行走……」韓楓默然,「可終究沒說如什麼在土中啊……」雖覺這是一句廢話,但韓楓隱約卻覺得這正是解決一切的關鍵,他又反覆默念幾回,忽地心中起了一道靈光。

    魚能夠在水中遊走,鳥能夠在空中飛行,那是因為水能夠輕易流動,風也可以憑空而起。正如人在行走之時,身旁的一切相對於人而言,也都是在動著的,而他之所以被困,就是因為這土、這地靜止著,將他禁錮其中。

    但是土並不是凝然一塊,它也有虛有實,沒有一定的形狀,沒有固定的方式——既然如此,又怎會不動?

    而對於一個陣師來說,讓土變化,更加不是難事,只要他能找到那潛藏在土中的力量,找到一個源點,便足以移山破土。

    一切並沒有他想像得那麼難,只是他從一開始就迷失了方向,用錯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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